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着一块块红砖的街面，两边是风格朴素的建筑，从整体方面来看，这个国家似乎并不富裕。
但路上还是能见到一些衣着光鲜，带着昂贵饰品的人。
那些都是魔法师。
“吃东西吗？”
“可以。”
“面包？”
“嗯，就这个吧。”
莫妮卡用她的钱买了一个长条面包，希尔西接过，捏了捏，可以，并不是隔夜面包。
她边吃边问：
“只买了一个，你不吃吗？”
“我不饿。”
口袋里已经没多少钱了。
莫妮卡面色如常，没把这残酷的事实说出去。
赚的钱大部分都上交给了国家机构，留在手里的只够温饱，以及日常开销。
看着狼吞虎咽的希尔西，莫妮卡心中涌现不忍，眼神复杂。
曾经阳光开朗的好友已然不存在，如今的希尔西，不过一个饱受生活折磨的普通人，虽然她也差不多吧。
岁月催人熟。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着不少伤痕，那是在路途中遭遇的危险所致，不提什么害兽、魔物，单是一些危险的地形，对于普通人的她来说都是一场磨难。
莫妮卡看向希尔西的双眸，湛蓝的眼眸褪去了善良和活泼，如今变得深蓝，情绪隐藏其中，右眼则因为一些苦难，而导致视力大幅度下降，呈现灰蓝色。
金色长发也变成了齐肩短发，末端的发尾相比金色，更像是褐色。
莫妮卡带着希尔西在几个街道间逛了逛。
途中，她也象征性地调查过一些隐蔽的巷子，和普通市民不常来的地区。
除了垃圾还是垃圾。
“喵！”
正当莫妮卡和希尔西想要离开时。
一声包含威胁意味的猫叫陡然响起，让她们停下了脚步。
希尔西看去，发现这只猫在垃圾桶旁边，弓起身子，野性的眸子倒映着人的身影。
“流浪猫吗？”希尔西心中有了答案，眼眸一沉。
这只猫跟自己很像啊......它的后腿受伤了，所以才不跑么。
算了，还是走吧。
希尔西本想离开，脚步刚迈了一步，忽然就停了下来。
她叹息一声，将最后一口面包抛给了它。
面包落在了躺着污渍的地上。
“喵！！”
猫咪似乎是受到惊吓，刷的一下窜了过来，吓了希尔西一跳。
当她反应过来后，那只猫已经从身边跑过，不见踪影了。
“这...医学奇迹？”
“希尔西，你的腿...”莫妮卡皱眉。
希尔西脚腕处出现了三道浅浅的血痕。
被抓了？
她没有太在意，因为疼痛感很稀薄，只是破了一点皮而已。
“没事，我们接着走吧，不是还要去案发现场看看吗？”
案发现场指的就是最近很火的杀人魔作案的地方，莫妮卡要调查，希尔西想着帮帮忙。
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事。
莫妮卡没答应，她执意要带希尔西去医院。
流浪猫造成的伤口虽小，但有传染疾病的可能，而且几率很大，希尔西说不过，只好跟着去医院。
“要打针的话，得花不少钱吧？”
“你忘了我曾经把你的钱都带走这件事了吗？”
“有这回事吗……哦，我想起来了！那还……”
“现在还不了。”
“……彳亍。”
谈话间，二人来到医院。
白色的墙壁。
一股淡淡的药水味飘浮在空中，希尔西眉头皱起少许，看向莫妮卡的侧脸：
“怎么连病房外也有药味？有人不小心把药打翻了吗？”
莫妮卡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紫色也跟着摇曳：
“这里就是这样。”
当走过一个个病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哀嚎声时，希尔西忽然理解为什么药味会如此浓郁了。
这里的病人竟然有这么多？！
几乎病房都快被占满了，甚至还有数个人挤一间的情况出现。
静静从一间间病房门前经过。
希尔西沉默着。
半晌后，她声音沙哑地向莫妮卡问道：
