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然姐?!”
门口的女人提着大大小小的包,地上还有两个手提箱。满头大汗,侧身靠在门上,大口喘气。
“打电话让你下来帮我拿行李,你怎么不接?”唐然姐气喘吁吁地抱怨着。
“刚才写作业,手机静音。”
“别傻站着啊,快点帮我往近拿。”说完唐然姐便将怀里的东西丢给我。
“诶?”
还没摸清情况的我有点不知所措,往近搬的同时提出我的疑问:
“你带这么多东西来干什么?”
抱着的这个粉色小箱子真重,真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应该不是化妆品吧?
“你妈妈没给你说吗?”
“说什么?”
我有点摸不清头脑,什么意思,这是瞒着我什么事情吗?
唐然姐把一个蓝色的行李箱推到客厅,行李箱上贴着几个可爱的卡通贴纸。
“从今天开始我也住这啦。”
“哈?”
十分钟后,和母亲通完电话的我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母亲担心我一个人生活照顾不好自己,刚好唐然姐的租房合同到期了,于是母亲便拜托她住过来,合租的同时刚好在生活上看管看管我。
“怎么样,以后有姐姐我陪着你啦!”唐然姐搂住我的肩膀,边揉我的头边说道。
“切,我才不需要人陪。”
“你说什么?”
唐然姐一使劲,用手紧紧勒住我的脖子。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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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唐然姐收拾行李又花了两个多小时,结果一晚上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唉,这一天天的,忙死了。
家里的另一个卧室给了唐然姐。从此以后这房子里便多一个人,已经习惯独居的我还不知道会不会适应。
算了,唐然姐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平心而论,唐然姐是我能无条件信任的人之一。除了平时的训练外她也一直很关心我。她经常在训练之余找我聊天,对我很是上心。尽管最开始时我什么都不愿说,但慢慢的,她的行事风格让我有一种姐姐的感觉。到了后来,我也会偶尔和她聊聊烦心事,她都会认真倾听并且给我建议。
但训练时的唐然姐完全就是另一个人!不对,是魔头!
说起来唐然姐也并不是全职的教练,她还是个学生呢,风叶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在“零星”训练馆只是帮她父亲也就是馆长的忙,因为她自己从小就练习这些,而且天赋异禀。没记错的话她也曾是名综合格斗选手,至于为什么现在不再参赛这一点我无从得知。
慵懒地靠着沙发,头朝上看着天花板,也许是今天太疲惫,眼皮越来越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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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小蓝,大家都告诉我要远离你呢。”
“但是啊,我觉得只有自己切实地感受了,才能判断一个人的好坏。所以,我不认为小蓝是个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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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学生会早就警告过钱勒了,而且他上周五在教室打架的事情我们刚准备处理,没想到这家伙就这么不识趣的敢当着我面欺负我的人,哼,真是嚣张。”
“没事,没事。小蓝啊,以后谁欺负你,就找我,放心,姐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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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高考后,我会向你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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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已经困得不行,脑海里却不断地出现着李熠熠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尝试不去想,到头来却因为抱着“不去想”的想法而实际上又重复在脑海里提起。
于是睡意全无。
“啊!”我烦躁地抱着头,低吼一声。
“干什么呢?这是发什么疯?”
抬头望去,声音的主人正是唐然。她疑惑地看着我,眉毛皱在一起,右手撑在沙发靠背处。
“你怎么不敲门啊?”
“这是客厅,又不是卧室。”
唐然姐翻了个白眼,大概我已经上了她的傻子名单了吧。话说总感觉她一直都把我当傻子来着。
我这才缓过神来,仔细一看,对啊,这是客厅……我才不傻!我只是走神了!
“看你刚才好像很烦的样子,怎么了,帮我搬行李就这么累吗?”
“不,不……”
“还是说,你反感我住进来?”
唐然姐眯着眼,身体四周隐隐散发出恐怖的气息。
“不,不是!”我连忙回答,“不是这样的!”
唐然姐带着压迫的气势一步步靠近,我下意识地把身体往沙发一侧挪。突然,唐然姐猛地坐下,一直微眯着的双眼“唰”地一下睁开,严肃的表情变为和蔼的笑容,之前充满压迫感的气息转眼间烟消云散。
“开玩笑的啦。”唐然姐笑嘻嘻地说道。
好恐怖!这个人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能够如此自如地收放气息?你是哪部动画片里的邪恶大魔王吗?
“早点睡吧,你明天不是还要上学吗?”
“我知道,但是睡不着。”
“哦?”
唐然姐看着我的脸,观察了大约十几秒。随后轻轻点头,仿佛看穿一切似地对我说道:
“又发生什么事了?”
