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我的错觉，通往高三的暑假似乎比往年要热上一些。当然，这也是相对的，其他地区甚至天天高温预警。风叶市的夏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太热了。”
我自言自语走在去训练馆的路上，顶着大太阳的人不止有我，还有许多目的不同的奔波在这个城市里的人，他们想必也像我一样有着不得不出门的理由吧。
没错，就连我这样的懒人也有必须去训练这种不能逃避的事。
出了地铁口后还要走一公里，可是寒冬的一公里和炎夏的一公里显然有着巨大的差别。在这个走两步都能热出一身汗的季节，一公里该被当作五公里对待。毕竟物理学界有过相关研究，热胀冷缩嘛！
我尽量都走在路旁的树或者建筑阴影下，简单观察一下就能发现大家都这样做，就算打着防晒伞的人也会寻求荫蔽。路过一家商店时，我急忙冲了进去，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打开冰柜。我不紧不慢地挑选着雪糕的种类，并不是因为选择困难，而是想多一秒钟感受从手上传来的凉气。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行为，我明白。
依依不舍地关上冰柜，听见收银台处传来到账的声音后我便赶忙撕开包装，强行夺去雪糕的初吻。
已经能看见训练的地方，那里【零星】的招牌映入眼帘。
经过并不激励的思想斗争后，我在放假前和班主任商量了自己的日程。我已经打算将重心放在训练和比赛，学业将不再是我的第一要事。老师自然是极力反对，她履行责任拨通了我妈的电话，不过即使这样也没能改变我的心意。但他们态度也很强硬，理由是我学习成绩还算可以，放弃实在太可惜。
于是在办公室和班主任以及电话里的老妈对线了半个多小时后，我们三方达成了临时统一：直到第一场比赛前，我可以将重心放在训练，但如果第一场比赛输了，那就直到高考都老老实实学习。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这本来也就是我的计划。第一场比赛拿不下，我直接就淘汰了呀，那不好好学习还怎么办？当然是有其他途径成为狮子格斗联盟的职业选手，只不过我不想等，谁知道以后会有什么变数。再说了，我就不信第一场都拿不下！
前两天分组名单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年提前半个月公布对阵表，按照以往的经验要等到八月十二日才会公布，难道是因为今年的参赛人数提前满额了吗？不太清楚，反正有更多的时间备战总是件好事。
当我查看对阵安排时，嗯，这样看来我可能真的第一场就会走人……我的初赛对手是一名曾经的省级散打冠军，夺冠的大热门……
顺便一提，现在看来理论上我和叶辰的分组只有一种可能才会在八角笼相见，那就是在决赛……除非我和他是什么小说里的宿命对决，要不然都进入决赛的机会微乎其微。
因为我可能第一场就输……
公布比赛对决的同时，联盟还改变了延续数年的传统，除了最后的决赛，其他一律改为两回合制。想必是为了避免往年选手比赛中受伤，不能及时恢复导致下场比赛迟迟无法进行的场面。不到一年的时间五场比赛，确实很容易因为伤病拖累比赛日程。听说今年只是实验，如果两回合不行，明年开始就恢复三回合，但参赛人员直接砍一半。
推开【零星】的大门，今天的训练，不对，这个周期的备战正式开始。
*
*
*
自从备战开始后，我每天都要进行不同的针对训练，每天都会练六小时左右。因为只有两回合，所以我要在更短的时间内打出更精彩的表现，这对我各方面能力有了更大的考验。虽然很累，但一点点进步的感觉还是令人欣慰。
还有，希望到时候能少挨些喷，毕竟之前口嗨触怒了那么多选手……估计这次的对手是抱着杀人的心态来的……
到时候千万不能怂，我和赛事方还有约定呢，人设不能塌！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夜里窗外传来一缕月光，光线掠过我的侧脸，轻柔地洒在床头的一角。不想刻意拉上窗帘，对于睡眠环境的亮度我并没有太严苛的要求。而我之所以思考比赛的事，也无非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现在是八月二号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对于白天活动量巨大的我来说睡眠十分重要，在这个时间我本该进入梦乡，而不是现在这样思绪活跃。
又失眠了？不完全是。今天晚上不算单纯的失眠，原因该归咎于另外一类。
再过几分钟就是我的生日。
请别误会，我不是因为期待生日而兴奋到不肯睡觉的小孩子。我对生日的看法一直以来都是可有可无，就算一个人过也没什么大惊小怪。
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我还是会对这个日期敏感，是那种日历上一大堆数字但我会第一眼看见这一天的敏感，是那种朋友挑选聚餐的时间不经意提到这一天时我会犹豫一刻的敏感，虽然我没有几个朋友。