“这里怎么这么多病人，他们这是得了什么病？”
“莉可莉丝。”
莉可莉丝。
希尔西有些恍惚，她好像在很久以前，刚认识莫妮卡的时候，从她口中听说过这种病。
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一旦患上莉可莉丝，几乎是无药可救，只能靠着药物来延缓死亡。”
“那为什么不给他们实行安……”
希尔西话一顿，她想起来了，这个国家不允许死刑，自然也不允许任何致人死亡的行为。
安乐死是行不通的，从这个国家法律的角度看，无疑是在犯罪。
又走了一会，鼻尖处的药水味更加多样，希尔西忍不住问：
“难道就没研究出来什么针对莉可莉丝这种病的特效药吗？”
“没有。”莫妮卡摇摇头。
“这么重要的事，难道没有人管吗？”希尔西依旧追问。
莫妮卡眉头一皱，暴论道：“没有。”
其实是有的，但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归根究底就是两个原因。
一是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二是穷。
希尔西哦了声：
“那你应该没有得这种病吧？”
“没有。”莫妮卡微微扭头望向她那灰蓝色的眼眸。
“到了，不必走了，这边就是……”
希尔西脚步一转。
再次回过来神后，她看到莫妮卡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浅浅的愁云。
打疫苗并不便宜。
钱得更加省着点用了，心中盘算着手里还剩多少钱，莫妮卡不动声色，但就算希尔西只剩下一只完好的眼睛，观察力仍旧是不弱的。
“少女，你在为钱而烦恼吗？”
“……”
“其实赚钱的法子有很多，别看我如今有些狼狈，在我还是魔女的时候，啧，那可真是日进斗金。”
“怎么做到的？”听到希尔西吹嘘当年的往事，莫妮卡心中的烦恼散了一些，好奇地问道。
希尔西打了个响指：
“当然是靠魔法来帮助(哄骗）有需要(不需要也得需要）帮助的人们，他们为了感激我(感激饶得一命），往往会主动(被动）献上一些钱财。”
“厉害。”
“可惜，我现在已经不是魔女了，连魔法师都不是，只是一个普通人。”想到这点，希尔西情绪低落一些，但她很快振作起来：
“没关系，普通人亦然有赚钱的法门。”
“你不需要担心。”莫妮卡看出来希尔西想自己来赚钱，“我的钱还有剩余。”
希尔西仍旧坚持己见。
一直花朋友的钱怎么行，她要自力更生！
走出医院。
萦绕在口鼻之间的药水味这才消失不见，这着实让希尔西的心情好了不少，就连头顶躲在乌云内的太阳在她看来也顺眼许多。
医院外也有不少人。
甚至还有披麻戴孝、正在哭诉的普通民众。
“我的闺女啊！她才这么小，咋可能得上莉可莉丝呢？这不可能啊！”
一位父亲模样的男人崩溃地捶地，在一旁，围观的群众沉默不语，生活在这个国家，他们或多或少都可以理解眼前这个男人。
但却没有一人愿意靠近。
因为莉可莉丝是传染病，跟患病者相处越近的人，越有可能感染。
这个男人说不定就感染了疾病，只不过在被感染的初期是没有任何症状的，也因此没人敢靠近安慰劝说他。
哒。
希尔西迈出一步，却无法再迈出第二步。
她的手腕被拉住了。
“别去。”
莫妮卡解释了一遍原因，莉可莉丝的传染特征，男人可能被感染了等话，直到希尔西眼珠再次晦暗，她的声音才慢慢弱了下来。
而此时，那个男人也已经离开。
人流在医院大门前后来来往往，他们的脸上绝大多数都没有笑容，像是在奔丧一般，不过，也有一部分人面貌中带着解脱的笑容，那是因为他的家人终于被病魔折磨死了，因不用再付高额的医疗费而欢喜。
人们不断穿梭着生死大门。
“你去哪？”
“我想到了赚钱的法子，你不用跟着我，我自己可以！
“莫妮卡接着去工作吧！我稍后会回来的！”
