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部爆炸般难忍，希尔西表情痛苦，视线内的烛火离她越来越远，瞳孔也逐渐化为潭水的颜色，她朝上方伸出手掌，似乎要抓住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抓住，手臂垂落。
她唯一的眼瞳逐渐变得晦暗，身躯不断坠入深水之中。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快要飘出来了。
就这么……
这么…
不堪地留在这里吗…我的末路……
反正，身中彼岸花的异常诅咒，早晚都会死的，现在也只不过是把结局提前了一点而已，也没什么值得悲哀的…
而且这头怪物，我也打坏了它几个脑袋，应该重创了吧，等我死后，曲魅儿或者沙耶赶来也能轻易地将其干掉，并且摧毁阵图…
这么一想也算是为消灭恶魔做出贡献了。
在我死后，真希望她们可以顺利阻止恶魔。
不…
如果可以的话，就算放弃对付恶魔，沙耶桑，我更希望她能活下去，谁让…她是我的朋友呢，有点私心再正常不过了吧……
意识越来越模糊，冰冷的水充斥口鼻，她已经没有反抗之力，只剩下些许发散的念头在起起落落，如暴雨中渐熄的篝火。
少女意识弥留之际，脑海中忽然闪过了某个身影，暗下去的瞳孔似有光华流转。
朦胧中，仿佛又看到了她那艳丽的紫发，她清脆的声音，她的孤独，她所隐藏在心底的痛苦与挣扎…
在我死后，那个喜欢彼岸花的少女，会为我伤心么？
希望她即便没有失心魔药，也可以坚强地活下去吧。
也希望她可以不在乎别人心里的声音，可以交到其他朋友，可以开心一些。
莫妮卡…
在我死后……
在我…
晶莹的泪水与冰冷的潭水混合，希尔西仰头，闭上眼睛，任由背后的人头将自己拽入深渊，伸向上方的手掌缓缓落下。
‘我会非常伤心的，希尔西，求你…不要放弃！！’
心间响起呐喊之音，希尔西猛地睁开眼睛，喉咙灌满水流，也就在这时，一只手掌探来，拨开了死神，抓住了她垂落的手臂！
“姐，你可不能就死在这儿呀！”
紫色龙翼在水中绽放荧光，来者拽着希尔西的手臂，振翅快速脱离水中。
噗！
平静的水面破开，水花飞溅。
悬浮在水面上的烛火被随之而来的紫色虚影尽数驱赶，贝琳一拳打烂人头脑袋，随后把希尔西抛到岸上，由于害怕动作过于粗暴，收了些力气。
“咳咳咳！”
躺在平滑的石面上，希尔西大口咳出水液，意识模糊，虚弱感令她直接趴在了地上。
被救了吗？
左眼转动，看到来人背后的翅膀，希尔西的意识快速回归，过了几分钟，才勉强调整好状态。
好险，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溺死在水里了。
背靠着滑腻的墙壁，待到耳鸣散去，希尔西这才看向她的“救命恩人”，表情和心情都无比的复杂，呼吸都变得有些紊乱。
她很庆幸自己活了下去，但救了自己的，偏偏是…
想要道谢，可礼貌的话却卡在了口中，怎么也说不出来。
半晌后，希尔西眸子微闪，低笑了声，半打趣地开口，却发现自己虚弱到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你跟踪我吗？”
“你想多了。”贝琳操纵紫影将烛火尽数驱逐，旋即，她看向狼狈到低头不语的希尔西，眉头一挑，叉着腰，忍不住调侃道：
“呦，这不希尔西吗？怎么一会不见，人都快死了呢？难道没有别人保护，自己就什么也做不了吗？啧啧啧啧，太弱小了。”
“你救了我就是为了嘲讽我吗？”希尔西抬头看向贝琳，左眼内却没有太多的情绪。
似乎是因为之前的战斗，她现在脑袋也是一团乱麻，不怎么清醒。
“梦果，还有吗？”
“没了。”
看到希尔西抬头，贝琳才注意到她的右眼已经被一朵彼岸花所替代，加上头顶的一朵，她身上已经出现两朵彼岸花了，看上去倒是带着些许妖异的美感。
“何必去救一个快死的人。”
“那你再跳下去吧。”贝琳斜视，指了下底下的深潭。
“……”
希尔西沉默，好不容易活下来，怎么可能再自找没趣呢。
她把身上的破烂的魔法袍脱下，放到地上，旋即是被水浸湿的靴子。
“你干嘛呢？”
看到希尔西一言不合开始脱衣服，贝琳小小退后一步，目光却丝毫没有移开，眼中出现一丝惊色。
她看到希尔西身上惨不忍睹的伤痕了。