这个日期就像是已经烙印在灵魂里，总是会对它的被提及特别留意。正是因为这样，我就算怀抱无所谓的想法也无法躲避心底那仅有的一丁点的异样感觉，正是这点感觉让我在今晚难以入睡。
床头柜的闹铃轻轻响了一声，代表着零点的到来。
对了，还有另一个我不能睡的原因——
“蓝夜！生日快乐！”
我的卧室门被猛地推开，两名擅闯卧室的女性站在门口。这两个人一个像是土匪，直接跑过来扑在我的身上。另一个像是她的帮手，打开卧室灯替土匪照明。
“欣雨，我就说他没睡吧。”压在我身上的土匪对她的同伙说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同伙的信息。
“你们在客厅的声音我都听见了，还好我提前做准备穿上衣服，要不然你们就是流氓。”
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土匪就是唐然姐，门口的帮凶自然是龙欣雨。
唐然姐听见我的自卫发言后并没有起身，她坏笑了一声后用极其猥琐的语调朝我说道：
“反正姐姐该看的都已经看过了，嘿嘿嘿~”
“姐？”
“你们竟然！”
“姐！话不能乱说！”
“唉，现在的小孩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唐然姐从我身上起来，位置往后挪了挪，坐在床脚。我终于能够正常地从床上坐起身来，这个女人在刚才用摔柔技巧将我牢牢控制，她是打算给我一顿地面砸拳吗？可怕的女人。
龙欣雨也走了进来，没有坐下而是靠在墙上，手里拿着一个长方体的盒子。
“你这家伙怎么过生日这么淡定？要不姐姐我现在带你出去吃点好的，反正你现在也不需要降重。”
“大晚上的，不去。”
“你这小孩真没意思。”唐然姐无趣地摇摇头，伸直双臂打了个哈欠。
“我今天早上才想起来你要过生日，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不过欣雨没忘，欣雨？”
被点到的龙欣雨这才向前走了一步，将手中的盒子举在半空示意我过来接。我从床上爬过去，接过龙欣雨的礼物。
“生日快乐。”龙欣雨平静地说道。
“谢谢。”
我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根纯黑的钢笔。
“之前听你说过，我就顺便给你买了。别看来看去了，不是什么名牌，我可没那么多零花钱。”
“额……不好意思……”当着送礼物的人拿手机搜礼物的品牌，抱歉这么无礼！
“该不会是上次文柯送你那支吧？你是不是直接把那根笔送给我了，我怎么越看越像？”我用开玩笑的口吻打趣。
“真是个白眼狼，懒得理你，我回去睡觉了。”龙欣雨给我一个白眼后被气得直接转身离开。
我看着手上的钢笔，虽然不是什么名牌货，但拥有一支钢笔确实是我好久以来的梦想。也不能用梦想来形容，总之就是收到会很开心的东西吧。主要是因为感觉用钢笔写字有一种文化人的气质，就和戴上眼镜后看着会变聪明一样的道理。
“看来欣雨送的礼物你挺喜欢。”
“嗯……一般喜欢。”
“你那情绪都写在脸上了，还想骗我？你啊你，要表达感谢的话应该诚恳一点才行。”
“都是自己人，没关系。”
*
*
*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卫生间洗漱时听见有人敲门。开门后，来者居然是本该正在四处旅游的文柯。
“哎？你不是去旅游吗？”
“回来休息几天。”
文柯晒黑了许多，尤其是脖子晒得最严重，隐约能看见衣领处有一条浅浅的颜色分界线。他穿的十分随意，短袖和短裤都是又宽又肥的那一款，脚上简单地穿着拖鞋。他的脚背看起来可比脸白多了，哈哈哈。
我让文柯先进门坐下，自己则是先去把刷到一半的牙刷完。等到我收拾完后，文柯像是在自家一样吃起了我放在茶几上的零食。准确的说是龙欣雨的零食。
“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都是兄弟，什么话这是！”说完还扔给我一袋，我接住后又放了回去，因为我还没吃早饭。
“唐然姐呢？”
“出去了，她比我起得早。话说你怎么一大早跑过来了？”
听到我的疑问，文柯边嚼着嘴里的零食边竖起食指冲我摇来摇去，然后打开放在旁边的刚才他带来的大袋子。
“对对对，我是给你带了好东西来的，你瞅瞅，这可都是各地的特产，风叶市买不到滴！”
我好奇地打开袋子，里面确实全是些我没见过的东西，而且数量还真不少。我嘿嘿一笑，对着坐在沙发上的文柯开始阿谀奉承：
“还得是我文哥，什么事都想着兄弟，太感动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全收下了。”
“那是，你文哥我出手向来阔绰！这都是给你的，也算是送你的生日礼物了！生日快乐啊！”
文柯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至于他记得我生日这件事倒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他生日从月份上来说比我晚了五天，小时候我还经常拿这件事说他应该叫我哥哥，虽然他年份上确实比我大一年。
