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多伊拉尔的左臂口空荡荡的，永远持在手中的骨杖不知道丢到了什么地方，衣衫褴褛的下半身鲜血淋漓，头顶那篷还算茂密的白发硬生生少了一半，跟随着少了一半的是头皮与左边的耳朵。
他大声地嘶吼着，声音中透着癫狂与恐惧。
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失色过，但黑雾里的那个东西真的太恐怖了……
“这是那位院长吗？”
眼前的糟老头子怎么看都不复当初的高人形象，跑起步来趔趔趄趄的，身子几乎残缺了一半，看起来犹如一只败犬，嘴里的牙大概也少了几颗，哪怕是嘶吼都是漏风的。
“能救救他吗？”
兰奇不清楚苦多伊拉尔的实力水准怎么样，但身为院长，水平总不能比普通的教授还低吧？
当初跟随着他一起离开的几名教授不复踪影，如今大抵是学院第一人的院长也成了这幅凄惨的样子。
兰奇心中一跳，声音焦灼而又急促，甚至失去了往日的礼法，说话的开头忘记加上了特殊的尊敬语。
顾夏没有在意，它从不在意这些表面上的态度，望着不远处那栋黑漆漆，被黑雾紧紧包裹着的女生宿舍二号楼，它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下一秒，顾夏还没有迈出脚步。
一股坚定的信念蓦地从自己的胸前升起，这股信念里透着淡淡的牺牲，宛如一种悲愤的气场，让顾夏忍不住低头望去。
兰奇在圣堂学院内进行过的最后一项训练叫作“心灵折射”，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应用性课程名为“牺牲”。
这是一种高端性、大众化、通过心灵映射增强自我精神阈值的被动能力，一旦触发，将在短时间内提高两个档次的精神阈值辅助战斗。
悲愤的念头驱散了脑海中所有的畏惧，兰奇的眼中出现了悍勇的无畏。
顾夏紧紧地盯着他的双眸，心中不由得警钟大作。
自己的契约者居然还是一位隐性的疯子？一言不合就会发癫到找人拼命？
上次没有看清全怪自己太过虚弱，如今看清了他的本性，顾夏只感觉一阵麻木。
若是有一天自己不在他的身边，他冲上前送了命，身处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岂不是也将跟着背锅，享受连带责任，一同灵魂撕裂？
自从受到琉璃骨蛇的谆谆教导，经历完总领主悲催的人生，顾夏就陷入了两难的纠结。
一方面，它想要等成人之后在这个鸟语花香的世界里跟着兰奇尽情地摆烂，渡过余生。
一方面，它又对力量有着一种极度的渴求，不敢停下自己的脚步。
毕竟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若是真的没有力量，在哪个世界都不一定安全。
史密斯已经用他们的生命告诫过自己了。
如果说在之前，这两个选项还只是互相纠结地缠在顾夏的面前。
如今在见到兰奇面对危险时所展现出的“真实模样”，这根线终于被理顺了。
顾夏不敢再对强大的力量有什么奢求，等化身成人，还是尽量地留在这边吧……
否则这小子真莫名其妙的死了，可够自己喝上一壶。
再或者……假如时机足够，可以拉上小黄毛到另一个世界陪伴自己战斗？
嗯……这也不妨是一个好的，两全的思路。
“快跑！！！”
苦多伊拉尔大概对没有受到重视感到不满，但他脸上的血迹和碎肉并没有体现出这种情绪。
他已经奔跑到了不远处，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着一团硕大的黑暗，黑暗宛如一颗张着嘴巴的恶魔之头，黑暗的牙齿与无神的瞳孔死死地盯着苦多伊拉尔的背部。
顾夏朝前猛地振翅，张开龙口就是一口怒焰喷射。
把控好方向的龙炎紧紧贴着苦多伊拉尔的头顶，将那一颗漆黑的恶魔之头冻结。
可即便在冰块内，恶魔之头也不像是普通的残肢断体落在地面，还在不断地挣扎蠕动。
“院长，上来！”
兰奇眼神中的情绪非常地复杂，无畏战胜了恐惧，英勇战胜了畏缩。
此时的他恨不得跳下去与那个邪恶的存在战斗，以此证明自己的光明。
好在他还能保持一定的理性，没有化身成为情绪的奴隶。
脑海中的纷多念头疯狂地碰撞着，自保的理性最终压倒了一切让兰奇沉重地伸出了右手。
年迈的苦多伊拉尔身子本就不好，如今被咬了一个半残，若非靠着体内神秘力量的支撑，早已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呼哧……呼哧……”
他的呼吸宛如破风箱一般狠狠地响着，兰奇把他拉到上面后一直盯着他的表情变化。
在某一刻，兰奇始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学院内的院长在短短的一会儿间就成了如今的这幅模样，直到坐在旁边的苦多伊拉尔那满身血肉的碎屑下再次渗出殷红的鲜血，他才习惯性地撕扯掉自己衣服的下摆，按着标准的救助方法给苦多伊拉尔打了一个止血结。
一切做好，苦多伊拉尔稍稍恢复了点精神，他睁开从爬上来就一直眯着的眼睛，虚弱地说道：“我们得离开这里，这里已经完全被污染了。”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
