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玥坐在桌边,她的表情闷闷不乐,偷偷瞄了一眼餐桌旁一言不发的父母。
他们的表情从昨天开始就是这样了。
从离开那座让我害怕的医院之后。
“咳咳。”
小玥咳嗽两声,不想打扰到父母所以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引来了父亲的暴怒。
“吃饭不准咳嗽!!”
父亲声音大到震得我耳朵疼,我缩了缩头,泪花在眼中打转。
“我…我知道了。”
“你声音太大了!都说多少遍了,在孩子面前别动脾气,你咋听不懂呢!?”
我被母亲抱在怀里,很安心,可是为什么她在颤抖?
“你离她远点,她身上有病你不知道吗!”
父亲把我扯出母亲的怀抱,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脑袋一热,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开来,父亲以为我不会反抗没用太多力,这让我跑了出去。
“跑吧!祸害精,你跑的越远越好!”
“当家的你怎么这样!她是我们的孩子!”
“呸!你刚才碰了她,一会你自己去医院做检查,你要是有病可别传染给我!”
跑出家门很远后,吵闹声才渐渐离开了耳朵,我知道她们为什么吵架,因为我得了病。
我得了绝症。
听说治疗这种病需要很多很多钱,我家里没有那么多钱。
我害怕我会变得像医院的那些人一样,天天躺在床上被人拿针扎来扎去。
可是想治病就只能去医院,妈妈很爱我,为了给我治病,她连爸爸送她的戒指都卖掉了,爸爸知道后和妈妈大吵了一架。
“我是一个累赘吗?”小玥蹲在河边,抱着双膝,她只穿了件单薄的衣服,冷风让她瑟瑟发抖。
“你不是。”
一道身影走了过来,将身上穿着的衣袍脱下,盖在小玥的身上,为她抵御寒冷,给她温暖。
“莫妮卡姐姐,我的病可以治好吗?”
“……也许吧。”
“你能帮我吗?我不想让爸爸妈妈那么难过。”
“嗯。”
“真的吗!?咳咳咳,太…太感谢您了!”
我看着那双紫色的眼睛,发自内心的笑了。
直到,我发现她只是在骗我。
根本治不好,不管是把地契还是房子卖掉,不管花多少钱,我的病也没有好转。
我躺在了那张白色的床上,让医生用针为我治疗,我看到了我的血,我的脑袋好难受,真的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我不该相信你的,你是杀人魔的孩子,你是坏人……我好想死,好想死。”
小玥裹着病床单,蹲在自己喜欢的那条小河边上,她时不时咳嗽两声,病痛折磨了她一个月,每分每秒都能感受到痛苦在盘旋,每一个器官都在哀嚎,花高价吃的药只能勉强续命而已,现在她已经到了极限,这才勉强从医院偷跑出来。
“杀人魔…对了,你可以杀了我吗?你是杀人魔的孩子,应该不怕律法,可以杀人吧!?”
“……”
“我死了我的家人就没必要再筹钱给我看病了,他们…他们害怕律法,所以才没有放弃我,但我知道他们已经不爱我了,他们每次来到医院看我的眼神,好冰冷,真的好冰冷,呜……
“你…莫妮卡姐姐,你真的能让我毫无痛苦地死去吗?
“谢谢你。”
可是你为什么不在最开始就这么做?
——————
咔嚓。
亮光出现,房间的布设映入眼帘,莫妮卡没换鞋子,她走进其中,将侧脑处绑着的马尾辫解开,把束发带放到一边的桌子上。
桌子上排满杂物,有书籍、镜子、钢笔等,屋子主人显然没时间去收拾。
屋里空气很冷,唯一的一扇窗户,外面漆黑一片。
紫发垂落到腰际,莫妮卡拿起桌上的镜子,这块镜子只有巴掌大,些许杂乱的发丝落在前额,镜中映照出一双略带乏意的紫眸,脸颊是略带病态的苍白。
“……”
审视自己半分钟,莫妮卡重新把镜子放倒在桌上,她走到橱柜旁边,咔嚓一声,将这只有两扇的橱柜的上面一扇打开。
拿出昨天没吃完的半块面包,莫妮卡关上橱柜门,脚步移动,在床边坐下,试着咬了口干巴巴的面包,硌的牙疼。
疼的她眼泪都流了出来,滴在面包上,面包因此变软了些,她咀嚼混合着泪水的面包,转而想到了什么,重新站起身。
莫妮卡走到床头,将一个精心收拾过得棕色小包打开。
她从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相框,旋即移动到灯光下,看着照片上朋友的笑容,微微出神,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一抹动人微笑。
“晚上好,我今天又杀人了,是一个只有14岁的女孩。”
──
隔日,是一个雨天。
灰蒙蒙的天空,一块颜色深一块颜色浅,就像是高龄老人身上的斑点,云层似乎被压成了大饼。
在这看上去就令人心情压抑的天空中,雨点滴落,起初很小,慢慢的越来越大。
街边,一名紫发少女杵着一把黑色雨伞,站在石砖拼凑而出的人行道上。
“下雨了啊。”
她轻轻呢喃一声,仰头望向天空,目光有些出神。
还记得那天,自己也是在这种雨天下选择的离开,身心都仿佛冻结的那种感受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雨点从脸颊滑落,莫妮卡这才注意到自己没打好伞,不小心让雨水落到了脸上。
下雨天,难得清净,街道上除她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
她喜欢这种安静的环境,虽然,有些孤独。
雨一直在下,似乎短时间内停不下来。
她打着伞站在街边,雨点伴随着冷风刮来,飘飞到了衣服上,打湿了些许。
莫妮卡握着伞柄的手轻微打颤,现在正值冬季,很寒冷。
“还是回去吧。”
她对着冻僵的手哈出一口热气,旋即沿着道路慢慢行走。
黑色的伞在地面上蠕动前行,雨点打在地面、砖瓦、报纸上响起的声音,仿佛是一场正在进行的演唱会,虽然身躯冰冷,但少女嘴角微微动了些。
可是,突然传来不属于大自然的声音。
“咳咳咳!!”
一声声剧烈咳嗽声从身侧传来,随后低吼,崩溃到绝望的低吼,连雨声都无法掩盖。
单手撑着雨伞,莫妮卡看向声源,心中预料到了什么,眼神变得如这在下的雨般,冰冷又麻木。
踏踏踏。
水花溅起,一个病殃殃的男人淋着雨走来,他面庞瘦削且苍白,眼眶深邃到看不清眼珠,身材极为瘦弱,边走边还咳嗽着,看上去随时都会暴毙。
莫妮卡注意到了他手中的东西,神情黯淡了下去。
男人手中拿着一把生锈的尖刀,雨珠从刀身上流下。
他发颤的手指紧攀在刀柄上,目光在这时变得无比凶残。
沉默,奔掠声在雨中惊起。
濒临死亡的人,会变得如饿狼般可怕,他们知道自己无法豁免死亡的命运,不甘的情感会让他们在死前爆发出最后的疯狂,甚至是毫无缘由、没有丝毫理智的攻击。
水花四溅,地面上积累的水形成了面,道道波纹扩散,最终顺着台阶落下。
渐渐的,水花变成了血花,扩散的波纹也化为了鲜红色。
一只染红的靴子将其踏破,莫妮卡握着魔杖的手在颤抖,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了伞柄。
雨水模糊了视线,心头的寒意和痛苦挥之不去。
身后,已经死亡的男人趴在地上,血液以其为中心蔓延,很快被雨水同化。
雨声不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