“你怎么知道……”
唐然姐微微一笑,然后轻叹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已经习惯地说道:
“你啊,这么久了还是没长进,心事全写在脸上了。”
诶?有吗?我的表情管理明明一直很好,从来没有人说过类似的话啊。
“胡说吧,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我。”我反驳道。
“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唐然姐语气平静,不急不缓。
如果是换做其他人这样对我说,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承认。然而,现在这个人是唐然。扪心自问,她绝对是我可以相信的人。
深吸口气,仿佛要脱下厚重的装甲一般,我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缓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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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了。”我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我将最近的事情都告诉了唐然姐。在这期间唐然姐一直侧着身子保持倾听,看上去十分认真,也没有打断过我。与此同时,我也有种将之前的事情重温一遍的感觉,好似看电视时的前情回顾。
“也就是说,你现在和李熠熠还在闹别扭?”
“不算闹别扭吧,准确点……应该是……绝交……”
“扑哧”一声,唐然姐捂着嘴笑出声来。这让我多少有点不快,切,就是来看我笑话吗?
我翻了个白眼,不用正脸对着她,以表示我的不满。但这显然没有起到作用,因为她还在笑。
“喂,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抱歉抱歉。”
唐然姐强忍笑意,尽管嘴上说着抱歉,但表情似乎还没同步,眼角和眉毛依旧保持着欢笑时的姿态。
“你啊,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样?”唐然姐终于不再笑了,表情也正常了许多。
“什么意思?”
我不太明白她说的话,什么叫“这么久了还是这样”?
“我是说——”唐然姐喝了口水,“你为什么还是那么过分?”
她的语气在后半句加重,似乎是在刻意强调。
不对,一定是在刻意强调。
我看着她,一时语塞。
唐然姐的表情严肃,眼神直勾勾地射向我,似乎要把我的内心看穿。
“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尽管她的眼神几乎就要压制住我的气势,但我依旧不愿服输,因为总的来说我还是相信自己的做法。
“最有效?”
“对。”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长痛不如短痛,有的关系既然明知道不会有好的结果,那就应该在开始时制止。比起到了最后因为糟糕的结局而倍感痛苦,还不如将一切扼杀在摇篮。你应该懂这个道理吧。”
我看向她,想要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告诉她。
唐然姐略微低下头来,放下手中的水杯。大概几秒钟后,她重新抬起头来,再次和我对视。
只是这次,她的眼神没有之前那样的压迫感,而是带着一股温和又坚定的力量。
她终于开口:
“你说得没错。”
嗯?……她的回答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她会反驳我呢。不过这也说明我的确没错,对吧?
“确实,在明知不会有好结果的情况下提前终止关系是比较明智的做法。”唐然姐点着头说道。
果然,你看,你这不是也懂嘛。
“但是啊——”唐然姐语气突然转折,“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是不好的结局呢?”
她望着我,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这还用说吗?我现在的状态……你也知道的,我处理不好这种事情。”
我低下头,语速有些放缓。
“你是因为害怕所以才会将结果预想为糟糕的那种吧。”
“我……”
大概是她说中了什么,总之我没有想出反驳的话。
“这样是不对的。”唐然姐闭上眼睛,摇着头对我说道。
“不能因为害怕结束就拒绝开始。”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
“人和人的关系从来都不是一个确定的常量,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确切的函数能准确预测人际交往,更没有人可以预料到以后发生的事情。”
“不,我……我现在没有办法。”语气略显无力。
“就像是比赛,难道在比赛开始前你就一定认为自己会输吗?”
“不是的。”
不知道为何,我有种快要被她说服的感觉,于是我试图做出最后的反击:
“这和比赛是两回事。比赛当然不能提前这样想,但是这件事不一样,我,我一定会搞砸的。”
“你难道还要放弃吗?!”
唐然姐突然声色俱厉,她的话语像连珠炮般直击我心灵最柔软的地方。
像是触及了我的逆鳞,怒火直冲上头顶。
“放弃又怎么了?我一直都是这样!我只会这样!我只能这样!”
毫无征兆,我近乎嘶吼着说出这句话。
眼睛里似乎进了些沙子,要不然为什么感觉眼睛涩涩的。
唐然姐也许是被我突然的失态震惊,她的神态不再那么严肃,慢慢地柔和下来。
“明明你自己也很难受。”
“就这样吧,我想去休息了。”我别过脸,没有看她。
“蓝夜。”
唐然姐唤了一声我的名字,然后坐到我的旁边,两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顺势抬起头来,刚好和她对视。
她的瞳孔仿佛水晶般晶莹剔透,明明是异性且离得这么近,我却只感受到了宁静,像是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灵魂。
“你要自己走出来。”
这是那天晚上我们最后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