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希尔西脸上笑容浓郁了几分，看着夜朵披上一件很华丽且神秘的衣裳，上面有着无数神秘符号和繁星般的白点，又像是长袍。
别说，夜朵穿上这件华美衣裳后气质确实变得神秘许多。
但是吧，希尔西没看出来这件衣裳有什么特别的作用，难道是所谓的仪式感？
接下来夜朵没再墨迹，唤出水晶球，向希尔西讲述占卜魔法的用途和局限性，这些常识如果换做以前的希尔西肯定明白，但失去魔法后可就完全空白一片了，因此她听得也很认真。
两个时辰后，希尔西走出占卜屋，轻叹了一口气。
她仰头望天，阳光明媚，街上魔法师随意飞行而过，一副祥和之景。
“没“学”会呢。”
希尔西倒不是很难过，她的复刻天赋一天只能复刻三次，先前夜朵讲解完基础要领后便开始传授手法，在她看来这并不难，但为了肢体接触她还是假装没学会，让人家手把手教了教，最后她的目的也确实达成了。
可惜没能直接复刻到占卜魔法，不过想想这也正常。
身为魔女的夜朵肯定掌握着几十种魔法，小到最基础的风刃、火球术，大到占卜、回溯等，除非是欧皇，否则要想一次性成功概率太小了。
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多待几天，多试几下好了，装笨蛋又不难。
时至中午，希尔西没有立刻去准备午餐，她循着街道前行，拐了几个弯，最终走进一家店铺。
“欢迎光临！哎呀，是魔女小姐！”一位年轻的员工迎了过来。
希尔西伸手唤出一物，是她的扫帚。
只不过她的扫帚看上去很不堪，甚至在其身上还有着一些小小的裂痕，这些都是因为以前战斗的时候不小心波及到的，自从失去扫帚飞行魔法，用不着扫帚的她也就没有再管了。
现在来修缮，是因为她从夜朵那复刻来的其中一个魔法，便是最基础的扫帚飞行魔法！
如果扫帚有情绪的话，那肯定会十分幽怨的说。
“你好，麻烦修缮一下我的扫帚。”
“没问题，诶！居然有这么多的裂痕？！”
“不能修了吗？”
“那倒不是，只是有些惊讶而已，不知道魔女小姐的扫帚为何会变成如此？”员工小姐的语气发生了一些细微的转变，眉头也微微皱起。
她可是很讨厌那些不在意扫帚的人，也经常回收坏掉的扫帚，每每看到那些破烂不堪，甚至断成两截的扫帚时，都会在心里暗骂那些人几句。
虽然知道大多数的损坏都是因为魔法师因为意外而导致的，但这本身就是一种不爱惜、不负责任的表现。
可希尔西的下一句话，让她不悦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嗯…遇到了一头非常厉害的魔物，因为战斗不小心损伤了。”希尔西没说是因为大祟，凡事要低调一点嘛。
即便如此，也足以让眼前的员工小姐恭敬了。
“原来如此！魔女小姐没有受伤吧？”
“已经好了。”
修缮扫帚的员工又追问了许多，希尔西就像前辈一样带着笑意回应着她，让对方好感大生，直接免掉了费用。
见目的达成，希尔西便用还没吃午餐为借口摆脱了这位崇拜魔女的小姐的问题。
闲聊途中，希尔西得知这位小姐对自己如此和善，并非只是因为魔女身份，如果只是魔女身份，确实会让一般魔法师尊敬有加，但最关键的一点是，她是经常经历战斗的魔女，而她的对手，大多都是魔物。
魔法师们有多崇拜魔女的强大力量，就有多憎恨魔物以及大祟的存在。
也因此得知希尔西经常收拾魔物后，员工小姐才对她好感大生，甚至免掉了费用。
如果让她知道希尔西和樱龙的关系，估计又是另一番姿态了。
说到底，像是希尔西这种能够和大祟和睦相处的人类，终究只是少许，很多魔物并没有理智，即便有理智，它们的三观也与人类不合，比如视人类如家畜的恶魔，以人类情感为食的梦魇，还有那些魔龙，同样认为寻常人类不过是玩具、蝼蚁，只有那些魔女才能使其正视。
人类和魔物之间是血与恨的矛盾，当然也有对人类善意的魔物，比如精灵们，不过对比整个魔物世界，显得占比并不多。
