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灰色踪迹

作者:鱼悦愉 更新时间:2022/12/8 2:30:16 字数:9498

1

下雨天,要说为什么讨厌的话,大概是因为脏兮兮的,免不了弄湿裤脚和鞋面,尤其是积水倒灌浸湿袜子的时候。但是说实话,淅淅沥沥的氛围是挺不错的,这种天气下找个干燥的去处,透过窗户看外面的朦胧,虽然有些压抑,但也让人心安。

“大失败啊。”卢珂文凝视着一楼的街景,从刻着花纹的银盒子里掏出香烟,直接用魔术点燃。虽然是在结界外的咖啡厅,但好在他们穿着带拟回廊的校服,只是这点程度的魔术并不至于被发现。同理,从来没有人察觉到,每天都有一群身穿布雷泽的学生进出重庆道233号大院。不过暗示魔术的程度也就止步于此,还没到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步。

“我早就说过试试别的办法了。”祈业低头盯着桌面,没精打采的样子,“换个时间,或者不要用生物改造,或者换一个人来,至少不要让思学长参与。”

“事态发展超出预期必须现在动手,又恰好今天没有足够的人手,只有咱们三个。再说,怎么可能不用生物改造……”卢珂文长吸一口烟,一副和肺有仇要把它撑爆的样子。

沉默半晌,祈业抬起头来,找卢珂文要了一根卷烟,同时问道:“就这么处理没问题么?”

“写报告的时候得把这件事圆上,不过总比冒着风险把人带回去强。”

祈业对此不作评价。他不认为把思泉佳的尸体处理成碳渣再冲进下水道里比直接扛着回安温要便利。实事求是地说,这么做起来费劲多了,要先分成小块,再用魔术对其分别处理,最后还要伪造出火灾的现场。但是不得不承认,这至少是绝对天衣无缝的处理方法,不仅能将思泉佳的痕迹处理干净,还能把目标一家的死亡伪造成意外的火灾。

“可惜了一个好苗子啊,如果他能清醒一点,听进去我们说的话,也不至于这样。”卢珂文感叹道,凝视着手里的烟盒,那是思泉佳的遗物,“如果作为插班生来到安温,他大概也可以摆脱家庭的负担,拥抱全新的人生吧。”

这让祈业想起了大半年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这么说来,我真是幸运。”祈业伸手弹掉一节烟灰。

“嗯,我们都是不幸的,也都是幸运的……算了,这什么屁话。”卢珂文摁灭了烟头,“总之,在老思之后,杂务社的旗就该我来抗了吧,这么说我还有谋杀的嫌疑,你到时候要证明我的清白。其实杂物社是次要的,主要是总务处的职位谁来接,嘶……”

“这么说来,你一下子就进入了学生会的权力核心了啊?怪不得不听我的建议。”祈业噗嗤笑出声来。

“我要澄清一下,真没有那意思。老思是我救命恩人,我能有今天都多亏了他。我才不想要权力什么的,也心甘情愿为他做事。本来我还有很多摊子都要指着他给收拾,现在全成自己一个人的活了,你说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卢珂文说自己虽然身为学生会干部,但根本上只是做事的执行员,和领导之类的职位差得远。有个电影里说,一个门派有面子和里子,面子不能沾一点灰尘,流了血要里子收着。卢珂文认为安温学院也是一样,校领导永远是面子,相比之下学生会就是里子。但要是在学生会中细分,那三楼的人就算是面子,而杂务社和实验班就是里子,见不得光。卢珂文说也许自己不会一直做个里子,但绝对担当不了面子的重任。

“不管怎么样,你是思泉佳看好的人,也是和他走得最近的人。思泉佳虽然始终坐在第三把交椅上,却是实际的掌权者,现在的局势下,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接班。”

“话是这么说,但没那么简单。”

思泉佳是为了某些理想与事业加入学生会的,但卢珂文和祈业不同,他们虽然知道内幕,但说到底只是思泉佳手下的工具罢了。在学生会里,权力越大事就越多,对此没有信念与热忱的人是做不来的。

