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十一点,为学院内的最后一个大垃圾桶做好垃圾分类,兰奇擦了擦额角的热汗,喘着粗气打算前往后勤处领取薪酬。
找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兼职,兰奇才在学校后勤处的一位中年主管那里,寻到这么一个薪水低廉、肮脏费力的活计。
工资日结,一天三枚铜便西。
如果不是担心第二天早上的自己会饿肚子,兰奇也不会腆着脸在头天干完第一次活后便前去索要报酬。
“记住!不许把垃圾中的魔法废料偷偷地塞进自己的口袋!”面前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五大三粗,鹰钩鼻上是炯炯有神的一对儿小眼睛,他左手的食指正虚虚点着兰奇的胸口,干净的背带裤与肮脏的旧衣服在这一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烛光轻轻地摇曳着,兰奇的表情稍稍僵硬了一下,弯下腰卑微地做出了保证。
男人很是满意比自己更下一等人那副温顺的样子,他微微点了点高高昂起的头,绷着脸单指一弹,摔给了兰奇一枚铜便西。
“叮当。”
室内实在是太黑了,铜便西掉在了木地板开裂的夹缝中。
兰奇吸了口气,弯腰慢慢地拾起那枚铜便西。
明天他要去学校内的其它地方找找别的兼职。
他不适合这个岗位。
“快走快走!”
中年男子看着面前的孩子在领取到报酬后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顿时不耐烦地挥了挥蒲扇般的大手,扇了扇鼻子前面。
这小子的身上可真味儿!
不过还好有他顶替,否则到最后脏的还是自己。
兰奇再次微微地鞠躬,离开了这座独立在厨房后面的小木屋。
小声地为对方关闭严实屋门,兰奇返回的步子比来时更快了些许。
今日没有昨日寒冷,但他感觉自己浑身发凉。
回到宿舍洗了一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的脏污,来到洗手台前**起穿了一天的旧衣服。
用了足足四十分钟洗干净衣服,兰奇突然间挪开视线,死死地盯在了洗手台旁那枚铜便西肮脏的头像上。
过了大概三分钟,兰奇终于回过神来,他将蓄水池重新放满,一遍又一遍使劲地刷洗着那枚肮脏的铜币。
将上面铸刻的头像洗得闪闪发光,直到宛如新的一样,兰奇才缓缓的喘着粗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颤抖着用酸痛的右臂将铜便西小心地放到一旁,身子一软,一个趔趄令他蹲在了地上。
空荡的宿舍内再没有一丁点往日的动静,窗户外却依旧隐约地传来隔壁嬉戏每夜打闹的声响。
“呜……”
泪水突然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兰奇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膝盖之间拼命地擦着。
擦不干净……擦不干净!
不过这里没人……可以哭吧?
是啊……以后也都没人了……
再也没了……
过了十几分钟兰奇,擦着通红的眼睛,表情冷漠地再一次站起身子。
他凝视向镜子中的自己,削瘦,还算俊朗,努力地笑了笑,镜子中的“人”于是也跟着笑了。
摇了摇头,不再望向镜子,已经一点了。
他需要休息。
毕竟明天…还有课。
……
第二天上午七点,伴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苦多伊拉尔蹙了蹙花白的眉毛,平淡地喊道:“进。”
来人是学院内唯二的终身荣誉导师扶基,此时他的表情很是急促且慌张,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刚跑进门便匆忙地叫道:“找到那三位失踪的同学了……”
“找到了?”苦多伊拉尔眯了眯干皱的眼皮。
自从昨天晚上,福德骑士联系不上他的孩子,便一直吵着跟自己要人,痛斥着学院的管理水平。
而跟着他孩子一起失踪的,还有他的两位侄子,三人今年一起入校,平日里常常混在一起耍流氓。
“嗯……”扶基满是铭文的头颅表面大汗淋漓,他张了张嘴,却完全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口一样。
等了好久,他才憋出来了一个其它的话题:“您……知道《博拉之书》吗?”
“知道,那本在我们北大陆最出名的预言书,当年‘预言者’丸里·普罗菲特留下来的最后一件物品。”
苦多伊拉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怎么了?这件事跟那本书有什么关系?”
“您知道魔族正在王国北边凝聚力量吗?”扶基没有回复这个问题,而是憋红着脸又扯出了另一个话题。
“知道……”
《博拉之书》是一件被称之为“半神”的物品,魔族这次的准备更是空前绝后的声势浩大,两件事情一件比一件传奇,如今怎么会与消失在自己学院内的三个孩子有关系呢?
“那您知道,魔族这次正是奔着《博拉之书》上的某一则预言而来吗……”
“某一则预言?”苦多伊拉尔捏了捏紧皱的眉头,想了许久,他放下左手,睁开眼皮,疲惫地说道:“你说的不会是‘天灾复苏’吧……”
“嗯……”扶基满脸苦笑。
他绷着嘴,重复起了那个曾险些引起第二次世界浩荡的预言:“四百年后,当大雪再一次降临北方永冬的城镇,引起大陆绝望的恶魔缓缓地睁开了祂的双眸,祂凝视着眼前狭隘的王国,本就处境艰难的年迈国王迎来了一次两难的抉择。将所有的臣民一同献祭,或是带着整个世界,陪葬。”
苦多伊拉尔张开蜕皮的嘴巴,花白的胡子在微微颤动中接过话头,讲述起这则预言的下半部分:“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在永夜到来之前,光芒骤闪之时,‘血污’出现之际,放弃所有的隔阂与纠纷,联合起来……”
具体联合起来干什么,由《博拉之书》流传而出的预言似乎没说。
不过四百年前,丸里死去的时候,还没有“血污”。
直到二百年前,一位震惊王国的疯子出世。
他性格睚眦,喜好娇奢,杀人篡权,无恶不作。而他的行事手段,便是最喜欢将别人变成一滩血红的烂泥,这也在后来的五十年里,为他赢得了一个“血污”的恶名。
“‘血污’……不是早就死了吗?”
那位的辈分算起来应该是苦多伊拉尔的爷爷的爷爷了,他的表情很是不好看,这则消息直接影响到了他一天的好心情。
“可……我们最近在新生六号宿舍楼的304门前,再一次发现了‘血污’的痕迹……变成了血污的……是那三位消失了的孩子。而泼洒那三位孩子的地方,恰好在他们曾得罪过的兰奇的门口。兰奇…昨天刚独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