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什么呢?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对雨天感到厌烦了呢?
是因为每当下雨总会有一些难过的事情发生吗?就像自己曾经没能留住好友那样?就像自己亲手埋葬同伴的那样?还是说,只是因为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会让人感到不舒服而已。
于昏黄的天幕中降下雨伞,它们在风中翻滚着、飘飞着,犹如被狂风裹挟的一片片落叶,又像是放大版的雨水,正在上演的场景带着扑面而来的荒谬感。
没有时间多想,紧张的希尔西注视着下落的雨伞,努力捕捉它们落点。
“贝琳,看仔细了,可不要被雨伞砸到了!”
“安心啦,这些慢吞吞的雨伞怎么可能打得中我!”
贝琳并不怎么慌乱,或许是强大的身体素质给的自信,她在雨伞的下落中敏捷地左闪右避,时而跳跃,时而后撤,就像一只面对障碍仍然可以信步而行的猫咪,每一个动作都十分利落。
看到她如此从容,希尔西知道自己有点多虑了,反倒是她在越来越多的雨伞下有些慌忙。
只有普通人体质的希尔西很快就感觉到了自身的颓态,呼吸变得不稳定,脚步也变得匆忙,不禁感叹人类真是弱小,如果是她本来的魔物体质,这点运动连热身都算不上吧。
“雨伞越来越多了。”
她望着头顶几乎占据天空的透明雨伞,太过遥远的高空从她的视野来看就像是真正的雨滴,仿佛无穷无尽,从高空中不断地落下,速度不算快,但落点不是那么容易推测出来的,狂风可一刻未停,始终在推波助澜。
跑?
根本跑不了,如果想跑到远处的泯光镇来躲避雨伞,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先不提目前距离泯光镇有多远,光是雨伞可以穿透物体这点,就已经说明她们躲到哪里都是没有意义的。
“该死,这场灾难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勉强躲掉一把从身旁没入地面的雨伞,与死亡擦身而过的希尔西来不及为自己庆幸,又马不停蹄地往一边闪去,数把雨伞从原先站着的地方落下。
额头处刺痛般的第六感再次鸣笛,头顶的阴影笼罩了她,希尔西凭借本能朝前方扑去,可…然后呢?
扑过去之后呢?
她必然会摔倒,而想要重新站起来是需要时间的,这点时间无法躲避再次坠落而下的雨伞,除非她像个小屁孩一样在地上翻滚,就像不幸从山上滚下来的倒霉鬼那样,但这也根本行不通。
希尔西能做到也就是祈祷被雨伞命中后不会死亡这件概率极小的事了。
可在她快要扑到地上的时候,有力但不怎么温和的手掌抓来,直接把她拽了过去,随着视角颠倒和身躯失衡,希尔西发现是贝琳及时把她接住并拦腰抱起。
“谢了。”
“不用谢,帮助姐姐也是我应该做的吧,抓稳我!”贝琳再次在伞雨之中躲闪。
即便加上希尔西一个人,她的步伐也没有因此出现错误,希尔西觉得,贝琳似乎从刚开始来到泯光镇的时候要更强了。
弱小的希尔西此时也没心情去在意此时的姿势,仰望着狂风中摇曳的成百上千把雨伞,它们就像是从褐黄色太阳中诞生的恶魔,疯狂地将代表死亡的力量抛下,试图侵染底下的两名少女。
希尔西心知即便贝琳体力再充沛,在越来越猛烈的伞雨攻势下早晚也会展现出颓势。
局面似乎是绝境。
这种情况下就算自己想要逞能用出献祭能力,估计也不会成功,毕竟她的身体在外界,也不清楚梦境中的自己能否顺利使用献祭,能否顺利得到反馈。
“姐姐,这些雨伞速度越来越快了!”贝琳的语气也带上了焦急,不间断的攻击下,她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感受到了压力,“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命中的!”
到了这个时候,希尔西居然有点想开玩笑了,她不合时宜地出声调侃道:
“贝琳,如果你现在松开手把我扔开独自逃离的话,兴许还可以活下去。”
从刚开始她就明白,就如同袭击贝琳的怪影,这场伞雨也是泯光镇送她的“礼物”,聚集在自己附近的雨伞相当多,但在外围则没有太多雨伞,如果贝琳真的按照她的做,以她的能力活下来的概率很大。
可贝琳听到希尔西的话后瞪大了眼睛,满是不敢置信和难以理解,接着她抱紧了希尔西,抿紧嘴唇并抬头,专注地捕捉雨伞的轨迹并躲闪。
没有说话。
但她的行动就是对希尔西的话最好的答复。
“你会死的。”
“……”
“你的体力也快要不支了吧?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再去欺骗你了,我其实……”
“闭嘴,别干扰到我!”
