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沈星眸首先开口。
“说说吧。”
“说什么？”路明非头也没回。
见鬼，沈星眸看见他真的是在用左手控制鼠标。
“我最近……额，我昨天摔了一跤，看医生好像有点脑震荡，好多事情忘记了，要不你帮我回忆回忆。”
“哈？问题大不大？能参加考试吗？”路明非终于回过头来，短短三分钟，他已经控制虫族开始爆兵了。
“应该没问题。说说吧？”
“那行。”路明非又转过去，“要说哪方面的？”
“我是谁？叫什么名字？”
路明非似乎被呛到了，又转过身子，眼里满是关爱智障的眼神。
“OK ，你就当我不存在，就当是在跟一个陌生人介绍我，我看看你说的跟我记忆里的一样不一样。”
“好好。”
路明非又转过身去，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和沈师兄这么相处，放假的晚上到他家来几盘星际，沈星眸就坐在床上看书或者写作业，两人谁都不说话，偶尔问一些天南海北的问题，闲扯打发时间。
今天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不一样。
但是对于沈星眸来说，一切都变了。
————
他仰面躺在床上，静静的听路明非说。
这个世界线的‘沈星眸’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出了车祸，跟奶奶一起生活。
两年前上高三的时候奶奶去世了，只留他一个人。
跟老路家是邻居，同路明非是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比路明非高一届，因此被他称为师兄。
学习很好，回回考试年级前五，本来志在清北，可惜快要高考的时候摔断了腿，怕影响考试发挥，只好休学一年，反而跟路明非同级了。
他静静的听，有点想笑。
他沈星眸这辈子最痛恨的大约就是书本。上学的时候七科有六科不及格，高中没上完就被老爹拉着上了雇佣兵战场，十几年的刀头舔血，让他早就与'知识'这么高大上的名词无缘。
那个不知名的存在，是怎么想起来帮他塑造一个学霸身份的。
但是如果，如果……
他想，如果有得选的话，他更愿意选择这条世界线的人生。好好学习、毕业找份工作，安定的结婚生子，听起来好像也不赖。
就拿正抠脚打《星际》的路明非来说，别看他现在衰得像条狗，以他这种超越职业的微操、往网吧一坐就是皇帝、一瓶营养快线就能统治网吧一下午的人物，即使将来搞直播打《星际》也能爆火。
加上他烂白话的性格，直播效果一定拉满，能赚得盆满钵满。
如果再加上第一败狗芬格尔，那将绝杀。
路明非负责秀技术，芬格尔负责读弹幕讲冷笑话，这种无敌的组合，即使新兴相声艺术团体德云社见了也要流泪。
他很想帮路明非，原因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个沉默寡言永远抬头看天的死小孩。
他和他如此的相像。
《龙3》看到路明非因为怯懦而失去了绘梨衣，他暴怒的将书扔到脚下踩了一万遍，用最恶毒的话咒骂路明非。
可是最后他还是捡起来，一遍又一遍的看，然后嚎啕大哭，他承认江南写得太好了，简直就是在写他自己。
路明非，你这个垃圾，你这个衰仔。
可是再垃圾，再衰仔又有什么错呢？在沈团长变得牛逼闪闪之前，不也是个衰仔吗？
他还只是个孩子，还只是个衰小孩，他还有时间，还来得及长大。
一切都还来得及。
——————
想到这里，他从床上起身，走到路明非身边，眼尖的看见路明非切了QQ，将图标隐藏了。
界面消失前他看见上面只有一个灰色的头像—陈雯雯。
他不动声色的开口：“明非，关于高考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吗？准备报考哪里？”
“哎呀，随便，不说报考哪里，报了也得考得上才行吧。”路明非满不在乎，但是失落的语气微微出卖了他。
昨天是周六，陈雯雯在群里提议高考前文学社最后聚一聚，最后确定包小影院看电影。
今天上午他作为文学社理事和陈雯雯去预定，路上陈雯雯问他想要报哪个学校，他说的也是这句。
随便，只要我能考上。
真是让人沮丧。其实他想说的是，陈雯雯你打算报哪个学校？你报哪里我就报哪里。
可是他配吗？这么牛叉的话是他路明非的该说的吗？这一向是赵孟华的台词吧？
要是换成身后这位沈师兄，这种问题根本就不会被问出口，人家上来该问，“沈星眸师兄，你是打算考清华还是北大？”
看，这多直接。衰仔让人问问题都问得不利索。
现在让他怎么说？说我已经躺平了爱哪儿哪儿，这种小事您老人家就无需过问了，好好准备高考吧？
话说沈师兄今天也真怪，明明之前都说好永远不谈学习这件事的。
他有点烦躁，鼠标狂点，三枚原子弹直接发射，屏幕上亮了一片。
“听说婶婶帮你申请了不少美国学校？”
“哎呀都是骗人的，我这个成绩，哪所学校会通过我的申请啊。”
但是话音刚落，路明非却回过头来，带着点小心翼翼和不确定，以及小小的期待：“沈师兄，你听说过‘卡塞尔学院’吗？”
沈星眸沉默了。
路明非的脸上露出微不可见的失落，但是很快被满不在乎掩盖。
他切了界面，准备再开一局。
“卡塞尔学院，我知道。”
“什么？”路明非喝了一口营养快线差点被呛到，转头盯着他：“怎么样？”
沈星眸看着路明非的眼睛，里面仿佛有一道命运的门户。
“牛逼得很，听说是芝加哥大学的联谊学校。楚子航就在这所大学，楚子航你知道吧？”
“真的假的？！”
路明非震惊了，下午那封面试通知书上居然不是在胡扯。
楚子航，那是什么人，对于仕兰中学上三届下三届的人来说，“楚子航”始终是个遥远的剪影。
人长得帅，成绩好，回回年级第一；体育棒，球场中锋无人能敌；关键是认真，连老师布置的大扫除擦黑板这种小事他都能做得一丝不苟堪称完美。
还有一个有钱的老爹，每逢放假，司机都开一辆奔驰S500来接他，口必称‘少爷’；全校女生的暗恋对象；‘此獠当诛榜’名副其实的第一……
总之在仕兰中学，在整个澜江市，‘楚子航’这三个大字就是金光闪闪的最大保证。
连楚子航都去了这所学校，这什劳子‘卡塞尔学院’，当真这么牛逼吗？
“当然是真的。”沈星眸道。
“他们的‘古生物爬行类’专业，那是出了名的顶呱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