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在眼前一圈又一圈地不断蔓延，顾夏却只是沉闷地低头飞着。
它还是没有去问更多的事情。
琉璃骨蛇张嘴半天，发现依旧没能勾起顾夏的求知欲后，顿时蔫儿了一般重新伏在它的颅骨表面，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眼前的灰色被一抹若隐若现的黑色替代。
琉璃骨蛇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低沉与冷静，“快到了，前面这一片透着黑色的迷雾便是它的‘记忆宫殿’，里面包含着它生前的一切回忆，也是如今‘永磁平原’的根基所在。”
顾夏止住脚步，从这个地方它已经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眼前黑雾中传来的狂暴打斗声音了。
“它们为什么要入侵这片地域。”
顾夏将半截身躯深深地埋入废土，隐藏着自己庞大的身子。
“因为将‘活地域’变成‘死地域’，会让毁灭它的领主获得一枚记忆核心。这个东西传来传去也不知道最初是从谁那儿开始说的了……”琉璃骨蛇轻‘呵’了一声，沉闷地笑了一下，“说这个东西只要搜集得够多，便可以逐渐拥有‘人性’，复生于‘正面世界’。”
“死的地域……”
顾夏还想要问些什么，前方的黑色迷雾突然仿佛炸雷一般散去。
一具手握法槌的人形骸骨静静地漂浮在空中，无数的银色碎骨在它身周流落一地，它低头望着那些碎骨，突然间把目光挪到了数百米外顾夏的身上。
下一个瞬间，它来到顾夏的面前，盯向顾夏的眼眶，两团浅黄色的魂火微微在晃动。
感觉到自己身边似乎多了一点什么，顾夏抬起颅骨。
当它看到位于自己头顶，高悬在半空中，左手中拳着一把锈迹斑斑金属法缒的人形骸骨时，它知道，自己这一次大概又要死里逃生了。
人形骸骨的正面没有半分伤痕，几乎完全银色的骨骼被一身宽厚而又破旧的法官服笼罩在内。
浅红与白相间的披肩挂在它不算宽厚的肩上，纯红色带着一根黑色系带的裤子坠在它的腿边。
它看起来像是一个小丑，但顾夏笑不出来，琉璃骨蛇更是小心地伏着，努力隐藏着自己的存在。
“我知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人形骸骨率先开口，沙哑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指甲盖划过黑板，“你们打算夺走我的一切。而你……”
它手中的法缒蓦然一指顾夏，“已经让我独自一人！”
“我没有！别瞎说……”前半句大声地喊出，后半句小声地闷在了嘴里，顾夏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随时做好了搏命逃窜的准备。
琉璃骨蛇的声音比往日更加沉闷，它在灵魂之中对着顾夏快速地说道，“如果它挥出法缒，一定不要后退！低头闪避，朝着它所在的方向狂奔，这是我们唯一可能生存下来的机会。”
琉璃骨蛇藏在顾夏的角突骨后面，上下笔挺，表面透出隐隐的光泽。
顾夏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只能做好每一分准备。
鼻息喷出鼻腔，将面前的一片废土冻得出现大量的通透蓝色冰凌。
顾夏的“龙之怒焰”蓄势待发，战斗一触即发。
然而，下一秒。
人形骸骨却放下法槌，它平静地再次开口道，“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甚至可以将整个‘永磁平原’交到你的手上。但你要回答我的几个问题，可以吗？”
“回答问题？”
想象中的暴力执法没有到来，顾夏愕然地抬起颅骨不知道对方的本意是什么。
“你……有契约者吗？”
人形骸骨从没有在意顾夏是否同意回答问题，它一字一顿地平静问道。
“有……”
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顾夏把身子拔出泥土，小声地说道。
“那你去过凯尔萨王国么？”人形骸骨刺耳的声音逐渐尖锐。
“去过。”顾夏还在保持着警惕，关注着对方左手的一举一动。
“和我签订一个契约，我给你我所拥有的一切。”人形骸骨降下身子，随手一挥，一张皮卷落到他的掌心表面，它死死地盯着顾夏的眸子，没有给它留下半分选择的余地。
“又是契约？”
势必人强，顾夏低下头看向契约的内容。
“吸收掉你的灵魂，回到“正面世界”帮你杀掉一个人类？”
本是死里逃生的机会，顾夏却没有直接同意。
它沉吟着，自己真的可以为了生存便随意地杀掉一个陌生人吗？
它想到了自己的曾经，接着做出了一个选择。
“不签。”
“不签？！”
琉璃骨蛇比人形骸骨还要震惊半分，上一次顾夏给它带来的震撼还没有彻底消散。
现在又来了！它又来了！
琉璃骨蛇不知道顾夏的灵魂到底是怎么长的。
但在这一刻，它深刻地感觉到顾夏是真的没有把自己当成过“人”！
你自己作死便算了，真挂了那可是两尸两命的事情啊！
“龙……”琉璃骨蛇正打算将口中无数的劝阻话语倾泻而出。
人形骸骨单手一挥，收起皮卷，重新望向顾夏的眸子。
它笑了，“你果然和它们不一样。”
沙哑的声音落地，人形骸骨转了一个身子，破碎的后半身几乎到了脑锥。
它的声音变得无比虚弱，原本吩咐的语气也成为了近乎恳求的态度，“你愿意成为这片地域内新的守护者吗？”
“你不怪我？”顾夏没有想到对方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伪装，它的声音顿时提高了三个音阶。
“从没怪过。”沙哑的声音虚弱但平静，“如果你打算成为新的‘永磁平原’总领主，我会给你我所拥有的一切。如果你不打算成为这个地方的守护者，我会给你指出一条远离这里的道路。当然……我自知自己活不长了，死前我对你还有最后一个请求，代价是我的灵魂……”
“还是那个杀人的要求吗？”从刚才对方的声音中感受到了无比的恨意，顾夏想到这里，摇了摇头，“我畏惧死亡，但不会因为畏惧死亡便给一位陌生的人带去死亡，你可以杀死我，但你无法强迫我去做这件事情。”
“我不强迫你。”人形骸骨的目光灼灼，“你愿意吸收我的灵魂吗？”
“吸收灵魂……”顾夏有些迟疑了，说不想要吸收那是假的，但当着对方的面说这种话又很诡异……
“你只要愿意吸收便好，毕竟不论你选择哪一条路，以你目前的等级，也差的太远。”人形骸骨笑了。
下一秒，它倒在地上，化作一滩枯骨，只有那对浅黄色的魂火，还直勾勾的盯着顾夏的方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