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当哭声渐渐停歇，史密斯接过中年警官从一旁递来的纸巾，抹去脸上带着些许蛰痛感的泪痕，声音沙哑地问道：“凶手……找到了吗？”
“没有找到，我们现在还在调查死者的死因。”中年警官叹了口气，他的脸色也并不是怎么好看。
在自己的任职期间辖区内又出现了这种命案，年底的评选与升迁恐怕会再一次遭受到很大的影响了。
也不知道，今年的奖金还能剩下多少一部分。
“找到凶手后请告诉我。”史密斯的脸色很是阴沉。
中年警官“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放心，找到凶手后一定会及时地与您联系的。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去领一下……”
“现在吧。”
史密斯缓缓地抬起身子，来到门前，在他换鞋的时候，屋外的门铃又响了。
“叮瞪，叮瞪。”
“……”
史密斯拖着穿了一半的鞋，迟钝着眼神拧开了旁边的门。
“您好……请问凯西警官来过这里吗？”
敲门的是一位刚穿上警服的小警员，年轻的面庞稚气未脱，嘴边的唇毛毛茸茸的。
他刚和屋内的主人打个招呼，下一秒直接被吓得将左手摸到了系在腰间左侧的手枪上面，直到眼角的余光透过灯下史密斯那半个黑暗的身影望到了不远处正坐在沙发上面的凯西·达尔，这才在迟疑中挪开左手，后退了小半步抿起了嘴。
“这里。”警官凯西看到小警员，朝着门的方向抬了抬粗壮的胳膊。
史密斯缓慢地让开身子，回到鞋柜旁继续穿那双名贵的皮鞋了。
穿到一半，他感觉这双鞋失去了往日的舒适感，它并不适合自己，不适合走很远的路，不适合去领取那两份……骸骨。
史密斯不想再穿皮鞋了，他重新打开鞋柜，满吞吞地翻找半天，最终找到了一双自从自己工作后再也没有穿过一次的运动鞋。
这双运动鞋，还是他母亲庆祝他入职法官时所送的礼物。
如今，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
史密斯的手不由得顿在半空中，良久，他沉默地穿好蓝灰相间的运动鞋，用柜子上面的抹布擦干净鞋的表面，扭头望向正在交流的两位警察。
警官凯西听完小警员的汇报后不住地点头，接着满脸严肃地站起身子，目光挪到了正立在门口的史密斯的身上：“先生，关于您父母死亡的原因，我想我们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是什么？”
“似乎跟途径者有关系……”警官凯西捏了捏紧蹙的眉头，疲倦地叹了口气说道，“经由我们专业的法医进行分析，他们的死法跟之前那起连环杀人案中受害者们的死法很像。”
“那起？哪起？”史密斯浑然的内心中猛地一阵抽搐，疼痛刺激着它的麻木。
“正是最近交由法院审理的那一起，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希望那个恶魔可以得到严惩吧。”凯西只是一位普通的中年男人，哪怕经常锻炼，长久坐着，突然间站起身子，也不由得一晃，险些摔倒在地。
扶着茶几，眼睛微微眯起，突出的腰间盘又开始疼痛了，凯西不禁裂开嘴角，吸了口气。
史密斯彻底地呆在原地，“他的名字……是不是叫作弗兰德·博比？”
“名字不太清楚。”凯西一声苦笑，捂着后腰缓缓地说道，“只知道他在三年内连续谋杀了八个陌生人，手段极度恶劣，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家伙存在。”
“三年……八个……”史密斯愣愣地重复着，痛苦地蹲在地上，又哭又笑。
“怎么了？！”中年警官费劲地站直身子，敏锐的目光不时地打量着房间内的四处。
“没事……”等了好久，史密斯孤零零地起身，他的声音沙哑而虚弱，“请问可以再等我十分钟吗？我要去写份材料。”
“嗯。”凯西扶了扶帽檐，放下了警惕的心。
不少犯罪分子在谋害完他人之后，会专门回到受害者的家附近，偷窥受害者家人的反应，来满足他们内心的变态。
幸好，没有发生这种状况。
毕竟那个家伙现在还被羁押着，等审判的结果出来，八成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史密斯无力地一路扶着墙壁走进卧室里面，从二手的木头柜子中翻找半天，找到一张新的信稿纸，拿起用旧的钢笔在上面快速地写道：“举报信，我检举法官史密斯受贿，违法包庇犯罪嫌疑人弗兰德·博比。我申请立刻逮捕史密斯，并对这件案子进行重判……”
写完信的内容，将怀里的1500镑拿出来压在信的上面，把所有的一切整理到一个新的信封里面，史密斯走出了门。
“好了，走吧。”他说道。
……
第二天晌午，当史密斯睁开眼睛望向旁边，身边的床榻整齐干净，欧菲斯一整夜没有回来。
心底的压抑再次重了三分，史密斯穿上拖鞋来到洗手间，深厚的眼袋上透着浓郁的黑色，这一整晚，他都在无尽的噩梦中虚度。
拿凉水刺激了一下疲惫的精神，没有一点儿进食的胃口。
直接来到房门前，对着镜子整了整领带，抓起比往日厚了半分的公文包，史密斯走出了门。
……
中午十一点钟，史密斯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发着呆，他呆呆地望着窗外自由自在的飞鸟与平和的景色，却始终无法忘怀昨晚看到的尸骸，与今早下来的那张审判书上面的“无罪”。
“呵呵……无罪……”
他的嘴角再一次无意识地勾起，苦涩的笑容中透露着麻木不仁。
“咣咣！”
房门突然间被剧烈地敲响。
“……”史密斯一言不发，他还在望着窗外发呆。
“嘎吱！”
门外的人明显带着怒气，耐心也不怎么样，他直接拧开门把手，怒气冲冲地来到史密斯的办公桌前。
“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卡文在咆哮声中一把将手中的东西砸在了史密斯的办公桌上，桌子的表面顿时多出了道道裂痕，“你为什么要举报你自己？！你为什么要把受贿金夹在里面！你不要你的前程了吗？不要成为‘途径者’的机会了吗？不想拥有更美好的未来了吗？多想想你的妻子和家人！而不是那虚无缥缈，追求者无一化作尸骸的'正义'！”
卡文满头大汗，说完后气得“呼哧呼哧”粗气不断。
直到他说完话后，史密斯才转过椅子，他默默地看着老师卡文那张年迈而又通红的脸，嘴唇微微嗡动：“我的父母，死在了他的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