“你的比赛是不是快要开始了？”
“还有半个多月，八月二十六开赛。最近一直都在训练，还好你来得早，不然再过一个多小时我就要出发了。”
“看样子挺辛苦的。对了，别光让我吃零食啊，给我整点早餐。”
看来这家伙还想蹭顿饭，算了，看在他送我那么多东西的份上就包容他一下。
早餐很简单，没一会儿我就做好了。
“你吃的还挺健康。”文柯看着我手上端的一盘西兰花，还有餐桌上放着的面包、鸡蛋和牛奶，忍不住吐槽。
我知道他的饮食，一般都是大鱼大肉的那种。以前去过他家，他早晨竟然吃的是牛肉加油条，什么奇怪的组合？
就像是有人忽然触摸了沉默的开关，我们心照不宣地停止了聊天，边听着我放的音乐边享用着早餐。
我看了他一眼，他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我们小时候的事，作为我认识的最早的朋友之一，童年有一半时间我是和眼前这个晒得黑不溜秋的人一同度过。有时候我们会在草坪上打滚，爬上最高的树，比比看谁找到的石头最适合打水漂或者谁的木棍更像武器。有时候我们也会做傻事，比如偷了鸟儿的窝，堵住蚂蚁的洞。
我承认自己以前有一些朋友，那些人之中也不乏有和我十分投缘的存在。不过到了现在，我已经和大部分的人失去联系。
我不想承认是自己搞砸了，因为我的确没有做出伤害朋友的事。他们，他们只是就那样离开，离得远远的。我也从来就没有后悔那天的决定，我想即使再重来一遍，只要我还被蒙在鼓里就永远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我不后悔，从来不后悔。
但，大概是因为我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坚强。有的时候，仅仅有的时候，一股难以形容的落寞感会缠绕着我，将我包围，拖我下沉。我讨厌那种感觉，因为这让我变得脆弱，而我讨厌脆弱。
我有太多理由讨厌脆弱。而我，就算是未来大概也会用很长一段时间来面对这些脆弱。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至于过去和现在，每当我独自消沉时总会有人出现，而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其中之一。
“文柯。”
对于他来说，我的声音仓促且没有预告。
“嗯？”
“我和卢玥的事，谢谢你。”
刚说出口，我就赶紧把头低了下来，继续装模做样吃着早餐。也许唐然姐说得对，我确实不会表达谢意。
文柯可能是愣住了，他大概从来没想过我会这样说。毕竟最近我和他有过几次线上聊天，却从来没提过那次的事情。
“不，你没必要感谢我。”文柯放下了手中的餐具，终于开口。应该是为了怕我误会，他接着补充道：“我没有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你，那天你和卢玥被叫过去完全是李熠熠的主意。”
“不是你们一起调查的吗？”
“对。但最后我决定隐瞒真相，暂且不对你透露。”
“为什么？”我有些迷茫，如果他不打算告诉我，那为什么要去花费心思调查？
“我以为你会崩溃。”文柯面色凝重地说出理由，不再是以前那副轻松的表情。
“嗯。”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担心不无道理。最起码那天晚上我确实接近崩溃，如果不是卢玥找到了我，我也不清楚接着会发生什么。
“但你没有。”文柯带着自嘲的语气继续说着，他又叹了口气，像是庆幸又像是讥讽。
“是我的错。人总是会成长的，你也一样。”
哑口无言，平日里能和文柯侃侃而谈的我现在却想不出一个词回答。
我总是在这种时刻变成哑巴。
可能是察觉到我不会应付这种对话，文柯逐渐转移话题：“所以，你还是感谢李熠熠吧。如果不是她的坚持，现在你还被蒙在鼓里。对了，今天生日收到多少礼物？不会只有我吧？”
“瞧你这话说的，有人送礼物都不错了，还嫌少？”
“我想想，虽然你这家伙现在人缘很差，不过肯定还是能收到礼物的，至少也有人说个生日快乐吧？”
“龙欣雨，唐然姐，还有你。三个人，挺多的了。”
“嗯？”
文柯像是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瞪大眼睛死死盯住我。
“李熠熠呢？她没祝你生日快乐？”
“她为什么非要祝我生日快乐？”
“不是，哪有小情侣会这样？她应该知道你生日吧？”
“什么小情侣！你——你别乱说！”
我极其平静地纠正了这位先生有些错误的说法，谣言止于智者。同时我非常淡定，非常平静。
“什么情况？我看李熠熠总是发你们的照片，我还以为你俩都在一起了？”
“胡说八道，我俩还没到那一步。”我还是十分平静地回答，对，十分平静。
不过李熠熠确实发布了一些我们的合照，这些照片大多数是趁我不注意或者强迫我拍的，我个人并没有授权。
