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2023 时间地点不明,马耳他籍货轮“Roger de Moulins”号
一如往日。
依旧是日暮之际,伴着笑语斜倚在小巷中的残阳;依旧是呼哨声大作的街角,在彼端的喧嚣外带着轻蔑的凝视;也依旧是那个看似与汹涌的人潮毫无关系,却最终将猎物收入囊中的瘦弱身影……
对于他来说,大人的世界其实与那颗在争抢中看似永远不会被他摘下,却最终在他口中融化的糖果一样,很是简单而纯粹。
只是,看透这种纯粹,是一种特权。而特权也从来不会属于失败者。
就譬如飘散着血腥气与浓重酒精气息的舱室里,那个在痛楚中挣扎的酒鬼……
“现在老实告诉我,除了我们,你在这一票里偷运的其他人蛇(即偷渡者)在哪儿?”
红发男人的笑意愈发浓厚,尽管他对这些在2019年战争全面爆发后就不断在东南亚与远东两地往返奔走的蛇头很有兴趣,但很遗憾的是,在那些剽悍的KGB边检武装登上这艘船之前,自己的时间并不比这个濒死的酒鬼多多少。
肋下骤然迸发的痛感随着三棱军刺在体内的肆意扭动而愈加清晰,剧烈的痛楚之下,被捅穿脾脏的酒鬼终于彻底搞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张开那张喷吐着酒气的大嘴,他像是一头待宰的猪一般,无比凄惨的哀嚎着:
“左,左舷……两个箱子,一个船头……一个船尾……放过我,上帝啊……”
还没等着他将自己卑微的乞求说完,喉咙上传来的寒意和像是被淤泥塞住的呼吸就打断了根本不成词句的祷语。
“Fillojmë”
彻底倒下之前的一瞬间,蛇头清晰地听到了数个古怪的音节。
那是他从未聆听过的语言……
…………
“我说你们就不能把活干得利索点?怎么什么玩意儿都能被你们弄得浑身是血?”
看到那具分到自己头上的尸体,恩维尔·卡布纳拉抱怨的声音显得有些“恶狠狠”。从摸着黑进入室外的走廊,再到这个充斥着酒精味的狭小舱室,躺了一路的警戒人员无一例外,全都是在突袭中先被三棱军刺捅了脾脏,然后再被匕首在颈部抹出了一道飚飞的血箭,对于要处理尸体的人来说,这种脏兮兮的玩意儿绝对是噩梦中的噩梦。
一把扯下了一具尸体上的通讯器,刚刚擦干净军刺的“贝雷帽”丝毫不像是刚刚屠戮了数名船员的雇佣兵,倒像是给小孩子递上冰激凌的商贩般露出了一丝微笑。
“虽然只是些人贩子,但这些家伙至少在单打独斗上是行家。你好好看看,反应稍微慢点的话,躺在这儿的就是我了。”
他指着尸体的手说到。
脸上不禁闪过一丝诧异,粗暴的踹了尸体两脚后,卡布纳拉总算是看到了尸体手中已经赫然出鞘的老式侦查刀,虽然这种单面刃的老货色早就应该被扔进博物馆了,但对于被捅到的人来说,这玩意儿的寿命其实并不重要。
“啧啧,真TMD……先是这些在海警船甚至是军舰炮口下讨生活的蛇头,之后还有普列沃梅斯克等着抢人的雇佣兵和设防的俄国佬,藤原先生是不是疯了?还有,那边的萨克逊娘娘腔!”
像是生怕另一边正在检查轻潜呼吸器的红发男人听不见一样,卡布纳拉用刚好足够传到他耳朵里的声音顿了一个重音,然后压低嗓门说道:
“你的雇主是不是疯了?现在至少三个小型雇佣兵军团都在普列沃梅斯克的军火黑市上逛街等着拿到那笔匿名基金,既然你们的人在佐世保就有追踪那个疯婆娘的办法,那干吗还得等到现在?就算我们和那些疯子的目标完全不同,但菠萝和手雷都是圆的,撞见一群持枪的壮汉时难道还要打个招呼问一句:‘你们的目标和我们一样吗,远道而来的旅行者?’要知道,总共就这么大一块地方,两堆拿着枪的人撞到一起,谁TMD还会问上一句:‘你是不是在和我找一样的东西’。呸!”