“彳亍。”
希尔西噎了一下,随后把准备摊牌的心思重新按回去。
很快,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伞雨的攻势放缓了,越来越稀薄,最后只剩下零星的几把施施然地飘下,好像到了尾声。
胳膊酸疼,累的大口喘气的贝琳眼中满是欣喜,“终于结束了!”
“活下来了…”希尔西不自然地从这位大祟的怀抱中脱身而出,她站在草地上,察觉到自己的体力恢复了少许。
就在心情放松,认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希尔西神情僵住了。
草地上像是被放大无数倍的暗色笔刷抹了几遍一样,蓝色野草蓦然间暗沉,抬头向天上看去,数以万计的透明雨伞,宛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每一滴血液都在发冷,每一个细胞都尖叫,灵魂都在此景下濒临崩坏。
“开什么玩笑??这种东西都要比大祟还恐怖了吧?!”希尔西刚回上来的心态只是瞬间就破碎,一道身影从旁边抱住了她,是同样感到恐惧的贝琳。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龙族大祟也感到了无力。
“贝琳,用真言!”
“可,我试试。此间缄……”贝琳刚开口,呼啸的狂风一瞬间吞噬了她的声音,而在此时,伞雨落下了。
没有声音。
耳旁只有狂风在吼叫、尖啸。
伞雨就像死亡本身,无声剥夺人们的生命。
挣扎反抗在此绝境下完全没有作用。
虽说如此,但希尔西不愿坐以待毙,迅速扫视着周围的一切景象,狂风卷起的蓝草很影响视线,也会把土粒吹进眼睛里,但现在显然不是在意这点小事的时候。
“那个是?”
她听到过一句话,叫世界上没有绝望的处境,只有对处境绝望的人。
在绝望边缘,希尔西注意到了一把雨伞,准确来说,跟头顶数万把雨伞不同,这把雨伞是她从一开始就注意到的,唯一不会没入地面当中的雨伞!即使它身处狂风之中,仿佛与大地相连,岿然不动!
直觉告诉希尔西这把雨伞绝对不同凡响,实际上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迈步,她拼尽全身力气逆着大风奔跑,终于在伞雨降临前两秒,抓住了那把雨伞的伞柄。
“小心——啊?”见希尔西握住伞柄没有出现暴毙的情况,贝琳面色疑惑和茫然。
希尔西沉默地注视贝琳,雨伞垂下的阴影让眼睛变成了深蓝色,但在下一个瞬间,她一把将贝琳拽到怀中,随即举起雨伞。
哗啦啦!!
骤雨。
一场由夺命雨伞构成的骤雨,竟然出现了真正的暴雨倾泄声,无数虚假的雨伞坠入真正的伞中,外界的景象被模糊成一片白光,希尔西用力抱着贝琳蜷缩在雨伞下,心脏跳的极快。
自己赌对了!
这把最开始出现的伞才是伞雨的核心,也只有它才能抵挡住漫天而下的雨伞!
骤雨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如同骤雨的字面意思,短短几秒过后,外界陷入了沉寂,没有雨伞也没有狂风,只有一只发光的橘猫跑了过来,对抱作一团的二人轻轻“喵~”了一声。
希尔西松开双臂,后退两步,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怎么样,贝琳低头捂着脸,状态似乎不好,见状希尔西问了句:
“贝琳?没有被波及到吧?”
“没、没有,刚才真是太危险了。”贝琳转过身,弯腰把不情愿的发光橘猫举了起来,她脸上带着红润和些许泪痕,冲着希尔西露出笑容,把橘猫朝前推了推,“你看!这只傻猫也没事诶,我们都活下来了!”
“没事就好,还以为真的要没命了。”
希尔西松了口气,随后感觉到手中的雨伞却越来越沉,她松开手,这把雨伞竟直接漂浮在了空中,随后“啵!”的一声,就像泡泡似的爆开了,迸发出无数淡蓝色光点,像是近距离看了场烟花,不过跟烟花一样,蓝色光点转瞬沉寂,雨伞消失不见。
“这次,我可没有忘记拿伞。”
希尔西抬起手,她发现在伞雨结束后,自己的力量回来了一些,是部分魔物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