说不定我还能告她侵权。
“那就是说——”文柯话说到一半暂停，他微微眯眼斟酌着自己即将说出口的几个字，紧接着他意味深长地继续说：“——就是说还在暧昧期喽？”
“嗯对——对个头啊！”
文柯轻轻笑了一下，他似乎是知道我接下来要竭力证明自己的清白，于是率先开口堵住了我的嘴：
“开玩笑的。”
文柯不再拿我打趣，专心吃完了剩下的早餐。我把餐具带到厨房，清洗干净后放回原处，然后收拾东西准备前去训练。文柯一直在客厅等我，期间偶尔和我聊上几句，大多数都是些不着边际的内容。
终于，我收拾好准备出发，文柯自然陪我一同出门。在地铁站里，我和文柯就此分别。我走出去还没几步，就听见文柯叫我的名字。
“怎么了？”我转身问他。
“别总被牵着鼻子走。”他大声喊道。
“什么意思？”
“去问清楚她为什么喜欢你！”
我愣在原地，文柯却挥手再见。
*
*
*
去往训练馆的地铁上，我还在思考文柯刚才的话，刚才那突然又莫名其妙的话。
“这家伙，怎么学叶辰讲话？”我自言自语。
我用手机给文柯发了消息，询问他刚才那话的含义。到头来他只是回复一句有事去忙，便没了下文。
下次见面一定要问个清楚，我感觉他有什么想说却又没法直接告诉我的事情。还有，什么叫做“她为什么喜欢我”？这——这是多荒唐的话！我和李熠熠是朋友关系，朋友！都对他强调多少遍怎么还是执迷不悟？
或许之前李熠熠确实对我有那方面的意思，但那都是差不多一年前的事了，我们现在是朋友！我最近和她在一起是正常的朋友间的交往！
就当我还在试图说服自己时，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我赶忙亮屏查看，以为是文柯或者李熠熠。因为昨天晚上唐然姐从我房间走出去后，我又玩了一小会儿手机，看到了几个好玩的视频就顺手分享给李熠熠。最近我和她经常这样，分享一些有趣的视频嘛，这应该没什么大不了吧？
不过这个提示音与他们无关，似乎是有人加我好友。我点开后发现验证消息上是：【我是卢玥】
卢玥？我同意了她的申请，没几秒后她便给我发来第一条消息：
【生日快乐！】
真难得她竟然还记住我的生日，我连忙回复感谢。不过还没多聊几句，我就该换乘了。下一条地铁线只坐几站就到，我也趁机整理自己的思绪，提前准备进入训练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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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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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天黑时，我才彻底结束了今天的训练。别误会，我并没有马不停蹄地练了一天，中间有一段时间我是在休息，还有和教练们研究对手。这次的对手属于刚刚跨界，没有多少MMA比赛视频可供研究，我们只能观看他以往散打的比赛。
三个字总结：他很强。
唐然姐包括其他教练都认为以我现在的站立水平，是没有太大可能获胜的。不是他们看低我，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他在省赛夺冠那一场表现神勇，节奏快，爆发力强，看得我都想为他叫好。要是和他拼站立，我大概会输的很惨……
馆里的柔术教练建议我把战斗带到地面，虽然散打也有摔的技术，但“摔”归“摔”。摔倒进入地面后的一系列处理，他是肯定远不如我的，就算我已经好久不练习柔术的降服技巧。
不过我拒绝了，我不会在比赛中使用。如果是我被带入地面，或者是对方试图降服我，那我可能会用柔术的防守技巧竭力逃出来。但我绝不会主动降服对手，绝不会。
我不想使用任何父亲——或者说蓝昊教给我的技术，我不想和【剑齿虎】有任何联系。
扫兴的事暂且不说。
总之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先精进自己的技术体系，到时候尽可能打出优势。可惜，要是大师兄在的话还能问问他有什么好的建议。只是他人在故乡，一去就是一年。上次见他还是高一，那时候我还不认识李熠熠哩！
【零星】是个名气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特别小的训练馆。名气不大是因为比起【剑齿虎】这种老牌强队要差得远，所以我们自己人经常会自嘲我们无人问津。但实际上我们的名气总好过那些最普通的拳馆。
而这都要归功于两个人。
唐然，曾经【狮子格斗锦标赛】女子组的实力黑马，她被誉为那时的最强新星，也成功靠着一波漂亮的连胜挤进了前面的排名。虽然突然宣布退役震惊了所有人，但她确实为【零星】带来了一波关注度。
唐然姐已经退役，但另外一人没有。