大面积的烧伤、手臂处发黑的咬痕、腹部上的淤青、渗血的刀伤，让人怀疑是不是刚从十八层地狱走了一圈。
然而受了这么多伤，眼前的少女只是垂着眼帘，用轻颤的手默默拧干衣服中的水，
见到这幅惨兮兮的模样，贝琳心中的一点愉悦也随之消失，眼内涌现出了不忍之色，朝她凑近了些。
“你干嘛总是这么拼命，之前枫林也是，打不过，为什么不跑呢？”
“……”
“离开这里吧，希尔西，嘉莉耶迩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见希尔西打算把最后一件衬衣也脱下拧干，贝琳脸色微红，连忙转过身去，手指在背后交叉，指尖随意扭动着，嘴里不停地碎碎念道：
“我可是为了你好，这次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你已经死了，那种临死前的感觉，你应该不想再感受第二次吧？而且我跟你讲，你不是担心自己会被异常所杀吗？我告诉你，只要回到现实世界，异常也就会随之消失了，那个时候你就安全了。”
“贝琳，我很好奇。”希尔西小声开口。
“什么？”
“我们是敌人么？”
“不是吧？”贝琳并非很确定。
“我们的联系已经断了对吧。”
贝琳垂下头，有些落寞地道：“嗯。”
“我们也不算是同伴。”
“……嗯。”
她挤出一丝鼻音，背后手指紧缠在一块。
“那你刚才苦口婆心劝我放弃劝我离开，又救了我，到底是什么支持你这么去做的？我不太明白…”希尔西望着少女的背影。
“我只是想这么做。”贝琳小声道，俯视着远处的烛火，褐眸闪烁不定。
“你又被自己的心骗了。”
闻言，贝琳蹙起眉头。
“就像之前我们还有链接的时候，你就不断地被这所谓的“心”所欺骗，你…太感性了，明明是魔物。我想要骗你根本不用费太大功夫，况且，现在链接都没了，你怎么还这样？按理来说不应该吧，堂堂欺诈之龙，以欺诈为名，你要是聪明…”
“说够了吗？！”
忍无可忍，贝琳烦躁地转过身，向希尔西走去，她面容不断变幻，冰冷的水从她的黑发上滴落，手指上的玛瑙宝石也泛起寒光。
“为什么你要这么想？难道我为你着想，救你，帮助你，就都是错的吗？就是我被我自己骗了？哦，你觉得客观来说，我身为高贵的恶龙，就不该跟区区人类相处吗？还是说……”
一步步逼近，最终贝琳在希尔西面前半米处停下脚步，恶狠狠地盯着她：
“想死啊？你怎么这么下贱，既想要活命又不想被我救？太虚伪了吧！”
“你真是够了。”希尔西微微缩了下脖子，抓着衣服的手用力，丝丝水线落在地面。
谁知贝琳更生气了，狠狠一跺脚，声音变得更大声：
“我够了？我不是小孩！别总以为我在闹着玩！你不是搞不懂我为什么要对你好吗？行啊，我实话告诉你，因为你对我说你是我的亲人！因为你答应我的事还没有完成！哼，你遮什么遮，拿来！”
愣神间，手中的衣服被突然拽走，希尔西反应过来，脸颊不由出现一抹红晕，配上眼睛处的红色彼岸花，倒衬出少女的娇艳欲滴，一时陷入窘迫。
她感觉自己刚才在水下跟怪物搏斗，都没现在这么局促和不安，特别是贝琳还耍流氓一样不懂得管理视线…不，她纯粹是故意的。
“说话就说话，干嘛抢我衣服？你看什么看？？”
“你不是说我为你好就是我被自己骗了吗？你不是希望我不被自己骗吗？也就是说我对你坏就是你所希望的事咯，现在你觉得这样好吗？”贝琳狡黠一笑，像是一只抓住漏洞的小狐狸。
“你特喵什么狗屁逻辑！还给我！”希尔西脸色发黑，伸出手迈步去追，脑袋的剧痛却让她不由地瘫坐在地。
“好疼，呜…”
希尔西就这样用手捂着头，眼神微呆，望着抢走自己衣服的贝琳。
“来拿呀～”
她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旋即轻抬脚尖，转动身躯，双臂舞动，黑发浮沉，龙翼微展，她的手指勾着衬衣，即兴舞了一段，身姿优雅，似黑天鹅，眼神还时不时投向希尔西，笑颜更盛。
“……”
舞终，贝琳将衣服抛给希尔西，后者刚接住，就看到她将身躯压了过来，冰凉的手掌触及脸颊，鼻尖停在眼睛处的彼岸花上，轻轻嗅了嗅，嘴角一点点扬起。
“是死亡的味道呢。
“希尔西姐姐，你如今除了依靠我之外，还有其他路么？”
与那单个蓝眸对视，恶龙的笑容极其灿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