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屋内亮着灯,火炉在燃烧,温暖着这片空间。
林萧上半身只披了一件棉衣,内里是白爷爷帮忙缠的绷带,正靠着墙站在我身后,默默的擦着我嘴角的口水。
我则站在只能容纳五人的狭窄厨房里盯着白爷爷炒糖色的身影,很香,导致我的口水流了不少。
算了一下,我也得有二十多年没吃过他做的红烧肉了,自然是馋的不行。
虽然林萧经常给我做,但我还是很想吃白爷爷做的,大概是因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我反正是想不出答案,又开始好奇起红烧肉为什么会那么好吃。
“为什么红烧肉会那么好吃?”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至少林萧没听过,心里莫名的情绪让他给我擦口水的手都顿住了。
而白爷爷则是不紧不慢的往锅里冲入开水后,才转过身笑着看向我,“好吃的原因在于各种调料的辅助,缺一不可。”
这句我倒是听懂了,不过白爷爷后面的话我就没太听懂,他的眼神好像也不再是看着我了。
“红烧肉的制作过程很像生活,把肉比作人,其中的腥涩就好像人生中的苦难。”
“面对腥涩要先去腥,继续加入熬好的糖色与开水,再辅以各种调料才能成功,但其中的甜味需要糖和开水能做到,那么林珑是哪个呢?”
白爷爷摸了摸我的头,提出了一个让我迷糊的问题,我挠了挠头,实在想不出来,就选择了我喜欢吃的糖。
“林珑是糖?”
白爷爷摇了摇头,笑着说,“你既是糖也是开水,因为糖色熬过头了会苦,倒了凉水也会苦,若是这样,最后只能得到一个发苦的红烧肉,你懂了吗?”
我不懂,但我有林萧,正想问问他,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阳台抽烟去了。
“萧萧,萧萧,我为什么是糖也是开水?”
我冲到阳台扒着他的手问话,可他没理我,依旧抽着烟,被长发遮掩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被乌云遮住的明月。
我看不明白,只是努力的钻到他与栏杆之间的空隙中,强行掰过他的脸,语气很是不满,“我在问问题!”
林萧盯了好一会也没说话,就在我以为他是要跟我玩木头人的时候,他才开口,“因为哥的红烧肉是苦的。”
他的答案好像不属于我的问题,不过我被成功的带偏了,开始回忆起他做的红烧肉来。
“不苦啊。”
“嗯,不苦。”
林萧笑了,看得我越发迷糊,再加上他们神神叨叨的几句话,我连问题是什么都忘了,反倒是靠在他怀里一起看起了月亮,至于月亮在哪,我正在找。
不知找了多久,我仍旧没有找到林萧在看的月亮,但白爷爷已经做好了饭,我就欢天喜地的入了座。
心心念念的白爷爷红烧肉就在眼前,我可等不及,一入座就吃了一块。
砸吧了两下嘴,红烧肉依旧很好吃,但总感觉和林萧做的差不多。
不应该啊,前世的红烧肉我想了那么多年,不应该是这个味啊。
有些不信邪,我开始一块一块的吃了起来。
另一边的俩人也没闲着,只见白爷爷从脚边的袋子里取出一瓶酒,拧开盖子,伸到林萧面前,“萧哥,喝点?这可是子书从坤陵国寄回来的特产。”
“嗯。”
林萧没多说,默默的把酒杯送上,他并不是没喝过酒,只不过以前喝的都是为了求醉的便宜散酒,像这种比较贵的酒还是第一次喝。
之后他们俩边喝边聊,聊的东西我听不懂,也没尝出红烧肉的区别,倒是因为吃饱了,心血来潮的我还给白爷爷夹了不少菜。
“林珑,谢谢你啊。”
“嘿嘿,不用谢。”
白爷爷就是有礼貌,笑的也好看,还会感谢我,可把我美坏了,笑的跟朵花似的。
见没什么要做的了,我正想拍拍屁股去包被窝看电视时,林萧端着碗伸手拦住了我,酒气很重,“我的呢?”
他的什么?
说话没头没脑的,给我看空碗算什么,脸色还挺臭,我是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索性没理他,想继续往床边走,却又被那端碗的手拦了回来。
“给哥……夹菜。”
林萧说的很艰难,明明喝酒不红脸的他这次也红了脸,端着碗的手在我和白爷爷的目光下颤抖着,应该是想收回去。
“哦。”
我撇了撇嘴,心底有些不屑,一定是他想拖一会时间,让我少看电视。
想到这,我快速的往他碗里堆了个小山,趁他收回手,我直接跑上了床。
“嗯……看电视去吧,别看太久。”
这次林萧果然没有继续阻止我,就是他和白爷爷后面都不说话了,屋子里只留下电视和我那断断续续的笑声。
我不知道他们喝了多久,因为林萧给我培养的良好作息开始作祟,我睡了过去。
“来一根?”