大师兄——云起。因为他师从馆长，所以大家亲切地称呼他为“大师兄”。云起师兄可以说是我们训练馆现在最有牌面的选手，没记错的话他现在是中量级排名第三，距离冠军只有一步之遥。我甚至觉得他不需要再接比赛，以他的高排位很可能下一个挑战冠军的就是他。毕竟排名第一的选手几个月前才被冠军击败，下个月排名第二的人虽然会挑战冠军，但外界一致不看好。这样看来不出意外的话云起师兄肯定是下下一个。
要是云师兄能拿到冠军，我一定要和那条腰带合影。不知道我跪着求他的话，他会不会让我保管一天腰带。
其实我也想找馆长帮我出谋划策，不过他老人家现在不怎么露面，实在难办。
顺带一提，我之所以现在边在大街上散步边回忆这些，而不是直接乘坐地铁回家，是因为唐然姐拜托我去帮她取一下放在朋友家的东西。
另外还有一点，回忆这些事情可以帮我分散注意力，让我不那么关注手机。
等等……手机……想到这我又情不自禁地掏出手机，屏幕的指示灯没有一闪一闪亮起。
“我的祷告终于有了回音~额，好像——没有回音……”
那位著名奶茶歌手在骗人！虽然我并没有祷告……
咱们理智一点，成熟一点，不要像个小孩子。李熠熠没回复我的消息很正常，也许我给她转发的那几个视频确实没什么意思，又或者她今天有事在忙，没空看手机。今天开始我成年了，成年人就要懂得体恤他人，聊天框的零回复不一定代表什么，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而已。
完美，自己不愧是今天刚刚成年的人。
再说了，我也不想过生日，多难为情。一堆人围着你，往脸上抹蛋糕有什么乐趣？嗯……如果能让我给文柯来一下还是挺好玩的……咳咳……戴着不知道是纸做的还是塑料的皇冠幼不幼稚？我才不要！不过上次龙欣雨过生日戴上之后确实挺好看……那是因为她人长得好看！颜值即正义！
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我继续往前走，途中穿过一处夜市。天才暗下来，这里的人却已经越来越多，我偶尔需要侧着身子才能通过。越往前走，人越多。我不得不时刻注意着，小心自己不要碰到别人。
李熠熠在这地方估计会有保镖开路吧？不对，没那么夸张……
怎么又想到李熠熠？我猛地一激灵，不能分心！这人挺多的，一不小心就撞上别人了！我赶紧加快脚步，利用自己幻想出来的轻功步伐在人群中闪转腾挪，终于离夜市的出口越来越近。
“那家就是最近网上特别火的网红店？难怪门口那么多人？”我自言自语。
对了，拍个照吧，下次带他们过来看看。我拿出手机，快门的声音“咔嚓”，照片保存在相册。我是从龙欣雨那听说的这家店，于是我率先把照片分享给了她。然后……
然后我不自觉点开了和李熠熠的聊天框。
也许她真的很忙，没必要再烦她。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皱了皱眉头，又把手机放回兜里。
她既然都那么忙了，发过去也看不见吧？等她有空再回复我就可以了嘛，有什么打扰的？
手指在发送键上轻轻一触，照片成功传入。
嗯？等一下？我进一步点开李熠熠的头像，进去之后发现她在一个小时前发布了一组照片。是在一栋别墅里，照片里有许多穿着精致衣服的人，看上去和李熠熠都是朋友，因为有几副面孔我经常从李熠熠分享给我的生活照里看见。而且这似乎也没在她家，虽然我没亲自去过，但是她给我拍过照片。
说起来我曾经有一次机会可以去她家里玩来着，那次班上的所有人都可以去，她生日那次。不过那时候我和她有一些矛盾，所以……
等等，等等……也就是说，她生日那天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
……
好吧，停止我的胡思乱想，蓝夜你罪有应得！
更别提人家是因为今天有事！
低下头，我快步向前走，两旁的人被我甩在身后。
*
*
*
拿到唐然姐的东西之后，我利用手机导航寻找最近的地铁口。我是个路痴，更别提这块区域我很少来。
走着走着我看到了一个篮球场，里面人意外的不算很多，是因为这个天气室外场太热了吗？我靠近点瞅了瞅，甚至有一个篮筐下只有一个人，看上去像是学生。
当然，我就是路过瞧两眼而已。今天训练很累了，我没有体力打球了。更别提我有多久没碰球了，现在这状态肯定会被别人暴虐。
于是我打算继续按照导航的方向找地铁口。走了几步后……额……要不……
就投两个？
……
我走到单独打球的人那里，因为其他场上的看上去又高又凶猛，我怕自己过去会被他们用篮球生吞活剥。而这哥们看上去虽然运球的节奏不错，但体型上毕竟小了一些。我不是欺软怕硬，我是合理选择对手！
我把唐然姐的东西放在一旁，然后走过去和这个人沟通：
“哥们！打一个吗？”
那个人停下手中的运球，转过身来看我。
“打个单挑吗……嗯？”
银色的头发，发梢刚刚好超过耳尖，在我看来算长的，喔，特别像漫画里男生的发型。五官十分清秀，用李熠熠的话来说就是正太？不对，更像是唐然姐会说的话。个子不算太高，四肢却因为消瘦而显长。
不，长什么样不是重点，重点是长得像谁。
“吴——天？”
“你……你好……”
他的声音听上去还是那么底气不足，嗯，符合我对他娇柔系男生的刻板印象。说实话我没想到会是他，毕竟我和吴天没什么私交。上次说话是什么时候？想不起来。算了，是谁无所谓，只要能和我打一会儿就行……
他愣在那，看上去有些拘谨。
