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我这的药剂师，安玖；这位是研究员，哈克多，本来我们还有一位调查员，但很不幸，他失踪了。”西蒙斯提到调查员时，忍不住叹息一声。
安玖是一位女医生，梳着褐色长马尾，年龄二十五到三十之间，拿着两杯像是饮料的东西走了过来。
“刚从魔粉幻境出来会有一些副作用，这是茶，请用。”
接过两杯茶，希尔西递给还在揉额头的莫妮卡一杯，后者接过喝了口，眉头舒展了些。
她低头小啜一口，有股淡淡的清香味，是绿茶，味道还不错。
见她们还算满意，安玖笑着开口道：
“院长没个分寸，魔粉的量肯定用多了，你们没留下什么心里阴影吧？”
“还好。”
“头疼。”
“咦？头疼？你们在幻境中遇到了什么？”
“被她……”
希尔西微笑着捂住莫妮卡的嘴，“没什么，只是一点不足挂齿的小事而已。”
“那就好。”安玖识趣地没再多问。
“西蒙德，魔法粉尘还有剩吗？”研究员·哈克多问。
他大概有六七十岁，双鬓银白，脸上有些许皱纹布落，一双深蓝色眼睛带着精光、严肃。
“用完了。”西蒙德苦笑了声，看了眼希尔西，“毕竟是魔女，不可小觑啊。”
哈克多脸庞微抽，魔法粉尘由他们自主研制而出，这东西虽然效果很好，但很难制作，需要的材料也相当昂贵。
魔法粉尘用完了是一个坏消息，因为他们并没有其他的「魔法道具」可用。
哈克多表情镇静，“用完了就用完吧，我这还有一些，下次可不能全给你了。”
西蒙德也是老演员了，他没有丝毫身为院长的架子，随意地点点头。
他明白哈克多此话是为了镇住希尔西和莫妮卡，防止她们一个冲动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但经过了自己的考验，西蒙德确信这两个善良的小姑娘是不会这么做的。
“我还是有点生气啊，在幻境中那么折磨我们，请问能让我打一拳吗？”
“呃…”西蒙德后退半步，当即鞠躬致歉，神情诚恳。
“非常抱歉，我所做的考验只是为了试探出二位的人品，现在看来结果相当的成功，二位都是难得一见的拥有崇高品德之人!”
“居然这么识货!？”
希尔西大为叹服，瞬间气消了一大截，没想到自己隐藏这么深都被看出来了。
“我不是货。”莫妮卡边喝茶边说。
“不过，为什么要考验我们呢？”希尔西问出关键。
难道是担心她们是敌人？
这点倒是有可能，毕竟希尔西就是接了调查医院失踪病人的委托而来的，一开始被拉入幻境时候，也把西蒙德当成了敌人。
但现在，情况有点莫名其妙了。
希尔西没了动手的想法，她倒是想听听西蒙德大费周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莫妮卡双手捧着喝完的茶杯，默不作声，见希尔西望来，她轻轻点了点头。
意思是这些人没有敌意。
她的读心被唤醒，耳边尽是乱七八糟的声音，注意力被分散，因此对话的部分就交给希尔西了。
手术室很宽敞，单论病床都有一排，但灯并没有全部打开，显得深处有些昏暗，那些病床上盖着白布，呈现出模糊的人形轮廓，似乎是那些消失的病人。
“为了拜托你们一件事。”
西蒙德拿出烟盒，刚想抽一支烟，想到他的两位伙伴并不喜欢烟味，又收了起来。
他坐在附近的病床上，安玖和哈克多站在附近，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似乎接下来要说的事，对于他们所有人来说都很重要。
“你们知道绝症是从哪里来的吗？”西蒙德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缓缓开口。
希尔西接话，“据我所了解，这些绝症是由一个「病源」散播出来的。”
闻言，西蒙德眼神惊讶，他颔首表示认可。
“那么你知道病源是从哪里来的吗？”
“不知道。”
西蒙德看向莫妮卡。
莫妮卡假装不知道，摇了摇头。
在他问出来的时候读心就已经听到他的答案了。
除了希尔西，她不打算把自己有读心天赋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那我就直言了，病源，其实是一个魔女所带来，她是谁我不知道，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不过，埃德温应该了解，哦，现在的是埃德温二代。”
国王么？
希尔西在来到这个国家之前接了他的委托，因此了解国王的姓名。
她刚想跟莫妮卡说明，但转而又觉得没有必要，于是干脆问道：
“病源是什么？在哪里？”
“病源…我不清楚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它在地下，似乎是某种变异的植物。”西蒙德说。
“难道是植物类型的大祟？”
“大祟吗？这种存在，倒是只听闻过，没有亲眼目睹过。”西蒙德目带怀疑。
希尔西很清楚一般的魔物都没有这种散播大范围绝症的能力，如果病源是变异的植物，那必然是大祟，而且有魔女参与，鬼知道这东西会是个什么可怕存在。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合理了。