“那你想怎么办?”祈业平和地微笑,胸有成竹。

“思泉佳死了之后,你就是对我的事儿最清楚的人。今天的情况你也有责任,所以你得给我帮忙。就像你说的,我应该能接思泉佳的班。杂务社空出来的位子就让司马簇生来补,他也信得过。还有,你应该可以理解,我这种人是做不了面子的,但你不一样。所以,我会稍微整顿一下三楼,之后,思泉佳真正的接班人将会是你。”

“没必要,完全有别的解决方式。”祈业叹了口气,但难以克制上扬的嘴角,“不过这说明你对我的信任吧?也好,我会尽力的。”

卢珂文看着祈业那得逞的笑容,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

“其实我也不在乎权力什么的啦!但只有我们两个知根知底,你要把我拉下水,我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卢珂文嘻嘻一笑:“别说得那么难听嘛,祈业。在安温里我需要一个可靠的朋友,你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2

来到安温学院的李安平决心成为一个特别的人,不仅仅是学会超乎常理的秘术,就算在逾者里也要成为特殊的存在。于是李安平憧憬地看着祈业和卢珂文的老爷车、程栀的珠宝首饰、干部们的金纽扣……所以他穿礼服,戴高礼帽,刻苦地学习,敏锐地关心着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只要一有机会就绝不放过。

平静无聊的校园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回应李安平这满心热血的,是新生自杀事件。一旦理解了秘术的原理和安温学院的招生标准,这种事情也就没什么可疑的了,李安平起初也曾因此感到失望,直到某一刻的灵光乍现。他有一种特殊的直觉,虽然也可以说是敏锐的洞察力,但笔者认为他自己并没有完全掌握这其中的逻辑。

虽然都是残忍的自虐,但相比之下,女生受的伤总是比男生的更加细腻。李安平能够想象得到,她们的伤口是带着某种真挚的感情而被创造的。如果要比喻的话,大概女生的就像是热恋的缠绵,而男生的则像泄欲的**。

自杀是对生命的否定,理应是带着怨恨的吧?就算是从未想过自杀的李安平也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相较之下,女生们的自虐就过于积极了,好像把死亡当做去往天堂的新生。毕竟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想法,如果只有一两个人这样也就没什么了,但李安平搜遍了近年的自杀事件,发现它居然是一条必然的规律。

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可靠的信息和证据了。如果安温学院真的有变态杀人狂,那他一定是个高明、缜密的犯罪大师,把所有人骗过之后再用暴力与鲜血践踏着他们的无知。这样的话,要说整个安温学院里最优越,最特别的人,大概就是他了。

“如果安温学院里有这般人物,那为什么不是我?”李安平短暂地感到妒忌和不满,有一个瞬间甚至想要计划更加周密、富含深意的连环杀人案。但是,只要稍微冷静下来就能想到,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超越这名杀人狂,凌驾于他之上。

是的,既然不能成为罪犯,那就做个侦探!

李安平密切关注着和自杀有关的任何线索,终于等来了4月8日的晚会,结果听到的只有些阴暗的陈词滥调和矫揉造作的自述。所有人都各自聊着天,学生会没有对自杀事件给出任何有意义的解释,甚至不如蒋凌源的夸夸其谈来得有趣。这才逼得李安平以身犯险,主动找到了对学生自杀事件负责的杂务社和总务处。

俗话说灯下黑,如果学生自杀真有什么隐情,肯定是出在这两个部门。而且李安平很确信,凶手大概是中层干部,不可能是地位最高的领导。他对杂务社和学生会做了详尽的调查,所有资料都证明他们在安温学院的极大的权力,如果是高级干部,完全有能力把事情做得密不透风,不留任何痕迹。就算是为了获得成就感而展示自己的作品,也不可能这么堂而皇之,甚至允许校园报公布案件的细节。

倒不如说,无论是头条报道还是专门的晚会,都更像是在传达悬赏的信息。李安平猜想,学生会与杂务社也许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吸引自己这种有识之士。他很肯定自己的对手是一个谨慎、精明、隐忍的人,就像一条伪装成落叶伺机而动的加蓬咝蝰。

祈业第一个注意到了李安平的意图,他早就在晚会前把这件事告诉了卢珂文。结果,野心勃勃的少年在初次交锋时就把自己的所有底牌都露给了敌人。但卢珂文并没有恶意,他听取了祈业的意见,要唯才是举。

“如果能让疑心最重的人也信任你,那不就是彻底安全了吗?再有,你不是也想给自己找条后路?”

