回到家里,我并没有将自己和同学们坦白的事情告诉家人们。如果顺利的话,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但是老妈一眼就看出了我情绪高昂。她问道:“艾达,发生了什么事这么高兴呀?”
我说道:“周末放假回家肯定高兴呀。”
“我总感觉是特别的事情呢。”妈妈说道。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特别是和我有关的事情她总能猜个大概。
为了防止被她摸透心思,我钻进卧室里,一直待到晚餐才出来。
随着气温渐渐变冷,餐桌上的蔬菜也开始变少了。今天的主菜是大头菜烧熏肉。而接下来直到开春,大头菜都将是餐桌上的主角。一想到这里,我就有点不开心了。
大头菜口感其实也还可以,妈妈的手艺也不错,但是什么菜也架不住经常吃啊。
我用调羹把粘稠的菜汤和着泡菜拌进米饭里,这样米饭就会很香。
这时,爸爸说道:“吔,艾达,这个被打伤的女娃是你们学校的。你认识不?”
我扭头看向正在播送新闻的电视,发现上面的标题写着:诺邓海姆中学学生被歹徒袭击致重伤
不会是马雅被人揍了吧?
继续看了一会儿,新闻画面显示那位学生已经被送进了icu病房,最后当画面转回主持人那里时,主持人的背景换作这个新闻的封面:马雅脖颈上套着护颈,被医护人员送进救护车里。
封面随后换成了一个布袋子,但是布袋里装着一个硬物。
主持人说这就是凶器。凶手用一条长抹布兜着一瓶罐装可乐对马雅施暴,任何人如果有凶手的线索,警察局将会给予他或者她两百马克的奖励。
主持人祝愿马雅一切安好后,开始通报下一条新闻。
我从电视上收回目光,发现爸爸妈妈正看着我。我舀起一勺米饭,顺带捎上一块熏肉,塞进嘴里细嚼慢咽,然后说道:“那是我的同班同学。”
“天啊。”瓦伦媞娜说道。
“她叫马雅。”我说道。
“你对她似乎漠不关心。”妈妈说道。
因为这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我心说。
“因为她本来就很讨厌。”我说道。
“那可是你的同学!”妈妈说道,“再讨厌的同学也不至于被人打进icu吧?”
说着,老妈掐了老爸一下。
“你干嘛?”爸爸问道。
“还不是怪你!”妈妈怒道,“当时非要拉着艾达去学什么拳击。这下好了,艾达变得冷血了。”
我叹了口气,和瓦伦媞娜对视一眼,她偷偷咧嘴笑了一下。
完晚餐后,我很想打个电话问问克鲁格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又害怕有人窃听我的电话,最后只能作罢。
可好奇心就像手贱的猫爪子一样,时不时挠我一下,导致我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一早我就跑去俄罗斯区找克鲁格。
我一下车就被俄罗斯区的人们认了出来,一些大人冲我点点头,两个大男孩从我身边走过时微微弯腰同时抬抬自己的帽子。
我受不了这些,飞似的走进克鲁格家所在的公寓,爬上楼梯,敲敲了门。
“克鲁格,克鲁格,快点开门!”我急道。
“来了来了。”克鲁格的声音从很深的地方传来。几秒钟后,克鲁格的脚步来到门前,她打开门上的小窗,问道:“艾达,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你要来?”
“怎么啦,见你还需要预约吗?”我说道,“赶紧把门打开,你们俄罗斯人有点太好客了。”
克鲁格的眼角翘了起来,她合上小窗,说道:“那你正好多体验一下。拜拜咯。”
“喂!你怎么能——”
好在克鲁格是开玩笑的,她开门把我放了进去。
我发现客厅里坐着一个女子,本以为是克鲁格的妈妈,但是背影看上去很年轻,我就有点摸不准。
克鲁格拉着我在客厅坐了下来,向我介绍道:“艾达,这位是伊莱,她是一位很厉害的拾荒者。如果你想买一些市面上不常见的东西,找她准没错。”
我发现伊莱的沙发边上靠着一根拐杖,不由心生疑惑:一个杵拐杖的拾荒者吗?真是稀奇。
那些被异世界恶魔摧毁的城市里确实有不少值钱的东西被留下来了,可是,瘸一条腿能够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活下来吗?更别说“拾荒很厉害”了。
“伊莱,这位是艾达,就是她收容了老教师。”克鲁格向伊莱介绍我道。
“你好,伊莱姐。”我站起身向伊莱伸出右手。
“幸会幸会。”伊莱伸出手,可当她指尖和我相碰的一瞬间,我的手被电了一下,手指条件反射般缩回。
这一下静电老厉害了,我感觉手指头就像被人抽了一鞭子一样。
伊莱和克鲁格如同恶作剧得逞一般笑了起来。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就很尴尬。她俩差劲到我的尴尬后笑得更起劲了,于是乎这份尴尬就变成了恼火。
“抱歉,艾达。我想伊莱应该很喜欢你,毕竟你俩很来电嘛。”克鲁格说道。
“啊,原来伊莱姐也出柜了吗?”我问道。
“没有。我可是直的。”伊莱笑着说道。
这下我有搞不清楚她俩刚才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了。
“好啦,既然你爹不在,那我也就不打扰你了,克鲁格。”伊莱说完,撑着沙发扶手站起身,拿起拐杖,然后用拐杖指了指放在墙脚的一只外骨骼腿,“多催催你老爸。他得把我的脚弄好,这样我才可以跑起来。”
“我会的。”克鲁格点点头,将伊莱送出门外。
伊莱一走,我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克鲁格,马雅是不是你揍的?”