希尔西又去了一趟魔法统合协会的分部，这里是大多数魔法师接受委托以及调令的地方。
她同样也是协会的一员，和那些在协会内部工作的人员不同，希尔西的自由度很高，这也是她主动要求的，代价就是她虽然身为协会的魔女，但手里并没有多少实权，没办法直接调动协会内部的魔法师。
此时的协会内有不少魔法师在议论纷纷。
“国外南边的峡谷当中有一头大蜥蜴盘踞，听说那边村庄的人们，苦不堪言，被吃了不少人，如今终于开了高价发来了委托，你们有兴趣吗？”
“哼，实不相瞒，那头魔蜥我看了，个头很大，外皮厚的要死，就算我是擅长攻击魔法的魔法师也收拾不了。”
“外出打猎的魔法师在森林中意外失踪…嗯，这个委托，莫非森林中出现了麻烦的魔物？”
“有没有擅长治疗的魔法师愿意和我一同执行委托？”
希尔西坐在角落的一处座椅上，喝着一杯免费的咖啡。
她将魔法师们的话语收入耳中。
由于魔法师之国内基本都是魔法师，导致这边的魔力很雄厚，而那些魔物，就是钟爱这种魔力雄厚的地方，因此给国家带来了不少麻烦。
当然啦，在国内是非常安全的，一般人居住一辈子都可能见不到一只魔物。
希尔西没有接任何委托，就算有人来找她搭话也被她所拒绝。
情报收集的差不多了，她就离开了协会，返回旅馆，来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拉着窗帘，显得有几分昏暗，一个人也没有。
樱龙和安菈都有各自的房间，安菈听说图书馆内有魔法知识后，就向希尔西借了几枚金币，一头扎了进去。
至于樱龙，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在睡觉呢。
房间内很安静，希尔西特地选的较为偏僻的一家旅馆，毕竟不管是自己还是樱龙，在身份上都有一些敏感，暴露了难免会出现冲突。
坐在床边，稍许清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她放松下来。
也就是在这时，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旁边。
希尔西抬头瞥了眼，轻笑两声：“哎，小莫，舍得出来了吗？”
一头黑发如瀑的小莫静静站在希尔西面前，那双像是泛着幽光的眸子看着她。
“主人，有心事么？”
听到她这么说，希尔西很意外，她身子略微后仰，双手支撑在床上，姿态随意地问：
“你看出来了？”
“当然。”
在成为了大祟后，魔偶就已经察觉出来了，自己在智力方面大大提高，对比还是魔物的她简直不知道强多少倍。
如果是以前，她可感受不到希尔西的情绪。
不过，这也是因为希尔西本身就没怎么伪装。
“姐姐。”魔偶又换了一种称谓。
“你在担忧什么？是觉得很难让莫妮卡痊愈吗？”
“……”
“药材再怎么难寻也是存在的。”魔偶伸出手掌，缓缓握紧，发出咔咔地响声，“如果缺钱，我们可以把这个国家的宝库都给抢劫了。”
“不是？谁教你的？？”
“没关系的，我们只是暂借而已，而且是为了救人，是好事。”魔偶微微一笑，不得不说，成为大祟后她确实有了些魔性，至少在希尔西看来，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好管教了。
是我没教好吗？绝对不是我没教好对吧？？
“你就不怕被魔女追杀呀。”
“主人，如果只要被魔女追杀就能够解救莫妮卡姐姐，那么你也会毫不犹豫吧，做出牺牲，不是…最擅长的吗？”
魔偶的话让希尔西为之一愣，但随后苦笑起来。
如果事情真就这么简单就好了，别说被魔女追杀，要是真能立马救活，就算被魔神追杀也心甘情愿好叭！
“说什么我最擅长牺牲，搞得我跟什么圣母一样。不过小莫你搞错了，我不是为药材这件事烦恼，只要学会占卜魔法，那么不管找药材还有找人都只是时间问题。”
“那是为了没法学会占卜魔法烦恼吗？”小莫茫然了下，但她又觉得希尔西不会因为这点事就自寻烦恼。
果然，希尔西摇了摇头，接着歪了下脑袋，沉吟了几秒。