祈业和卢珂文看重了李安平的才能与野心,更重要的是,他们需要他的自负和刚愎自用。

3

把小臂和小腿折断后,再将大臂和大腿控制住,挣扎的触感传来,一阵阵的痉挛,然后是拼尽全力地扭动,好像抄网里的大鱼,只是没有水声。

好可怜啊,怎么忍心对可爱的女孩子做这种事呢?明明是那样良善、温软、人畜无害的少女。但不是清白的,任何人都不能说自己是清白的,否则就是在伪善地自欺欺人。

“啊,我问你,想活下去吗?”

她开始挣扎,牵动着束缚身体的触手,却一句话也不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下半张脸已经被碾碎了嘛。

“回答我啊!”就算说不了话也总该表示些什么吧?只知道哼哼唧唧的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被吼怕了的她又扭起那残缺不全的身体,挂在半空晃晃悠悠,像个摇篮一样。她的腰部实在是太可爱了,我的视线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对啊,使出全力啊!用力啊!趁着它还如此完整,趁着还有可以发力的肌肉!啊,就像身体比较长的那种鱼一样,比如鳢和鲶鱼?不对,难道像鳗鲡吗?怎样都好,怎样都好啦,真是强而有力,充满了运动的性感啊!这就是所谓的运动系少女吧!

这么说来,确实更像鳗鲡。我第一次杀鳗鱼用了一个下午,不是因为没有工具固定,也不是因为刀子不趁手,只是因为它过于可爱、叫人怜惜,无论是水汪汪的眼睛还是细腻柔软的皮肤、白色的肚皮,都叫我于心不忍……

哎呀呀,好可怜啊,好可爱啊。我擦拭着少女的肚皮,把表面清理干净。我才不会伸出舌头去舔或者流氓一样地抚摸呢,才没有那么下流和恶心。我“啪”地在上面拍了一下,松开触手,她就掉在地上,痛得嗷嗷叫喊。

诶?你看,这不是又能说话了吗?那我现在再问你一遍哟,这是你最后一个机会了:“事到如今,还要活下去吗?”

怎么可能给出否定的答案嘛?她那么漂亮,那么可爱,当然有活下去的理由啦。即便是现在满身血污,即便是衣不蔽体,即便是经历了刚刚的折磨和虐待,那样的痛苦,也要活下去吧?

只看她的眼神就能知道了,肯定想活下去啦,她那么无辜。可是,为什么不回答我呢?因为喜悦和感激而说不出话吗?这种时候不要害羞嘛。

我走近一步,她就爬着往后退一步。

我再迈出一步,她就滚了一圈,翻过身往外爬。

我站住脚步,看着她踉踉跄跄地起来,狼狈地奔跑。

这条巷子笔直且漫长,尽头闪烁着光芒。

我恶作剧地加长了距离,她跑得筋疲力尽,最终跌倒了,但好歹真的到达了结界的出口。回头看看我吧!你会发现自己已经甩掉我了,然后赶快爬出去吧!拖着这副身躯逃离吧!我已经治好了你的所有伤口,还很贴心地保证你的衣服能遮住隐**。

