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第四章2,第九章和上一章节,A.D.2023 .VLAT时间3月19日 20:07 ,伦敦时间3月19日10:07,普列沃梅斯克谢皮洛夫海军基地,藤原绘理一行抵达第三天。
游戏,就在这最“不经意”的时刻开始。
马斯特里赫特同盟框架也好,NATO也好,甚至那个在大多数不列颠尼亚人的眼里近乎于小孩子把戏的加里宁格勒公约也好,从2016年的脱欧事件后,这些对于不列颠尼亚王国而言都具备同一种性质——噩梦中的噩梦。世界上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不列颠尼亚王国根本无力在失去海外殖民地的情况下,于一个联盟体系外独立的拥有外交强势,就更别提在雅尔塔体系解体之后重新跻身世界体系构建者的行列了。退一万步讲,就算大不列颠从印度独立以来就开始适应二流国家的位置,但这个心理认同是存在一个必要前提的。
那就是:海军与殖民地状况的式微。
以及,雅尔塔体系中两极对抗的存在。
那么,当这三个条件中的两个自二战后如梦幻般首次如不列颠尼亚王国所愿发生了变化之际,身为不列颠掌舵者,内阁和王室将何以自处?主张孤立主义的麦克拉伦如是,高喊着“体系均衡”搬进唐宁街10号的阿尔伯特•坎宁安首相亦如是。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在雅尔塔体系因加里宁格勒公约而终告解体之后,不列颠尼亚王国在外交上的定位变得令人看不透了。
当拥有强大的海军与广阔的殖民地,自身可以随时作为组织者协调乃至破坏欧洲体系,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世界体系又尚未成型之际,大不列颠可以自豪的将自己视为一流强国中的一流强国,除了不破坏欧陆的均势外,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大不列颠求之而不能得的。
而在雅尔塔体系下,失去了海军,失去了殖民地,面对身强力壮的北极熊,虽然丘吉尔先生本来就是个胖子,但英伦三岛上的外交家们也不敢再放出“我是大陆强国克星”这种大话来打肿脸充胖子,继续玩弄古典主义的外交花招来维系与另外两极并列的地位。而是开始了漫长的蛰伏,在2019年反深海战争全面爆发前逐渐适应了二流国家的地位。
当然,不列颠绅士们肮脏的外交花招丝毫没有令自己的祖先蒙羞,反而是在沦为二流国家的过程中愈发变得阴暗,实用。如果辉煌时代的威灵顿公爵(这里是指他从政后)挥舞着的是一把华丽的细剑,那么自艾登先生后的唐宁街之主学会的便是如何在暗处扔出淬毒的匕首。
但是,一切都随着第七舰队在远东的惨败,继而被迫撤出尼朋和菲律宾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不列颠尼亚王国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反而依靠世界上最为强大的舰娘部队(注1)和“恰巧”被“困”在新加坡的欧联舰队(见第七章)形成了在两洋的“双鬼拍门”,从而自二战后首次重返海军强国行列。
在下议院把礼帽高高抛起,然后肆无忌惮甩坏(注2)的不列颠绅士们似乎忘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回到刚才的另不列颠接受二流国家地位,并以此形成外交政策根基的心理认同条件。
1.丧失殖民地2.沦为二流海军3.雅尔塔体系下两极对抗中的二选一
二和三在第七舰队战败的消息传来的瞬间成为了历史的尘埃。不列颠似乎终于可以重返强国行列,主导NATO,边缘化马斯特里赫特同盟,重返海外……一切一切美好的愿望在一瞬间都成为了可能。
那么,殖民地呢?
新殖民体系下,不列颠根本就没有与联盟和联邦两国竞争的权利,甚至连法国人都在西非早有斩获。而一夜之间,正踌躇满志准备重新由股市小散户变身王牌操盘手乃至市场规划者的不列颠尼亚王国发现了一种尴尬,大写加粗的尴尬。
那就是,缺乏新式殖民地的自己空握一手好牌,但根本打不出去。原因很简单,在全球反破交战争的前提下,任何敢于挑战加里宁格勒体系建立霸权的国家首先都要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挥舞大棒前,自己会不会因为濒临饿死而被别人的胡萝卜吊走。
好,那么现在,联盟,联邦两国海上力量相对式微,拥有了强大海军与国际地位,但离开马斯特里赫特同盟体系就找不到任何新殖民主义体系下海外市场的不列颠尼亚王国是几流国家呢?