嘴上尖酸刻薄的碎碎念叨着,卡布纳拉的手上却一点也没拖沓,在那个红发男人把呼吸器扔给自己之前,那些尸体已经如柴草般被整整齐齐的码在了舱室的角落里,随着血液因洒下的固化剂而凝固,房间中的血腥味顿时被刻意增加到足以熏死一头牛的酒气遮了过去。
“对于不该问的东西,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别问”
红发的男子在黑暗中眨了眨湖绿色的双眼,从卡布纳拉这个出身于地拉那城市贫民家庭的人看来,如果不是无时无刻不徜徉在嘴角的暴戾杀意,外表柔和到近乎秀气却不失英挺的男人显然在“社交场合”有着非凡的杀伤力。尤其是对于贫民窟里那些指望着有什么人能把自己带出去的女孩以及在街角狂抛媚眼的同 性 恋 女票 客而言。当然了,条件是在这伙计不开口的时候。尽管他的伊利里亚语(注:指代现实中的阿尔巴尼亚语,见设定集)说的甚至比自己还字正腔圆,但是如同这句话一样,语气上乍听上去像是个慈祥的老学者,遣词用句却像是个地道的奸商,怎么都让人后背发凉。
“有很多人想做这桩生意,我的雇主和藤原先生一样,只是对作为棒棒糖的匿名基金没兴趣而已,如果你现在害怕那些正在在军火市场上扫货,准备为了棒棒糖而豁出性命的三脚猫,那么不妨直说,我和我的雇主都有时间改变主意,更何况……”
他轻轻弯了弯嘴角,带着如同宾馆服务员般,看上去很是迷人的职业化笑容继续说道:
“藤原先生上次已经被‘那些’俄国佬打到输光了最后一条底裤,作为老客户,我的雇主丝毫不介意在这次任务中另找下家。”
话音未落,卡布纳拉和身后的数名伊利里亚籍雇佣兵已经猛地站了起来,如果不是作为队长的“贝雷帽”挡在了他们身前,这些被羞辱的巴尔干大汉甚至已经抽出了匕首,准备将这个狂妄的不列颠尼亚佬大卸八块。
要知道,十多天前正式这个出了大价钱的雇主用惊人的佣金将与他们属于同一个雇佣兵组织的其他三个小型军团不远万里拉到了克什米尔,结果却是被联盟军仅仅一个分队像打靶一样杀了个干干净净,那些死者中的很多人甚至就是这些人的同乡和朋友,在为了眼前这个傻瓜丢掉性命之后竟然连脸都没被毁掉,就这样在这十几天里成为了国际新闻板块中的头号热点,而现在这个害死他们的蠢货竟然还敢于羞辱他们和深受佣兵们尊敬的藤原先生,这在他们看来简直不可饶恕。
“三脚猫?棒棒糖?”