“额，要是你不方便我就不打扰了？”
看来他是在一个人练球，不希望有人打扰他。理解，这十分正常。于是我转身我打算离开。
不行就去找那边的几个人吧，虽然他们看上去技术很好的样子……大不了输，反正谁都不认识谁，不丢人！
“可……可以……”
“嗯？”
“可以打……”
*
*
*
我输了。
和吴天打了个五十分，结局是我输了。我的防守太差劲，跟不上他的节奏。而我今天出门可能没带准星，命中率很低。到了后来大比分落后时只能靠身体硬凿，虽然扳回来一点但还是杯水车薪。
就算以前输给文柯我都没服气过，但今天我是真服了。他的节奏太好，持球后的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太丝滑，就像某著名巧克力的广告词一样。
“唉，你太厉害，我服了。”虽然输给他的原因也包括自己长时间没碰球，况且白天才训练完没什么状态，但我不打算拿这些当借口。
我还是输得起的。
“太丝滑了，我感觉你比文柯还强。嗷对，你可能不认识他。”
“没没没，文柯学长我知道的，我和他还差得远……”吴天脸上带着汗珠，衣服也湿透了。看上去他对我的评价似乎有些不敢承受。不过他说得对，我只是习惯性贬低文柯而已。
“我记得你上次好像还不怎么样，这怎么一下进化了？”
每次打球或者进行别的运动后，我似乎就会变得比平常更有聊天欲。
“我，我经常练习。”吴天惜字如金。
“那你也算是天赋异禀，这间隔了多久来着？嗯……半年多？进步真快！”
“谢谢……我，我没有那么厉害……”
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缺乏自信，他甚至不敢看我。不过还好，我对付这样性格的人算是有自己的一套经验。
“行，今天打得很愉快，那我先走了。”
我的经验就是尽早结束对话。没错，因为和这样性格的人沟通很费劲。不喜欢说话的人分很多种，我在学校不和别人说话是因为以前那些事被迫的，龙欣雨对同学爱答不理是单纯喜欢安静。而吴天，吴天是最麻烦的其中一种，没有自信。
根据我以往的经验，想要和这种人聊天，你要十分小心自己的语言。因为不自信往往会使他们变得比较敏感，有时候用错一个词都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而且为了能和他们继续对话，你还必须小心翼翼地试探他们感兴趣的话题，这才有可能让他们暂时放下自卑这类的情绪。当做到以上几点后，如果你还想让对方在和你的对话中感到愉悦，那么你必须费尽心思找到能赞扬他们、提高他们信心的角度，然后一定要不着痕迹的将类似的话说出来。这太累了。
也可能敏感的人是我，其实没有这么夸张……
“那个……”
吴天似乎还有话要对我说。他那秀气的嘴唇一开一合，好似害羞的姑娘……还有，他依旧不敢直视我。
“我……”
等一下，吴天结结巴巴说不出来话的原因不会是……我突然想起来上次和他的交集还是件不怎么光彩的事。那次被那个叫——钱什么的小混混骚扰，当时我还替他背黑锅来着。会不会是因为那件事所以他才不敢看我？
“我……我一直……”
看他这副模样，我想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于是我抢先开口：
“没事，我没放在心上，你别在意。我先走了。”
开口道歉本身就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我自己也略有体会，所以没必要让这个可怜的孩子颤颤巍巍说出口来。
吴天是个看上去就很懦弱的男生，稍微接触后更是会这样认为。受了欺负不敢反抗，甚至连求救都不敢。在班上也很卑微，每次不小心和别人相撞时都会赶紧低头，甚至自己的书桌被其他同学不小心撞倒也会条件反射一样地率先道歉。这时候我看着都觉得不忍心，喂，明明你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道歉？
这种性格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刻在他骨子里的懦弱会影响他每一次行动。所以我一直不责怪他在那次事件中没站出来替我澄清，我知道，他这样的人单单是保全自己就已经很费力了。
我甚至有时候在班上看见他会有些同情，会觉得可怜。
他是个懦弱的人。这句话没有贬低，仅仅是阐述事实。
“蓝……蓝夜！等一下！”
或许，他也没有那么懦弱。
我已经走到那边的长椅，那里放着唐然姐的东西。吴天抱着篮球跑过来，站在我的身前。他的脸因为刚刚结束剧烈运动而带着健康的红色，眼神似乎比之前看着有力一些，尽管这难得的些许刚毅也被他湿透的头发和挂满汗水的俊秀脸庞遮掩。
但他依旧说出来了。虽然好像是必须抱着篮球才能更有勇气的样子，总之他说出来了：
“那天你帮助了我，我却不敢站出来，害你被冤枉我真的很对不起！”
吴天说完后九十度鞠躬，他道歉的样子像极了隔壁某个乱排污水的小岛上的岛民。尽管这个动作看上去一点都不男子气概，但我还是从他本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力量。