白爷爷叼着个根烟,靠在阳台栏杆上,笑着给林萧递了根烟。
林萧没拒绝,接过来就点上了火,深吸一口吐出烟雾,轻捏着烟嘴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吧,什么事?”
“还是那回事,邀请你去我那里工作呗。”
闻言,林萧的目光落在白爷爷身上,仔细打量着他。
他和白爷爷的见面次数并不多,一直都是通过手机联系,而像这种线下提出邀请还是第一次,由不得他不多思考一会。
在没认识之前,林萧就听说过他,比自己小一岁,同样出身于贫困地区,是一个天才,虽然十五岁被送入了精神病院,但一年后出院,靠着自学和出色的身体条件进入了帝都大学。
之后参军上了前线,一年后因伤退伍,期间多次立功,返校后又在军工领域做出了重大突破,至少能确保乾阳国处于百年不败之地。
这样一个享誉全国的天才人物来结交自己这个作弊者,很不可思议,但事实摆在眼前。
他提供的工作轻松,薪资丰厚,自己不是不心动,不愿答应的原因更多是因为害怕。
至于害怕什么……
林萧看了眼床上睡着的妹妹,终于开口,“我还是那句话,我怕了,现在的日子我很满足。”
白爷爷没有气馁,掏出一个户口本递给林萧,“先看看这个。”
“这是……”
林萧接过扫了两眼,发现是自家的人员信息,正不解时,目光猛的定格在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栏,那原本的拉黑二字竟变成了正常。
是真的,不需要怀疑,因为他始终相信眼前的这位好友。
这代表了,他不再是个作弊者,也不会遭受歧视,长发也失去了遮蔽他人眼神的作用。
说不上高兴,更说不上难过,林萧觉得心里很平静,但手在颤抖。
“为什么一定要我?”
“因为我手下缺一位有能力的老师,其次,是秦叔做担保将你介绍给我的,而且我们成为了朋友,不是吗?”
话落,白爷爷突然贴近林萧,将一个铁盒塞到他手上,眯缝着眼笑了起来,活像一只狐狸,“现在快十点了,要不要去见见洪艾?”
“嗯……”
掂量了两下手中的铁盒,林萧知道,那份工作他不想接受也得接受了。
单从从下午的事来说,他早已经搭上了这位好友的车,更何况户口本与一位陌生的老熟人。
这是恩,得还。
就这样,林萧在确定我已经熟睡后,与白爷爷结伴离开了家。
……………………
嘎吱——
伴随着开门声,林萧与冷风一起进了屋内,打开了灯。
灯光与开门声吵醒了我,我一边揉眼一边费力的微微挺身,声音软糯的问道,“萧萧?”
林萧没回答我,只是脱掉了外衣躺进被窝,把睡眼朦胧的我揽进怀里。
他身上很冷,冒着阵阵寒意,似乎在外面呆了很久。
我没在他怀里多待,不是因为他身上冷,而是他还缠着绷带,这代表着受伤,我并不是不明白,所以我努力挣扎着,想退出他的怀抱。
“萧萧疼,我不冷,不抱。”
他搂的很紧,让我无功而返,只能告知我的意图。
“不疼……”林萧没放开我,而是将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声音低沉,“让哥抱会……”
林萧现在感觉很累,不知道为何,明明他只是去见了三位熟人,其中两位没见过面,还有一人是曾经施暴的男人。
轻松写意的动了三下手指,造成自己一家惨剧的罪魁祸首算是没了。
林萧不明白,为什么事后自己开心不起来,为什么他会感到很累,为什么会感到很虚幻。
这一切是因为什么?他想不明白。
“林珑……会是梦吗?”
“林珑没做梦!”
本来就没睡够的我现在困得厉害,还以为他又要用父亲母亲的梦吓唬我,当即拆了他的台。
看着我一边眼皮打架,一边大声的反驳他,林萧的嘴角微微扬起,将顶在我头顶的下巴换成了鼻子,呼吸粗重湿热,声音闷在我的发丝里传播,很痒。
“嗯……没做梦。”
我困得难受,不太想搭理他这没头没脑的话语,干脆闭上了眼准备再次入睡。
“谢谢……我的小傻子。”
“我才不是……”
就这样,我睡了,林萧笑了。
不过我下定决心,明天,我得练练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