拦住了一众被愤怒烧红双眼的雇佣兵,“贝雷帽”学着红发男人那种充满了轻蔑和嘲讽之意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他的原话,然后反唇相讥道:
“就算在这艘破船上的集装箱里,你我也都清楚整个滨海边疆区军火黑市现在的动向,就连那种连印度人都嫌弃的罗马尼亚产劣质AK也已经卖出了至少三倍的价钱,而那些像过狂欢节一样扫荡市场的雇佣兵可是大摇大摆的待在那些俄国佬严加戒备的前线城市里!那些人和俄国佬可都是在等着第一个动手的傻瓜蛋,就算目标不是同一个,但是只要枪声一响,俄国佬们就会在20分钟内拉出一支有航空火力支援的重武装突击队!既然你和你的狗屎雇主想让我们扮演这个角色,那就最好把你们的嘴巴放干净点。”
一瞬间,刚才还笼罩在“贝雷帽”脸上的浓厚笑意已经如同日出时的露水一般,随着弥散于血液与骨髓的恶寒消隐无踪,甚至连口中本应显出草莽本色的粗鲁警告都镀上了一层阴冷与刻毒:“想想看,这边是你和你的雇主那点微不足道的佣金,同一个城市里被其他人追击的目标却值某个匿名基金里整整1亿和瑞士法郎等特里芬的任意货币(注1),如果不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傻瓜才为了一个连大致追击范围都无法确定的疯婆娘放弃旁边1个亿的硬通货(注2),尊敬的米德尔顿先生,看在这些枪口的份上,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们那个疯婆娘身上到底有什么比1亿硬通货还让人感兴趣的玩意儿?是什么情报?还是某个狗屎参议员在联邦储蓄银行一年花上万美元换来的保险箱钥匙?您不介意换一批雇员,我们也不介意就这样把您扔下海!”
像是要把胸中的戾气一吐而尽般,“贝雷帽”用无比尖酸的语气试探着面前自称“菲利普·米德尔顿”的向导兼雇主联络人,而一旁刚才还愤怒无比的大汉们此刻却像是换了一个人,除了握着大口径手枪的右手依然稳定之外,数张不同面孔都呈现出了滑稽演员般的诡异笑容。
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可是米德尔顿却像是感到无所谓一般,倒是在成堆的枪口下镇定了下来,从容的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把我扔下海?的确,对于任何人而言,那1亿硬通货可能都是难以拒绝的诱惑,你们的队伍规模以及装备也确实足以和其他三个小型雇佣军团抗衡,但是,好好想想看,值1亿硬通货的那个家伙可是被押在克格勃手里。”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
“而且根据我的情报来看,作为关押地的仓库区本身的防御强度就已经很惊人了。从那个匿名基金发出告示开始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周,但如你所说,所有人都在等着先动手的傻瓜。原因无非是搅在一起的人马太多,就算能抢到人,等着黑吃黑的人马也是大有人在,我说的没错吧,加夫里尔·博格达尼少校?至于我的目标嘛……”
他眨动的双眼如恶作剧成功的小男孩般闪出一丝恶毒的快意,在顿了一下之后骤然改变了语气,用像是讨论家常琐事般的腔调对着博格达尼吐出一个问句:
“当年在米登豪尔皇家空军基地受训的时候,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好奇心是雇佣兵的天敌’吗?”
话音一落,舱室中已然是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注1:特里芬:即一种全新的世界货币方案,由世界银行发行统一的世界货币,货币的分配份额按照2019年反深海战争全面爆发(2017-2019是局部海域的战争)前三年的进出口贸易平均值计算,会员国中央银行在世界银行开立往来账户,各国官方对外债权债务通过该账户用转账办法进行清算。(这里其实是复刻了1944年未能付诸实现的凯恩斯方案,因为作者君是学历史的不是学经济的,所以对经济问题的认识其实还很片面,求各位轻拍啦(≧O≦)嗷~~)细节如下:
(1)顺差国将盈余存入账户,逆差国可按规定的份额问世界银行申请透支或提存。
(2)世界银行账户的记账单位为“特里芬”(纪念特里芬难题啦作者君起名废拜托不要吐槽啦),以黄金计值。会员国可用黄金换取“特里芬”,但不可以用“特里芬”换取黄金。
(3)各国货币以“特里芬”标价,非经世界银行紧急状态货币管理理事会批准不得变更。
(4)会员国在世界银行紧急状态货币管理理事会的份额,以战前3年进出口贸易平均额的75%来计算。
(5)世界银行紧急状态货币管理理事会各支部设在巴黎,伦敦,布鲁塞尔,莫斯科,北京,纽约,京都六个城市,总部在日内瓦,理事会会议在日内瓦举行。
注2:瑞士法郎由于瑞士的金本位制而在一直以来作为避风港货币,是一种硬通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