“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
“可是你不仅在那之前教我打球，今天更是在我生日的时候专门来陪我，我真的很感激！我……对不起！我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真的对不起！”
看样子他不仅觉得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还误会了一些事情。
“先坐下来吧。”我把手搭在他弯下来的肩膀上，然后一用力便将他整个人按在了椅子上，我自己则坐在长椅的另一头。
“我真的没怪你，当时的事情你不提我都快忘了。”
“可我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我——”
“——先不提那个事，你误会了，我不是专门来陪你过生日的。”
“嗯？这……也对！唔……真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事——话说你今天过生日？”
“对。”
这么巧的吗？他和我生日同一天？我感觉他比我小啊？
“成年的生日？”
“不，17岁生日。”
果然，我就说他看上去比我年龄小嘛。不过也真是够巧的，居然同一天生日，这好像是我第一次遇见。
“那，生日快乐。”
“谢谢。”
说完后吴天就不再开口，虽然他看上去并不想结束的样子，但是他没有继续对话的能力。我懂，找话题不是个容易的事。
在等他接着开口前，我有些尴尬地望着周围，企图削减这略微不知所措的气氛。然而他还是迟迟不说话。
通常这种情况下，我会选择直接结束聊天，毕竟我跟他不熟，没有非要聊下去的必要。不过……可能是刚运动完的原因，对，我真的是那种运动后就有点短暂变话痨的类型。总之，我开口了：
“过生日都打球，你真刻苦。不在家吃个蛋糕休息休息吗？”
吴天面露难色，有些尴尬地说道：“吃蛋糕就算了，我没什么朋友就没买蛋糕。”
我忘了他的情况，该死，当年的聊天达人隐姓埋名几年后功力变得这么差吗？为了弥补自己语言上的过失，也为了让他好受点，我只好拿自己举例子：
“我生日那天也是自己过的，咱们都一样。蛋糕什么的自己买自己吃，我觉得就挺不错，就是个生日嘛。”
本人蓝夜向龙欣雨、唐然、文柯实名道歉，对不起你们的好意！但这个孩子的情况貌似比我还惨，请你们务必暂时原谅我！
“你生日那天班长和龙欣雨同学都没在吗？”
“嗯……嗯。”
“怎么可能？”
“李熠熠那天参加了朋友类似聚会的活动，时间上冲突。更何况我没提过，她又怎么会知道那天是我的生日。”
“这样啊……班长竟然不知道你的生日？那可是班长啊，她竟然不知道？我听同学们说班长是那种提前调查朋友生日，然后会当天送上惊喜的人。咱们班上似乎有好几个学生生日那天班长都是这样做的。她竟然不知道你的生日吗？真是不可思议……”
“这样想不对。别人没有义务非要记住我的生日，也没有义务非要在我生日那天祝贺。我们是朋友，不应该抓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忽略了其他东西。更何况李熠熠帮过我很多忙，我感谢她都来不及。”
听完我的话后，吴天似乎是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向我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班长对普通朋友都那样，更别提她那么喜欢你，却没想到给你过生日。感觉，感觉有点不太像她呢。”
“嗯？咳咳咳……什么……班长……你别胡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们是朋友！”
“啊？可是……”
“可是什么？”
吴天看上去有些不敢相信，我真不知道他接下来还会说出哪些让我惊慌失措的话。
“可是班上所有人都知道班长喜欢你啊！”
“那——那是以前的事，现在——现在没有这回事！”
吓我一跳，还好关键时刻我足够冷静。他肯定是误会了，估计是去年李熠熠给我表白的事传出去被其他人知道了。还好还好，理智在线！
“不对啊，班长一直在女生面前强调你是她的，别人不许插手。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你啊。”
我差点没坐稳。
什么情况？不是，谁来给我解释解释吴天刚才的爆炸性发言？理智先生，还在吗？有没有人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什么叫给班上女生强调“我是她的”？龙欣雨也从来没告诉过我啊！
“这个……所有人……都知道吗？”我用尽全力控制表情，虽然于事无补。
“差不多吧，倒不如说不知道才不正常。”
……
理智先生，请带我再冲锋一次！
“那……你看，她生日的时候我没表态，我生日那天她没表态，这足够证明我们是清白的吧？”
信息量太大，我要回去慢慢消化。
“你这么说的话，确实呢。不过我对这些也不懂……”
