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别墅内,微弱的水声自厨房传来。
霍尔吃完早餐,洗干净唯一沾染上了些许面包渣的餐具,蹒跚地走出厨房,进入客厅。
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在结实的红木地板上,闪耀的绒毛与灰尘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尘埃在窗台的表面已经落了浅浅的一层。
将来,它们也许还会变得更厚。
一年半前,自那场事故发生以来,老霍尔便感觉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
妻子、唯一的儿子、儿媳、两个孙子都死在了那场车祸里。
如果那一天自己能够拦住他们,让他们和平时一样,每周六晚上前往洛夫的室内高尔夫球场,全家人一起打打高尔夫球,再吃些自助餐,这场意外大概就不会发生。
如果那天自己能够果断地拒绝掉那场突如其来的晚宴,陪他们一起购物,只要时间上有一点差别,他们现在就还能陪伴在自己的身边,一家团团。
看着摆在客厅正中那张泛着焦黄色、所有人都露出明媚笑容的全家福,老霍尔深深地叹了口气,佝偻的身子比之前更加地弯了。
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正打算前往院子,晒一会儿太阳。
门被敲响了。
“叮铃,叮铃。”
门铃一瞬间便响个不停,似乎只要没人开门,门外的人要成为机器永不停歇一般。
“咳咳,谁啊?”老霍尔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再一次转过身,缓慢地走向房门。
是谁不打招呼直接走进了院子?还这么无礼地不断按响门铃?
“是我,亲爱的叔叔,我带着礼物来看望您了。”
老霍尔刚刚把门打开一个小缝儿,门就被门外的客人用蛮力硬生生地给撬开了。
比几个月前稍微胖了一些的弗兰德·博比脸上堆满了笑容,他的左手拎着一整只烤好的火鸡,右手抓着两瓶进口的高档红葡萄酒,抬起不显地那么沉重的右手对着霍尔打了个招呼。
“你……”老霍尔杵在门前,眼中蓦然升腾起怒火,一点儿让开的意思都没有,嘴角花白的胡子微微颤动,“滚出去!永远都不要再踏入我家的房门半步!”
“哎呀哎呀!您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您最礼貌的侄子呢?”弗兰德笑了笑。
下一秒,他冲撞开了老霍尔的身子,踏过门槛,对趔趄中倒地的老霍尔不瞧一个正眼。
熟悉地走进餐厅,将手中的东西放到餐桌的表面,弗兰德的目光扫过餐厅中的摆设,感慨地说道:“一年多没来了,没想到这里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畜生……”老霍尔捂着右腿从地板上爬起身子。
他满脸痛苦,右手扶上身边的沙发,左手颤抖不止死死地指着弗兰德那张笑容满面的侧脸大声地骂道。
“叔叔。”弗兰德猛地回过头,眼中冷光一闪,脸上的笑容消失过半。
他严肃地重新走回到老霍尔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一颗年迈干瘪的脑袋,“您可不要自己找死哦!当一位孝顺的侄子带着礼物在这个美好的节日内看望您,并陪您吃饭,您难道不只应该感到幸福与温暖吗?”
“毕竟……”弗兰德·博比的嘴角挂起了一抹邪笑,“现在您的家里,只剩您一个人了呢。”
“那场意外……都是你故意做的!都是你故意做的!咳咳!”老霍尔被弗兰德逼得上半身仰卧在沙发上,刚说两句话便捂着胸口不住地咳嗽起来,眼睛被强烈的咳嗽刺激地渗出了泪花。
他满脸痛苦、绝望,与愤恨。
弗兰德顿时笑得更加邪意盎然,“怎么可能呢,那只是一场意外。还记得那场连续的葬礼吗?我当时也很痛心啊。”
“你这种狗屎真是应该下地狱!你这个该死的恶魔!”老霍尔过了好半天终于喘过气来,他指着弗兰德费劲地大声骂道,“有种你就直接杀了我!我等这一天好久了!当初真是不该收留你这个杂种货!你因为父母死的早,从小喜欢便欺负别人家的孩子,把内心的不满与扭曲都发泄到其他人的身上!我在你小的时候曾教导过你无数次,你表面答应,背地里却更加地变本加厉!我本以为这只是孩子的天性使然,没想到越长大你越是变态,你这个混账东西!”
老霍尔愤怒地骂着,拿起沙发旁竖着的一根木质拐棍朝着弗兰德背身的脑袋直接砸去。
他干枯的手臂表面一根筋绷得笔直,牙齿更是狠狠地咬着。
这一击几乎用出了他全部的力量。
弗兰德还在背着身子,观察客厅内的摆设。
拐杖的尖端距离弗兰德的脑袋越来越近,老霍尔的眼中露出了一抹狰狞的光芒。
在拐杖尖端几乎贴到弗兰德头皮的刹那,弗兰德转过身子,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地消失了。
他轻松地抓住拐杖的中间,两指猛一用力,便把三指粗的木头拐杖掰成了两段。
“呃……呃!”老霍尔使劲儿地往下压着,力道突然间被卸去,他猛地一个趔趄,前趴在了地上,摔了一个狗啃泥。
两颗门牙散落在旁边。
弗兰德挑了挑眉头,把脸凑到了老霍尔的面前。
他轻声地说道:“放心吧叔叔,今天我真的只是来聊表歉意,仅仅想陪您吃个饭的。有什么事情等我们吃完饭再说,好吗?”
“呵!”老霍尔颓废地趴在地上,望着不远处散落成两节的破碎拐棍,苦涩间爬起身子,坐到沙发的一角,尽力地缩成一团。
弗兰德独自来到餐桌旁,拿起火鸡袋子里面附赠的餐刀,将火鸡的身子按照比例一点一点地分割成无数个整齐的碎块。
接着他进入厨房洗干净手,再一次回到餐桌旁后,为七个干净的杯子分别倒上半杯红葡萄酒。
老霍尔默默地看着弗兰德的动作,等弗兰德倒完第七杯酒后,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前,随便坐在一张椅子上,静静地盯着桌子的表面,突然抓过一个酒杯,开始自饮自酌。
弗兰德的嘴角微微勾起,无声地笑了一下。
一场午餐在渗人的寂静中缓缓渡过。
……
下午两点,房门再一次被敲响。
弗兰德用桌子上面干净的手帕擦干净手掌,走到门前打开了沉重的木门。
一个影子滑了进来,它的手中提着沉重的大包小包,金属声在其中肆意地碰撞着。
弗兰德·博比扭过头,对视向老霍尔望向这里的目光。
他轻轻地将门锁死,笑了笑,“叔叔,饭吃完了,也该送您上路了。刚才只是和您开一个小小的玩笑,节日快乐。”
下一刹那,鲜血喷涌。
干净的木地板上激攒满了鲜红色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