“我在想，我究竟是人类还是魔物。”
“嗯？”
“我曾经体验过从人类一步步沉沦，变异成魔物的过程，那真的是很糟糕的体验，我的心会一点点的变冷，身体出现异变，甚至可能会失去道德、理性…但同时，这也是很让人着迷的过程，我说的不是获得力量，而是失去一切后的…那种……什么都不用去负责……”
“主人。”
魔偶打断了似乎在回想的希尔西。
“不要懦弱，不必贪恋死亡。”
懦弱么？
也对，如果真的变成了那种毫无道德与底线的“希尔西”，就和死亡没有区别了。
“真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过你是大祟，樱龙是大祟，要是我魔物吃多了，也成为大祟，我们以后在人类世界还怎么生存呢？”希尔西半开玩笑道。
虽是开玩笑，但这也是她们要面对的现实。
大多数人类都排斥厌恶着魔物以及大祟，只不过樱龙有人形态，魔偶也有人形态，而希尔西更别说，她本来就是人族，单凭外表去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但别忘了这个世界可是有着魔法的，一些侦查魔法完全可以识别出来。
哪怕不用魔法，就算只是日常生活，长期下去也必然会被人察觉到不对劲，毕竟即便伪装的再好，也不是真正的人类。
“为什么要想这个？”
魔偶不解，在她看来只要有希尔西在，不管在哪都可以生存下去。
“这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么？万一你和樱龙以后离开我去生存，被人类识破怎么办？别仗着自己有点实力就可以什么都不怕，否则更容易出事。”
“……”
魔偶瞬间呆愣住了，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一样。
半晌后，她才缓慢而坚定地说，“我…我不会离开主人。”
“未来的事谁说得准？我和莫妮卡难道就想过要分别吗？到最后还不是……”希尔西的手掌抓紧床单，将其抓成一片褶皱，轻叹一声后松开。
“总要提前做好准备吧。”
此时，脑海中的记忆又闪烁起来，那是才想起不久的画面，是她和她的初遇，本该美好的记忆，现如今却变得难以言喻的苦涩，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深深贯穿心脏，痛…
在没有记忆的时候，完全不会这么痛苦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我承受不了失去挚友的痛苦，才献祭了记忆吗？可既然能被回想起来，又怎么会是献祭…希尔西很是头疼，发现魔偶呆愣后，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她曾经可是说过永远不会抛弃的啊。
刚刚的话，有些出格了。
希望小莫不会说什么「如果你敢抛弃我，我就鲨了你」之类的话，不过真换做刚认识的时候，说不定还真会这样。
“对不起，我刚才话说的有些过分。”
“我只是主人的物品，无所谓。”小莫这么说。
可如果切换到更具有人类情感的零希形态，她估计都会直接哭出声了。
哪怕被主人的话伤了一下心，但魔偶仍然觉得，现在该被安慰的，另有其人。
于是，她做出了自诞生来最有勇气的一个行为。
哒，哒。
魔偶轻轻地走到希尔西身侧，在后者的注视下，双膝一前一后地点在地板上，张开双臂抱住了她，将脑袋靠在希尔西的腰间，动作轻柔的像是一只首次接近亲人的小猫咪，不吵也不闹，又好像只是一缕纯洁的月辉，为那大地母亲献上她所有的忠诚。
“我的生命因主人而延续，
“如果主人不需要我了，
“我会自我了断。”
这是她的回答。
“……”
希尔西什么也没说，轻抚着她的发丝，动作同样温柔，她一蓝一紫的眼眸闪烁几下，却是坚定了许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