“不是我。”克鲁格说道。
“你差不多得啦,怎么对我也不说实话。”
“真不是我打的。”
“真的?”
“真的。”
“你盯着我的眼睛说不是你打的。”
“真的。”
“那谁打的马雅呢?”
“我指示别人打的她。”
“那还不等于是你打的!”
我简直无力吐槽。
“差的远好吗。”克鲁格说道。
“话说,马雅这次可被人揍惨了。”我说道“都被打进icu里了。你的人下手可真狠呐。”
“什么叫我的人?那是我花钱雇的,算是给她一点小小的社会人震撼。”克鲁格说道。
“你花了多少钱?”我问道。
“两百欧。”克鲁格说道,“我的要求是别出人命就行。总的来说,这两百欧挺值。”
“你不会被警察抓到吧?”我担心地问道。
克鲁格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们抓不到。他们一直以来都缺乏足够的人手,也没有足够的精力来管这些事情。
再说了,马雅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家伙。她也许在学校里有点关系,但她离天龙人还远着呢,不然她为什么会在诺邓海姆中学上学,而不是直接保送进本格明德中学?警察可犯不着为无名小卒大动干戈。
而且就算抓到了又如何?那个拿钱的愣头青又不会出卖我。”
“这太哈人了。记得提醒我别惹你。”我说道。
“放心吧,我一般不会这么做。马雅那是该打。”克鲁格说道。
“是的。”我说道。
不过,虽然马雅是有点欠揍,但是直接把人打进icu还是太过分了。我旋即明白我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马雅导致我和恋人分手的话,我做出来的事情可能会比克鲁格还可怕。
周一,打伤马雅的凶手仍旧没有被找到,但是旺果女士觉得不是我干的就是克鲁格干的,因为我俩和马雅有尖锐的矛盾,马雅被人打进医院我俩就是既得利益者,就算不是我俩干的也一定脱不了干系。
可我一问三不知,而且还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加上我一直都很乖,旺果女士便没有再为难我。
她开始为难克鲁格,把克鲁格的课停了,叫到办公室里“谈心”。
而我在教室里和同学们谈心——我是纠正者的事实经过周末两天的发酵后,很多同学都迫不及待想要过来一探究竟。于是乎我就成了稀有动物,无论到哪间教室上课都有人围观。
有人直球问我我以前真的是男生吗,我坦然承认自己曾经是男生,结果出乎意料地收获了大片赞叹。
“我一直觉得艾达好A呀,莫名戳我,原来她之前是男生,怪不得!”一个女生摸着自己两边脸颊陶醉道。
我想起卡尔喜欢把这种行为称作猫叫春,于是我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喂喂喂!你不会被艾达掰弯了吧?醒醒!快醒醒啊!”她的朋友赶紧摇晃她的脑袋。
“这种乍一看是女生,看着看着开始觉得像男生,又看结果还是女生的面孔真的是太耐看了!”又有一位女生进入猫叫春的状态。
好吧,我一开始以为最大的敌意会来自女生,看来我想错了。
“雌雄莫辨。”一位男生总结了刚才那位女生的话。
“什么叫雌雄莫辨?太难听了!这叫太莉二象性!”一位阿宅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对艾达无感,可知道艾达之前是男孩子后,我一下子兴奋起来了!艾达,请接受我吧!”有人开始发癫,然后惹怒了一众男生,他旋即被人丢了出去。
“艾达,那你现在喜欢男生还是喜欢女生呢?还是说你是双向插头?”一个女生问道。
“应该是男生吧?”我说道。
“好耶!”雄性牲口们庆祝道。
事情看上去似乎很是顺利,但是,当我上厕所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到了和以往不同的地方。
有男生和我开玩笑说我可以去男厕所,我直言不讳告诉他这个玩笑很糟糕。
进入女厕后,一些女生变得怪怪地,很是紧张。有女生一进厕所发现我在排队后立刻出门去其他地方的厕所了。
好吧,那句古话是怎么说的:无论你怎么转,你的屁股总在你背后。意思是不管你怎么努力,总会有人不喜欢你。
晚上,克鲁格完好无损地回到宿舍。我问她情况如何,克鲁格笑着对我说旺果女士先是吓唬她如果被警察找出来就会去坐牢,如果坦白的话学校说不定还可以从中斡旋从而争取宽大处理。
“她把你当小屁孩哄呢。”我笑着说道,“只有没有见过世面的老实孩子才会被这一手唬住。”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克鲁格也笑了。
鉴于我们在学校里,说不定有人把耳朵贴在门上或者墙上偷听呢,所以我们很默契地没有再聊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