就差一点了,就只差一点了。她看到了结界外的街景和太阳,不容置疑的真实。到达阳光的领域就会得救了,不知道是谁教的,但每个人都是这么坚信着,我也不例外。

少女终于得以喘息,如果她有机会在多年以后回顾自己经历过的一切,这一刹那的安宁无疑会成为她人生至高的幸福与希望。如果一生中有这样美好的体验,那就一定死而无憾了吧。

在她的左手探出去的那一刻,我关闭了结界的门。被拉长的空间恢复原状,少女回到了我的脚下,正握着断手惊声尖叫。

真好玩,我嘿嘿嘿地笑出了声,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体面,但就是很好玩,这样的桥段就算是玩多少遍都不会腻。然后我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她就会像鼠妇一样缩成一团。

触手再一次蔓延,女孩又被吊了起来。腹部经过几次冲击后,烂成肉泥的内脏随着血液流了出来。可她还活着,多亏了我的魔术。

可爱的少女放弃了挣扎,哭得歇斯底里,困难地呼吸,好像什么东西卡在嗓子里,看起来很委屈。啊,这样一来就太可怜了,太懦弱了,太肮脏了。我想起自己也曾这么哭过,于是怒火中烧。

披着鳞甲利爪插到了女孩的腰肢里,用力拉扯,就像撕碎纸张一样。混合着粪便和血污的内脏被甩到两面的墙上,狭小的结界里充满了恶臭。看吧!我就说过了,人的内部有那么恶心!你们这些良善之人的内心也是一样!

别看是纯洁无瑕的少女,也会吃东西,也会有**,一样有装满粪便的肠子,一样会和人**!

我想到了姐姐,想到曾和她纠缠在一起的时光。她含泪的笑容和温暖的身体,她急促的心跳和柔软的神情。就连她也是享受这东西的人,就连唯一一个和我走得那么近,妄图理解我的人……所有人都是这样,自以为能够看透别人什么,编造出“等以后就好了”这类的谎言,虚伪的希望,从来没有人正视过问题。我正是脚踏着这样的道路前来的啊!

啊啊——

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家伙。

你们这些享受着幸福安乐与爱意的人,你们的伪善、冷漠与傲慢,你们的习以为常和理所当然。

都怪你们,你们这些自以为知晓幸福的人。你们凭什么?

对于你而言是娱乐的儿戏,对我却是遥不可及,只能以生死衡量的罪恶。

所以我说啊,所有你们这些家伙,都该死!

而我是绝对不会去死的!我要留下来,我要活下去!我要恶心你们,我要得到答案!

所以才会遇到程栀,那个有着让我憧憬的灵魂的女孩。那个无论多么痛苦,背负怎样的罪恶也要活下去的,向世界复仇的同道中人。

结果反倒是她的存在,让我感到了麻痹和安宁,忘记了自己心底的仇恨。程栀不是受虐癖,所以我才能感到畅快和满足。她从不拼命反抗,因为她以为那是对她作恶的惩罚。我们两个居然都沉浸在角色扮演的游戏里,差点就迷失掉了。

是啊,程栀不应该由我来责罚。我的罪孽,也不该被她的牺牲所减轻。

往后我还要杀更多的人,犯更多的罪,我要彻底堕落,腐烂在这恶意的娱乐中,向着自由奔放的未来进发!

我逐渐接受了这一事实,我就是个恶心的变态。并非多么超乎常人的性癖,而是因为小气、猥琐。我意识到自己就是这样,无论如何粉饰这都是毫无争议的事实。

所以我要活下去,为了恶心你们,为了得到答案。

4

最早的变故发生在2020年的五月底,不过,只是一个非洲小国的暴乱或政变并不至于引起太大的波澜。几天后,相似的事情再次发生,从非洲、拉丁美洲到大洋洲、欧亚大陆和北美。新闻开始报道,关于“魔法”的传言被散布到世界各地。

安温学院的秘密再也瞒不住了,AOI采取行动,整个秘术界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复杂局面。事态远远超出李安平的预想,这让他大受打击。