答曰:不知道。
正如历史上无数次重演的故事一般,不列颠尼亚王室成员对于成为不列颠尼亚的第一道防波堤从不畏惧。
这一次,首战之地不是费尔干纳,不是欧洲,而是克什米尔与更为遥远的远东。
所以,游戏开始了。
正如十天前堙没在夜色中的克什米尔山林无法预见阿穆尔河上已经微熹的曙光一般,当坎宁安在爱德华王子的“感召”之下召开紧急内阁会议时,洋溢着暖意的伦敦阳光也无法感知已是深夜的普列沃梅斯克外海某种寒冷的狂怒。
不同于北大西洋上带着狰狞之貌狂奔而来的长涌卷浪,在被自海平线上吹来的湿热水气支配数日后,恐怖的初春寒夜终于再度登场,如哈德良长城一般,连山成川,轰然起落的巨浪夹着空气中的冰霰在航线上肆意狂奔着,被浪尖在野兽般的交媾中噬碎的寒涌甚至可以直接将船只“吞”入泛着浓烈腥臭气的水下,然后再把她扔出水面。
连续数日反常的风暴让麾下严重缺少CQO(注3)的藤原绘理,米特罗法诺夫与叶尔德林不得不暂时放弃追查那个随时可能导致整个基地被炸成一片火海的假基站(见第四章2),优先接见陆续穿过冰雨和浪涌抵达谢皮洛夫海军基地的水雷舰队成员,以每个人为单位,十分精心的将炮械装备,载重,队形站位,掩护组之间的接应位置,甚至是每日份的轻型燃料罐和尿袋使用量都一一布置详明,然后把这些身背力场发生器(注4)作为抗浪防水装备的学龄段少女们部署在酷寒的海面上,以30海里为界组成一个又一个雷达哨舰(注5)分队,以掩护绕道普列沃梅斯克驰援萨哈林的前线舰娘和在深海航空机动集群威胁下放弃航空途径的藤原舰队预备队成员前往谢皮洛夫海军基地。此刻的她们就如同市场花园作战中死死扼守“地狱公路”两侧的美军空降兵和西进运动中守护道路两侧,驱赶印第安人的牛仔一般,在风暴中构成了一个实际上脆弱无比,但至少解决了有无问题的海上走廊。
也正因如此,明石在17日“见不到参谋长”的抱怨就更是显得毫不令人感到意外——几日之内,暴增的文件数量已经足以让一众临时在I·S·尤马舍夫通讯中心帮办文书工作的资深舰娘叫苦不迭,而在基地核心办公区,特别是某个毫不起眼的两层小楼旁边,神情严肃的海军步兵们和雪亮的刺刀墙很干脆的向基地的其他区域传达了一个信息:请勿打扰。
不仅是17日,18日过去,眼见着席卷着冰雨的风暴之夜即将于19日的普列沃梅斯克降临,以秘书舰加贺为首的资深军官舰娘与军士长们依旧未能觐见舰队参谋长以完成仪式层面上的交接工作,不仅如此,作为首个将于基地中拥有私人官邸的舰娘指挥官,可怜的藤原绘理海将补甚至未能和她的私人官邸谋面——三天两夜的时间里,由于米特罗法诺夫海军少将昼夜不停地与一堆简报和数据做着殊死搏斗,作为舰队司令官的绘理在他的建议下直接“占据”了他的私人寝室——位于司令部楼“上层后甲板”(注6)隔壁的小房间,从而开启了距离仅有一墙壁的两点一线生活。
就这样,当19日夜,以赤城为首,取道普列沃梅斯克经由陆路赶往北线的一众“补充兵”舰娘登上加装着ZSU-23-4高炮炮塔的高速武装专列后,整个谢皮洛夫基地的通讯,联勤,轮机和指挥军官就像是被浇上整桶开水的糖塔一般,在猛地松下一口气后人人筋疲,个个力尽。当裹着冰霰的寒雨如约而至时,一座基地的人都像连晚霜都懒得抹就倒在床上的明石一样,从头到脚都写着一个“累”字……
………………
一辆高机动车的车门在基地生活区外围的小教堂旁被打开,狄肯·“Boogie”·克里斯滕森(Dickon·“boogie”·Christensen)联邦海军陆战队上尉缓缓探出半张脸去,任由一丝丝肆意撕咬着从皮肤到神经末端的寒意在上面陷入了暂时的沉睡,像是要借此驱走已经在毛孔中安营扎寨的疲惫感。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小教堂的灯光从本该紧闭的厚重木门内渗到了门外的潦水之中,柔和的昏黄此时却像浓到化不开的夕阳色斑块,把虚掩的门后凝成了一块巨型的奶酪,当夜色的小伎俩被打着尖利呼哨狂奔而过的冷风所歌咏时,车上的两名资深陆战队员甚至在舔舐着全身的鸡皮疙瘩的怂恿下如着了魔一般,遵循着本能在车门打开的瞬间猛地压低了身躯。
“别担心,CJ,今天没有月光。”
戏谑般的拍了拍眯着眼睛紧盯远处的暖光的C·J·科里森二级军士长,猛然间察觉到自己是在佯装镇定的克里斯滕森反倒是真的因为这个无月之夜而松了一口气——要不然他此时也会照此办理——竭力在视野彼端的昏黄色中寻找着热能观测仪在逆月时反射出的淡黄色光斑。
“真高兴你和里面的那位有些交情,头儿。要不然我可没法想象在这个鬼地方怎么能不带夜视仪出门。”
在冷冽的雨中空气里长出了一口白气,把右脚移回车内的军士长很干脆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然后向后座递了一罐可乐。
“不了,谢谢”,
摆了摆手再插回风衣口袋的克里斯滕森瞬间像是被M1911手枪的防滑柄蛰了一下——原来自己的手心已经满是黏湿的冷汗。
“别紧张,伙计,我和教堂里的那位公私分明,另外……”
听出军士长话中“弦外之音”的克里斯滕森笑了笑,接着向教堂努了努下巴。
“那位现在可是我们的新老板。”
说罢,随着软底防滑靴在一片幽暗中踩上了坚实的地表,被落在阴影中的科里森只得用一记夸张的耸肩动作为自己的老板充当了一次看上去滑稽无比的伴舞。
“行吧……普列沃梅斯克和把一个小姑娘们的大侍女当成新老板……”
他扫视了一眼在窗外如利刃般的海风中瑟缩的稀疏灌木丛与依稀可见的废弃铁丝网,随后在车内灯光下对着手中的可乐罐说道:
“总比在阿富汗变成热糖浆强,对吧,伙计?”