“不懂才正常，好好学习比较重要。”
“嗯，而且我连朋友都没有，更别提这方面了……”吴天尴尬地笑了笑。
我不能和他聊有关李熠熠的事，总感觉再聊下去信息量会更加爆炸。而且我不想随便和别人聊这方面，毕竟流言蜚语就是这样诞生的。必须转移话题！
他看上去有些低迷，没朋友这件事对他似乎有很大的打击。我犹豫了一下，望向远方城市里的灯光思考着自己该如何开口。片刻后，我终于组织好语言。
不仅是为了转移话题，还夹杂着其他情绪。
“你有点像我以前认识的朋友。”我缓缓开口。
“是吗？”吴天好像有点受宠若惊，看上去稍稍惊讶。
“对，头发像。不过你的发色偏银灰，他更白一些。”
“白色？很少见的颜色呢。”
即使是在我们这个各色头发都有的世界，白色系发色也并不常见。
“比起他，你更像另外一人。他是我很久以前认识的同学，现在已经失去联系了。”
“也是白发吗？”
“不，我是说性格像。”
“性格像……我的性格，不太好呢……”说到这种话题时，吴天就会习惯性的自卑。
我停顿了一下，然后还是选择继续说下去：
“他总是被坏学生无缘无故欺负，那些坏孩子把他当作出气筒。就算是性格好的学生，他也不敢主动和人家做朋友。”
虽然吴天听得很认真，但是依旧低着头，眼神闪烁。
“久而久之，他便总是孤身一人。”
我叹了口气，然后看了一眼不肯抬头的吴天。今天的我，有些不对劲呢，竟然和关系一般的同学说了这么多话。
“后来换座位时，我去了他的旁边。我告诉他，我不觉得孤独有错。你猜他怎么回答？”
吴天还是不愿意搭话。
“他什么都没说。”我深吸口气，继续说道：“从他的眼神和表情得知，他从来都不喜爱孤独。”
我永远都会钦佩享受孤独的勇者，但这不包括被别人或被自己用高墙隔绝的孤独。
“我知道自己帮不了他什么，所以只能在他每一次想要退缩时，念叨几句话。”
吴天低着的头终于有了一点动作。接下来，我的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沉重：
“他比我们所有人想象的还要勇敢一些，虽然也花了很长时间，但他终于交到朋友，也不再心甘情愿被人欺负。”
“后来呢？”吴天终于主动开口，虽然只有三个字。
“后来他开朗了许多，没再听说过受人欺负，班上的同学还夸他善良好相处。再后来就没有联系了。”
“你……”
吴天抬起头来，试探性地问我：
“当时你说了什么？”
我没有急着回答他。我拿上唐然姐的东西，站起身来仰头看向风叶市的星空。虽然没有山里的清晰明亮，因为每颗星看起来都有些模糊。但是夜空依旧是夜空，即使再模糊，它也永远存在。
我向前走了一步，转过身来对坐在椅子上的吴天说：
“无论多么困难，请挣扎着迈出第一步。”
*
*
*
和昨天晚上一样，临近十二点也没能睡着。
手机上的时间离零点越来越近，意味着今年的生日马上就会成为过去式。
李熠熠依旧没有回我的消息，可能那几个视频她确实觉得无趣。
已经成年了啊……可自己却没有一点长大的实感。我总是以为自己比同龄人成熟，但过去的一年里证明我离那两个字还远。
不愿意承认和龙欣雨的友情，自顾自说什么我们只是普通同学的鬼话。明明我和她认识已经好多年，明明就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她在我以前走投无路的时候伸出援手，她知道我几乎所有的秘密，她几乎出现在我生活中的每一天，而我甚至到现在都不能诚恳地向她表示感谢。
还有知道卢玥那件事真相的那天，我竟然就只顾着自己难受，让关心我的人焦虑不安。
尤其是对李熠熠，我明明可以避免和她在同学面前的那次吵架，明明还有更多的选项，我却偏偏仗着自己一时的愤怒选择了最伤人的做法。反观李熠熠，她被我伤害了一次又一次却依然对我很好，只要我向她认错，她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原谅。她甚至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帮我洗刷了冤屈，解决了困扰我两年的烦恼。
我的朋友都很善良，都很勇敢。不论是龙欣雨、李熠熠，还是唐然姐、文柯，甚至卢玥和王紫涵都是如此善良、勇敢。
而我，我甚至连自己都要欺骗。
其实，我希望我的朋友们记住我的生日。尽管我不需要蛋糕和礼物，也不需要派对和聚会，但是我想要朋友对我最简单的祝福。
我只想要这个。
我更想要李熠熠的祝福。
我想看她扎着高马尾，在阳光下露出最活泼的笑容对我说生日快乐；我想看她自作聪明，调皮地从我背后跳出来，吓唬我后嬉皮笑脸的对我说生日快乐；我想看她腼腆着不知所措，坐在我的对面害羞的对我说生日快乐；我想……
我想，比起那句生日快乐，我更想见她。
吴天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不——这不重要。无论那是真是假，我都早该察觉到。明明以前那么敏感，现在却变得如此迟钝吗？
我早就该察觉到她的心意。
还有我的心意。
零点准时来临，我却迟迟无法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