“这是时代的缘故,也是因为学生的身份。在最早的学生中,有一群青年胸怀大志,希望有朝一日秘术可以被公之于众,为人类的进步做出贡献。学生会就是这样建立的。后来他们毕业,成为了老师、校领导,或者进入秘术学会,以各自的方式推动这一伟大的理想。两百年过去了,学院走到了协会的对立面,理想也不再纯粹,堕落的老家伙们为了达到目标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哪怕把学生训练成杀人机器——这就是现在呈现在你面前的安温学院、学生会和实验班。”

把这一切告诉李安平时,卢珂文笃定安温学院的最终一战必然以失败收场。但是现在,李安平却不是这么认为。尽管他不知道最一开始的计划,但不管怎么说安温学院的目的都达到了,以当下这种意外的方式。

很难说清这一变故的根本原因究竟是什么,但总之外面的世界乱起来了。不止是逾者引发的事件,更难处理的是舆论和浑水摸鱼的人。协会的执行组同时也对安温学院有所行动,逐渐忙不过来了。

除了本身就的良好治安外,海津市附近的和平安定也要归功于杂务社和实验班,他们不对社会影响负责,只在暗地里将可能的危险解决。这是总务处处长李安平的职责范围,此时的他就好像在玩狩猎游戏一般,充满活力与激情,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李安平喜欢亲自计划、参与杂务社的校外行动。他会站在高处或用无人机观察执行组的围猎,并在一切处理妥当,目标被逼入绝境时,以头戴高礼帽,身穿大礼服,手拿文明杖的姿态现身,然后说“抓住你咯”。他会详细地解释自己的推理与布局,好叫人家死得明明白白,但他从不当场杀人,只是带着微笑吩咐执行员“办了吧”,然后扬长而去。

偶尔也有些事情要李安平独自去做,这些目标大都是居住在结界外的相关人员,其中也包括一些校领导,涉及学院的秘密,必须要由信得过的人进行交涉和处理。卢珂文自从实验班回国后就掉线了,而祈业说自己做惯了文职人员,无法处理杀人的事情,所以只有叫李安平来。

祈业说这些人才是祸乱的根源,一切的幕后主使,学生会对他们的利用积怨已久,现在是时候要划清界限,表明立场,以绝后患了。

最后一个目标名叫郭拾尘,是在课本上出现过的人物,海津分校的创始人和赞助人之一。他并不是个有头有脸的企业家,也不是什么政治人物,但他似乎有能力处理相关事项,以此保障安温学院的资金与安全。

“为了无辜的学生们着想,只要最后再把郭拾尘做掉就好了。至于结界里的校领导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这样一来,无论是社会上还是秘术界,我们就没有任何把柄了,学生们也就不会受牵连了。”

于是,李安平驾驶卢珂文的奔驰离开结界,前往郊外的别墅区。他没有带什么额外的武器和拟回廊,只有一把ppk手枪。郭拾尘已经一百多岁了,为了保持身体的健康而投入了大量魔力。他平静地生活了太久,完全没有战斗的能力。

“雪茄自己挑吧。”郭拾尘把李安平接进书房,指了指桌子上的木盒,“想喝点什么?茶的话我给你泡,咱们慢慢来。”

面对李安平,郭拾尘的态度很好,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协会不可能赦免自己,现在只有跟着安温学院一条路走到黑。只要实验班和杂务社的执行组能撑住,他就还能稳坐在现在的红木茶桌前。

桌子对面穿大礼服的英俊青年并没有摘掉头顶的真丝礼帽。他从皮夹里拿出一支细长的雪茄,白色的椭圆形标志微微有些泛黄。是大卫杜夫3000,已经停产了。

“试试这个吧,一个朋友给的。”李安平将雪茄递给郭拾尘。

“朋友?哪的朋友?”郭拾尘开始不安,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

“别紧张啦,这根烟是祈业送我的,升职礼物。”

这个理由让郭拾尘稍微安心了一些,他接过雪茄,拿出了剪子和喷枪。

“祈业怎么说?”郭拾尘试探性地问。

“放心吧,他已经安排好了,事情很快就会解决的。”