兰奇听从顾夏在心中的询问，代替它问道。
“黑暗中并没有什么，伤害我的是一种诅咒。它的名字叫做‘索魂’，是通过邪恶的祭祀法术将一个生前遭受过极致痛苦的人练就而成的一次性杀手法术。”苦多伊拉尔倚在顾夏的胸椎处，有气无力地说道，“那个东西已经被我干掉了，刚才追着我的只是一个黑雾中的‘污染物’。这种东西并不多，或许在整个黑雾里面只有它一个。其它几名教授现在还在里面搜救着学生，没有太大的问题。我们需要做的是找到这片迷雾的源头，破解它。”
“源头怎么寻找？”
兰奇问道。
“朝着这个位置往东飞行，大概二十分钟左右，有一扇光门，在那里镶嵌上足够多的能源物质，黑雾就会慢慢地消散。能源我有，这个过程也不会太久，最多等到明天早上，我们就彻底地安全了。期间，我们也不会碰到任何的危险，源头部位不允许任何的‘污染物’存在，那里相当于一片绝对洁净的净土，除了人可以靠近，其它任何东西靠近都会让整片黑雾变性溃散。”
“明天早上？”
顾夏不太清楚离开这片迷雾的方法，但如果等到明天早上，一切就都迟了。
兰奇嘴上不说，但看他的样子也知道他不普通。
一种冥冥中的感觉告诉顾夏，千万不能等到明天上午。
它迟疑地问了一句，兰奇摇了摇头替它说道：“请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们两个小时内离开这个地方。”
“两个小时内？”苦多伊拉尔愣了一下，“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离开这片黑雾，除非把这里的所有黑暗全部驱散。”
兰奇拧起眉头，顾夏之前在心中给他说过的那些话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想要找到其它的法子，于是小声地问道：“院长，您了解血污吗？”
“血污？”
心头埋怨着扶基的大嘴巴，苦多伊拉尔也不再隐藏了，他叹了口气，“这次是我判断失误，出去后我们直接找官方请求协助。”
“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您对血污了解多少。”
“血污？一个活跃在二百年前的疯子。他似乎青春永驻，活跃的那段时间内人们常常说他的样子没有发生过太大的变化。根据我们目前的推测……”苦多伊拉尔迟疑了下，还是说道，“也许他已经被污染了。”
“污染……”不需要苦多伊拉尔解释什么，兰奇曾跟老师了解过关于污染的部分内容。
一瞬间气氛冷凝了下来，只剩顾夏自己扇着翅膀飞向东侧。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人杵在道路中央，他的身子并不高大，反而瘦瘦弱弱的。
顾夏感到一抹熟悉，低头后才发现是一名面无血色的年轻人，左手抓着一根法缒，盯着自己的方向。
“史密斯？”
“血污？！”
顾夏在心中惊讶出声，苦多伊拉尔已经颤着胡子站起了身子。
他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真是画像中的那个疯子！
他正挡在了自己面前！完了！一切都完了！
在见到血污的上一秒种，苦多伊拉尔还在内心中麻痹着自己。
这次只是一个比较邪门的强大途径者在暗中操纵着一切，所以楼内的孩子们暂且还算安全，毕竟不会有人跟当初的那个疯子一样，但凡碰到贵族就会随意地杀害。
如今当画像中的恶魔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苦多伊拉尔才算是彻底闭上眼睛了。
这座学院内最不缺什么？贵族们的后代。
血污最讨厌什么？曾把他逼迫到“家破人亡”的贵族。
“史密斯？”
顾夏通过灵魂第二次朝着前方轻声呼唤道。
它早有预料，却依旧难以想象。
经历过的记忆中的人物真切地出现在眼前，犹如电影中的人物走出荧幕。
随着顾夏的呼唤，道路正中的人影身子一晃。
下一瞬它已经倒在地上，一道冰冷的灵魂从它的体内飞出，渐渐消散在了天边远处。
“嗯？！怎么回事？”
对传说中人物的绝望让老院长失去了所有的侥幸，对学生们的责任追求又让他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麻木的冷光一闪而过，刚准备好拼命，哪怕死后也要留下一个好名声。
传说中的“贵族杀手”就魂飞魄散了？
当初将他审判时大卸八块的王国大臣都没能做到的事情，怎么在自己的面前却突兀地发生了？
难道这附近……还有更恐怖的存在吗？
兰奇没有见过血污的画像，可随着了解，也对血污产生了一种难言的畏惧。
苦多伊拉尔的一声大喝让他猛地回神，看清面前人那年轻的样貌后不禁握住了手中的骨杖。
他正打算把顾夏送回另一个世界，接着发动禁忌。
血污就倒在了地上。
发生了什么？
谁能告诉自己啊？
PS：3300字，先更后改，明天补上昨天今天共所欠3000字章节。实在抱歉刚到家。
最近节奏有点问题，稍后彻底整体优化，包括前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