希尔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内。
伫立在医院门口，望着她经过的转角，莫妮卡紫眸中，暗淡的流光一闪而过。
她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
可事情会顺利吗？
荒诞的世界能够孕育出希望吗？
……
“你要帮我？”父亲模样的男人脚步一顿。
希尔西跟了上来，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对。”
“你要怎么帮我？你能治好莉可莉丝病吗？”
“抱歉，我不能，但我或许可以做一些别的事情，比如陪您的女儿，毕竟她一个人在医院，应该会很孤独的。”
“犯不着！”男人突然恼怒吼道。
希尔西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的她早已锻炼出了沉稳的内心，不会被男人的突然怒吼所吓到。
可男人的下一句话，却让希尔西瞳孔微微放大，表情一下子变得不敢置信起来。
在这一瞬间。
她那灰蓝色的右眼似乎燃起了火焰，一股怒意，仿佛从另一个意识倒灌进她的脑海。
“如果你真想帮忙，那就替我杀了她吧！”
男人如此说道，他的语气有愤怒、有无力、有悲伤、有疯狂……可这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希尔西闻言的下一刻。
她身处的世界陡然陷入失明状态，一圈圈的黑环和白环涌入视野，仿佛幻象、假象和荒诞的梦所重合，这些黑白环不断后退，或者是前进，或放大或缩小，笼罩着希尔西整个人。
杀了她！
替我杀了她吧！
脑海中，男人的话语宛如恶魔，又如一波波海啸，不断冲击着脆弱不堪的神经。
渐渐的，希尔西眼前黑白环消散，她的视野彻底漆黑起来，就像是全身泡进了墨水当中。
无边的死寂和生物对黑暗的本能恐惧裹挟而来。
紧接着，她感到头疼。
无比难忍的头疼，仿佛脑袋快要裂开、灵魂快要爆炸一样！
叮铃铃！
突然，头不痛了。
她手机自带的电话铃声在这时诡异的响起。
“喂？有人吗？”
希尔西一愣。
咯吱，嘟嘟……
电话被挂断掉，声音逐渐远去。
叮铃铃！
电话又来了。
“喂……有(电流声）有(暂时死机的声音）有人吗？(人的声音）”
叮铃铃！
电话里的那头传来了电话声。
蓦地，
药水味、铁锈味进入鼻腔。
眼睛所看到的环境陡然翻转，像是被人粗暴撕下又重新贴上的画布，耳边的铃声也愈发急促，最终，变成歇斯底里的尖叫！！
希尔西静立在病房内，一些鲜艳的色彩，在灰白色组成的世界内格外明显。
是血。
谁的血？
她转动脑袋，看到被风吹起的窗帘下，太阳穴被一枪打穿的少女。
希尔西的手中握着一把左轮手枪，脚步的蛋壳因沾染了血液，而变成血红色。
脚边因惊吓而摔在地上不断尖叫的，是护士。
“啊！！！！杀人了！！”
阵阵耳鸣声从远到近，短暂等待后，希尔西能够听清周围的声音了，她无暇顾及脸颊上的血点，将左轮枪装入口袋，若无其事地走出病房门。
完完全全无视了尖叫不止的护士。
“我这是来到了梦中吗？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已经恢复意识的希尔西拽下来一根橘白色长发。
明媚璀璨，充满活性。
痛。
她能感觉到痛，真是奇怪的梦境。
哒哒哒。
魔法师，医生，护士等各种人员从她身旁跑过，全然没有注意到希尔西。
毕竟谁会想到，打破规矩并且犯下夺取性命重罪的歹徒，会是一个看起来就没有成年的少女呢。
她就这么一路走出医院。
渐渐远离纷乱的环境。
“可是，该怎么出去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