郭拾尘咔嚓剪掉了雪茄帽,把剪子放在右手边。

“哎呀!那我就放心了。所以,我这边还需要做什么调整吗?”说着,他拿起了小喷枪。

“没什么了,也没什么要说的了,今天就安安心心在这里喝酒就好。哦对了,你很喜欢干邑吗?一墙都是。”

“我可喝不惯这外国马尿。不过你的前一任,卢珂文爱喝。”

郭拾尘调小喷枪的火焰,确保它不会把这根纤细的雪茄烧坏。

“这样啊,哦,还有一件事。”李安平的右手伸进西装左侧的内衬。

“怎么?有需要尽管说。”郭拾尘没有抬头,锁住控制火焰的开关,准备点燃雪茄。

这时,李安平猛然起身,踏到桌上,左手擒住郭拾尘拿喷枪的右手,将其抬高,右手从胸衬中掏出,将小巧的ppk顶在郭拾尘的头顶连开七枪,所有这些动作行云流水,用时不到四秒。

郭拾尘喘了几口大气,死了,李安平却没有松开他的手,而是放下了ppk,转而拾起掉在桌子上的雪茄,他把它叼在嘴里,伸到火焰边轻轻一吸便点燃了。

李安平这才放手,任由喷枪将死者的衣服灼烧。他在房间里逛了逛,找到一瓶VSOP,将里面剩的半瓶酒浇在了郭拾尘的身上,火焰瞬间蔓延开来,整个房间里充满了白兰地燃烧的味道。

“说什么外国马尿,明明很香啊。真可惜。”

李安平站在对面的天台上,看火警的忙碌。他抽了最后一口烟,把雪茄尾扔向天空,一跃从楼顶跳下,刚好落在漆黑的奔驰E60旁边。眼下还有一个案子要查,自实验班回国起,至今未留下任何证据与线索的少女失踪案。

5

实验班回国前一天,卢珂文完成了和李安平的所有交接工作,尽管仍住在独栋的单人宿舍,外套的金纽扣也没有摘掉,但他已经彻底告别了实验班杂务社和学生会,现在的身份只是一名正在办理退学的普通学生。

那天晚上祈业约他到海河边散步,卢珂文带了一瓶VSOP,两人边喝边聊。卢珂文问起自己的东西,祈业让他尽管放心。

“你的藏品什么的我让老郭以他个人的名义去处理了,估计很快就能拿到钱了吧。所以还得留他一阵子。”

“嗯,我养的那些花鸟鱼虫都送给王生了,不过他也负担不了全部,可能还要麻烦你操心一下。”

“嗐,这算什么事!”

后来,这成了任博琪和王生相识的契机。

“我的车在李安平那,你要帮我好好照顾。”

祈业点头答应,这都不算什么事,他自己也是爱车之人。

“我的衣服也都留在学校吧,随你们怎么处理。以后不穿西装了。”

卢珂文以前只穿宽戗驳领的外套。

“由奢入俭难啊,你一下子舍弃了那么多。”祈业开玩笑道。

“少一物,贪嗔痴就少一点嘛!身外之物,舍弃一些也好,反正都享受过了。再说,我可不是要出家,只想离开这里,离开现在,去一个清静的地方,寻找幸福。”

“是吗,去哪?”

“南方吧,去当一个小贩,杀鱼。”卢珂文举起手,晃了晃腕子上的金dd,这是他最简单的一块手表,其他都是大复杂。卢珂文最喜欢繁杂精密的机械结构,或者精心绘制的艺术盘。他是那种很闷骚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只穿最规矩的双排扣西装,但在插花眼、手表、袜子和纽扣之类的细节会格外用心。

“好好,如果有机会啊,我就去找你,去找一个戴128238的鱼贩。你要不要考虑换成黄冰糖?白罗马的盘也太雅了吧。”

“随便啦!不过,我听说一些方言里白盘的会谐音‘白捞’……哎,说不定也挺适合我的啊。”

在河道转弯处的便道有一块很大的平台,每到晚上总会有人在这里唱歌或者摆摊。祈业和卢珂文走到这里,坐在路边的台阶上。

“祈业,那你呢?没什么打算?”