因为大祟普遍都有着能够摧毁一座小国的力量，就比如说本体是魔龙的贝琳，能力全开覆灭一个小国不是问题。
至于更恐怖的恶魔嘉莉耶迩，以及邪神白烬，那别说一个小国了，就连有魔女驻扎的大国，八成都抵挡不住。
“那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了的。”安玖很清楚，所以才支持西蒙德拉拢…不，求助希尔西这个魔女。
哈克多沉默，目光看向自己老如树皮般的手指，在其上面有着一枚戒指，那所代表的，是陪伴他三十多年的妻子。
而随着绝症的蔓延，她最终还是离他而去，就连二人刚年满二十的孩子，因为酗酒暴力，触犯律法，因此遭到了流放。
他们三个医生，只不过是普通人而已。
想要拯救这个国家，想要研制出能抑制大祟“病毒”的疫苗，想要改变国王所颁布的律法，真的太难了，比登天都难。
“喝茶吗？”
“啊，谢谢。”
安玖又端来了两杯茶，收走了希尔西和莫妮卡手中的空杯子。
她似乎很喜欢茶水的淡淡清香，这股味道能暂时掩盖药水味，也能让她暂时忘掉烦恼。
见二人喜欢，安玖也露出微笑，重新回到西蒙德身旁。
“不能对付？难道就这么一直窝在这个像是牢笼一样的研究室里吗？”哈克多沉声道，“不处理掉病源，以我们的水平，真指望半成品的疫苗能救人吗？”
众人无言。
“考伯特能为调查付出生命，我们也可以，难不成就我们的命是宝贵的？他的就不是？如果调查员无人来做，那就让我去!”哈克多声音洪亮，眼神凌厉而决然，他早已没有后顾之忧，只求死的有价值。
“不行，这太危险了，老先生您还是歇着吧。”
安玖神情无奈，但很快，她的目光变得坚毅，闪闪发光。
“这种危险的事情应该我来做，你们都别拦我!”
“不行，你还这么年轻，而且也不懂得调查，应该让我来!我比你有经验的多!”西蒙德说道，拦住了一时兴起想要藏把手术刀防身的安玖。
三人争吵了起来，场面一度十分热血。
角落的莫妮卡抬头看向希尔西。
“你要怎么做？”
“还用说咯？”希尔西摊了下手，用魔法把快要打起来的三人拉开了一些。
她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好了好了，三位，我懂你们的意思，没必要在演戏了。西蒙德院长，你的请求，应该就是要我铲除病源吧？这同样是我想做的事。”
西蒙德露出一副你懂我的表情。
哈克尔的老脸有些尴尬。
安玖很高兴，刚想再沏一壶茶，被希尔西连忙打断了。
“不喝了不喝了，再喝就饱了。”
“真是可惜啊，还想让你俩试试红茶来着。”安玖遗憾道。
“时间不早了，我长话短说。”西蒙德再次出声，这次他的眼神格外凝重。
“你要小心埃德温二代，我怀疑他有问题，病源很可能跟他有关系，说不定，他还与当年的魔女达成了某种交易，其次是……”
他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目光带着歉意。
“这件事非常危险，如果实在对付不了，就请离开吧，哪怕你们不幸被感染也没关系，绝症患者离开国家后，会逐渐恢复健康，虽然很慢。
“这该遭天谴的国王把出城费设成高价，摆明了不让人出城，明显跟病源蛇鼠一窝，不过，出城对你们来说应该没问题。
“当然，如果可以，请你们将这里的情况散播出去，希望能有其他人…帮助一下这里的人们。”
“……”
好沉重的感觉。
刚才三位医生的演戏虽然浮夸了些，但他们想拯救人们的内心，甘愿奉献的意志，不是演戏，而是真心实意的。
“我会尽力……”希尔西话说一半，忽地改口，蓝眸澄澈清明，攥紧了拳头，“不，我一定会把病源铲除。”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强行出城呢？
这样的话，莫妮卡身上的绝症也会随时间逐步痊愈，她们都会安全，不用面对未知的可怕病源，这样才是最稳妥，也最安全的做法。
是啊，为什么医生不选择出城呢？为什么要冒着被流放、患疾病的风险搞研究呢？
普通民众不知道出城绝症就会缓步痊愈，但医生们难道不清楚吗？难道不清楚只要离开这个国家，一切都会慢慢变好吗？
他们很清楚。
但他们有不得不待在这里的理由。
安玖最终还是没忍住，沏了一壶红茶，想让二人尝尝味道。
茶水壶冒着淡淡热气，倒进空荡荡的玻璃杯中，清香散发，镜头一转，茶水却化作了大雨，倾盆而下。
哗啦——
雨珠敲打在石砖路面上，昏暗天空下的医院，黄色警戒线一圈圈的拉起，地面还残留着泥鞋子印，渐渐被雨水冲刷掉。
寒流在空气中窜动。
一名金发少女站在雨中，齐腰的秀发尽数湿透，她的目光离开医院，冰冷地望着越来越远的马车，那上面，拉着三具尸体。
医生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她同样也有。
“双心…魔女……”
略显沙哑的声音，被雨淹没，希尔西立于乌云之下，水滴顺着发丝滴落，耳边的声音，只剩下了密集雨音，这仿佛成为了全世界唯一的声音，让人感到无比的孤独、寂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