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冷的天，还非要跑到这来。”
我和李熠熠在乡间的小路上走着，两旁全是已经落尽叶子的光秃秃的树木。
“怎么，你这是心疼我啦？”
“想什么呢？没嫌你麻烦都不错了。”我不屑地回答道。
醒醒，大小姐！我可不希望你来！
“切，小蓝真是笨到没救了。”
“什么？你才笨呢！再怎么说我成绩也比你好吧。”
真是的，还好意思说我笨，明明每一门功课我都比你学得好。
“笨蛋笨蛋笨蛋！”李熠熠的嘴撑得气鼓鼓的。
哼，被我说中了吧，大小姐，您这可是典型的“无能狂怒”呦，要提高自己的修养才行哦，否则别人会很讨厌你的。
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反问她之前是否来过这里。
“没有，这是第一次。”这是我得到的回答。
“这也没什么好看的，在这转一转就赶紧回去吧，大冬天怪冷的。”
“我才来耶，你就赶我走？我今天就不走了！”
“这荒郊野岭的，你不走今晚住哪？”
等一下，刚问出这句话我就后悔了。蓝夜，你这个笨蛋！你为什么要多这么一嘴啊？你这样问的话不就意思是让她住我那吗？我不想邀请她来啊！笨蛋笨蛋笨蛋，你还真是个笨蛋！
不过幸好，李熠熠没有想那么多。
“晚一点让司机把我送到最近的酒店就行了，反正我就不走了。”
……
“你啊……你一个女生，在外面过夜你父母不管你的吗？”
李熠熠露出惊恐的表情，随即又转变成垂头丧气的样子。
“诶？你怎么知道的？啊，不公平，为什么哥哥都可以在外面过夜，我却不行啊？”
“你哥？你还有个哥哥吗？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你也没问过啊。”
李熠熠斜着眼盯我，眼神里全是嫌弃。
“我才不关心你有没有哥哥呢，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哼，我哥可比你好多了。比你高比你帅，还比你体贴。”
“喂，有你这样当着面损我的吗？”
“略略略。”
李熠熠眨着眼睛，吐出舌头做出可爱的表情。
喂！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吗？！
抛开这些没有营养的聊天话题，李熠熠突然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把你送走就回呗。当然你要是现在就走那最好不过了。”
李熠熠朝我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
“我是说回风叶市。”
“过几天吧，之后还有比赛，在这边待不了几天。”
“这样啊。”
李熠熠说道，边向前走边低头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一个在那边挺孤单的，要是能多待在家人身边就好了。”
“是吗？”
“对啊，哪有人不想和自己家人待在一起的，尤其是你之前一直一个人住着。”
“我也不知道。”
“你就是嘴硬。”李熠熠捉弄似的看着我，接着说道：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在这里的是你什么人呢。”
“是我外公外婆，我妈这几天也在这边。”
“外公外婆！”
李熠熠突然兴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听到大人说有糖果吃一样。
“我最喜欢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了！他们对我可好了，才不像爸爸那样对我那么严厉呢，而且只要有他们在，就算是爸爸也不能说我。”
李熠熠露出笑容，那是打从心底高兴才会有的甜美笑容。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他们。
“你呢？”
“嗯？”被突然问到的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啊。我小时候是外公外婆带大的，怎么说，觉得和他们在一起很舒服。”
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半开玩笑的补充道：
“只要外公不说我练格斗的事就好。”
我尴尬地笑着，想起自己跑出来的原因。
“小蓝的外公不同意你练吗？”
“嗯，外公总说那是不务正业。妈妈也不同意我练。”
“啊？我还以为是你家人让你练的呢。”
“不是的，说起来也只有外婆不反对。”
“那你还能坚持下去，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啊。”
“喜……喜欢？”
“对呀。”
我们继续向前走着，因为周围的景物太过单一，所以也不知道已经走了多远。
我在心里思考着她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停下脚步，眼睛看向远处隐隐约约冒起炊烟的村庄。
“不是家人让我学的。说是热爱，应该也算不上。因为我从来都没觉得在八角笼内比赛能让我快乐。”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
“似乎没有什么理由，说起来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练习的不是MMA，而是柔术。”
说到这里，那些不愉悦的回忆涌入脑海，我的话语也因此被打断。
也许是见我突然沉默，也许是她猜出了什么，李熠熠试探性地问道：
“是因为……”
还没等她说完，我就打断了她的话。
“不是，绝对不是！我练习MMA和那个人没有一点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她并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但我却擅自地认为她要往那方面去说。
不是的，绝对不是的！我才不是为了得到他的认同或者为了报复他去练习的，绝不是这样的理由！
“对……对不起。”
也许是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看见我突然的情绪转换后李熠熠向我道歉。
看见她不安的样子，我又想起那个夜晚。
“你又没做什么，没必要道歉。”
“想不明白就先不要想了，慢慢来，又不是一定要搞清楚的事。”李熠熠和蔼地笑着对我说道。
她的话传进耳里，我没有去看她的表情，只是将目光望向更远。
对啊，是因为什么？
*
*
*
夜幕将至，我送李熠熠去了车站，直至目送她上了那辆高级轿车后我才转身离开。
离外婆家还有一段路，随着与车站的距离越来越远，天色终于完全黑了下来。
田间传来几声犬吠，紧接着听到人的大喊，大概是哪里的野狗又在招惹哪一家居民吧。
这光秃秃的田野，什么都没有，让人心底不由得升起一阵凉意。
也许是因为到了夜晚，体感温度比白天更低。借由小路旁路灯的灯光，能够看到嘴里哈出的白气。
话说这种路上都有路灯，真是没想到。
安静。
从某些方面来说，我很喜欢安静的环境。
只是在这种环境下，人总是会想起一些东西。
我到底是为什么还在坚持格斗？
如果说是热爱，那为什么我从来无法在比赛中得到快乐？
绝对不是热爱。我太清楚自己了，这绝对不是热爱。
事实上，我从来都没有这种感情。
我从未热爱过任何事物，梦想什么的直到现在也没有。
我也曾尝试过将时间花在其他事情上，可到头来不管是吉他还是篮球，要不就是半途而废，要不就是因为什么突发状况而垂头丧气，最后的结果大都殊途同归。
也许我就不是那种可以为了梦想不断努力的人吧。毕竟直到现在，不管是对事还是对人，我唯一学会的就是放弃。
放弃啊……
我停下前进的脚步，抬头望向天空。与风叶市不同，乡下的夜空十分清澈。
尽管如此，夜空还是夜空，不论有多少诗人为它作诗，它还基本是那个样子，黑乎乎的，最多有时多点星星罢了。
也许是这环境太过安静，越来越多的往事被逐渐想起。
说起来，那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咳咳”。
一阵冷风吹过，我不由得咳嗽几声。
“怎么又想起来了，真是的。”
我重新抖擞精神，继续向前走着。
步子在往前迈，灵魂却像是留在原地。
就像是心里某一处被拿走，那熟悉的伤感再次涌上心头。
要往前走，必须往前走。心里某处传来这声音，身体也跟着这声音一点点往前。
往前走，必须往前走，绝不能回头。
我深吸口气，试图逐渐平复情绪。
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想起时再也不会难过。
谁知道呢。
毕竟，她曾经对我，那么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