“什么啊?”

“就还留在安温?”

“我们不一样啦,你的事情即将尘埃落定,而我还有好多要做的。最简单的,就是要配合这次的事情善后。”

“真是艰巨的任务啊!”

两个人哈哈大笑,卢珂文把酒瓶递给祈业。

“还得是这个牌子的吧?其他的喝着咳瘦。”

正说着,祈业就被呛到了。

“什么意思,打脸呢?”

没——祈业摇头,望向河面上的粼粼波光和游船,若有所思。然后他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一起喝VSOP了,这让卢珂文有些吃惊。

“能走的话就尽快走吧,越早越好。”祈业发自内心地劝告,“找到你想要寻找的未来,我也期待着幸福的答案。”

即便是我们这种人,也在寻觅的幸福吗?卢珂文思索了一下,自信满满地答应了祈业:一定会的,这一天就要到来了。

“憧憬着的未来吗?成熟稳重的大人吗?舍弃诸多权利虚荣,也舍弃了热情与精神的返璞归真吗?卢珂文,这是你想要的未来吗?”

朋友间的谈话陷入沉默,风声、水声、游人经过的杂音灌进耳朵,夹杂着平台上的歌声。

啊,也只好这样了吧——卢珂文叹息着答道。

真的特别恨啊!他在心里呐喊,咬紧牙关。就是因为痛恨庸俗和肤浅,痛恨贫乏与窘迫,才会选择特立独行,才会研究工艺与艺术,才会坚持每天都把衣服穿得细致、得体。往深处说,大概正是因为痛恨诞生,痛恨家庭才会有那样扭曲的情感吧……

性癖不被认为是**,而是因为压抑和洁癖产生的,对于**的否定。绕着弯的自我和解得出了肯定,本质上也还是在用堕落证明这一仇恨罢了。祈业不知从何时便看透了这一点,他对卢珂文投来目光,遗憾中没有丝毫怜悯。

“总不能一直这么恨下去吧?”苦笑舒展在脸上,让卢珂文的表情看起来狰狞而绝望。

“谁知道呢?”

卢珂文说,近来他感到疲乏了,肯定是因为程栀,但说不定是一条出路。

“一定是!只有这样了!”他忽然变得坚定无比,好像一切都被解开、理清了。

“真可悲啊。”就算卢珂文没把话说完,祈业也能大体上理解。

“这是必要的牺牲,再说,她会接受的。”

“所以才可悲不是么?她明明不喜欢。说到底,还是自虐,为了自证罪恶,为了放弃思考。你牺牲的可不是她的感受与肉身,而是意志的精灵。”

在成百上千平庸无辜的肉身和一个负罪而珍惜的精神间取舍吗?这种话真的太可笑了。不管是谁都会选择将程栀牺牲掉,哪怕是她自己。或者说,越是了解她的人就越会这样,尤其是她自己。

“不过现在讨论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祈业这么说,或许是因为已经盖棺定论了。卢珂文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不论如何,总归是条路。不论自身是否得到救赎,但好歹是能够与这个世界和解了,至少不用再伤害别人,也不用再压抑苦闷。

“他们应该明天早上就到了。”祈业抬起手腕看去,万年历的表盘上显示着今天的日期:2020年5月25日。

“早点休息,明天接机。”祈业站起身来,对着灯火闪烁的河岸伸了个懒腰。两个人一同散步回学院的结界,快到时便已没什么醉意,祈业便找卢珂文要了剩下的酒,带回宿舍。洗漱过后,他换上了最柔软最光滑的真丝睡衣,倚着枕头,身上的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白兰地杯放在床头,房间里的音响播放着老歌,祈业望天花板,昏昏欲睡。但他还在想着很多事情,回顾着过往,关于卢珂文和自己的故事,妄图从中寻找什么。

“这个世界已不知不觉地空虚……”

算了,无所谓了,反正都是已经走过的,终将被掩埋的灰色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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