………………
夜色中奇异的微光穿过了圣坛正上方的彩色玻璃,和着布满整个教堂的昏黄色将跪地祈祷的黑与白晕染成了星空下于纯白鸢尾花之上浅眠的夜露,在一个漫长的瞬间里,紧闭着双眼的米特罗法诺夫仿佛陷入了母亲永不松开的怀抱,除了缓缓从睫毛上翩然而落的透明色,苍白到足以反射着微光的脸庞宛如棺椁中被沉寂所支配的永恒标志一般,在完全的静止中闪烁着令生者畏惧的淡漠。
就好像……
“生命”这一人世间至高无上之物只是他在狂澜怒涛中沉睡的蛹……真正的蝴蝶,早已飞入了逝者的梦乡。
仿佛被永冻的冰晶献上了拥抱,当距离近到足以目睹泪滴消解于笔挺的联盟海军黑色高级军官常服之际,克里斯滕森像是遭遇了某个易碎的珍贵瓷器般悄然停下了动作。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伴着左半边脸上那道令人毛骨悚然的狭长伤疤在一瞬间不受控制的抽动,克里斯滕森不禁在心中问道。
如果那个名为命运的娼 妇能够允许他凭着自己的意愿此刻身处的位置,那么克里斯滕森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不再身为与面前的这位完全相同的,浑身浸满鲜血气味的混蛋,而是身处一个普通人的位置,这样的话,他便可以将自己本能般的停滞解释为在完全不恰当的时间和地点突兀的遭遇了如此孤独而沉默的美感……或者是因为携起黑白两色共跳半支舞的血腥玫瑰在即将凋零时被迫失去了所有的尖刺而放肆谑笑。
酸楚如同此刻在基地外海的浪涌般泛起,又随即在拍击某个名为“警戒”的本能障壁时消解无踪。
但是他不能……抽搐的伤疤告诫着他,这是面前的男人自成长为一个男人以来最为脆弱的时刻,如果需要击败他,那就趁现在。
但是他不能,因为此刻,这个男人的身姿足以令所有如曾经的他一般在刀尖上舔血,循着血腥气而来的捕杀者在短暂的瞬间垂泪——被鲜血喂饱的利刃已被命运折断,他身上唯一能够令刀俎之鱼畏惧的原因,已经不再是即使擦干血迹也依旧令人胆寒,被血液刻入刀身的清冷光泽与浓烈杀气,而是作为鱼肉本能的谨慎与戒惧。
相比这个足以令那些身为危险肉食动物的同类认同的观点,“今日已是朋友”这一苍白无比的事实更像是某种借口。
“听说腓特烈大帝,叶卡捷琳娜大帝和玛利亚·特雷西娅(注7)三名强盗当中,只有特雷西亚女王会在抢劫之后对着圣像无比虔诚的哭诉忏悔……现在看来也不尽然,是不是,雅科夫·菲利波维奇?”
当看到脸颊上依旧挂着泪痕的米特罗法诺夫从圣坛上的十字架前起身时,克里斯滕森一秒都不想再继续忍受从踏入教堂的那一刻起就如同跗骨之蛆般深埋在自己骨髓中的阴森寒意,干脆利落的一个敬礼后,他像是被漂亮的柚木地板烫到了一般,大步流星的向这个看起来如此陌生的老熟人走去。
“是啊,时间过得很快……快到我甚至能够指挥您这个强盗头子了”
优雅的转身回礼后,任由自己脸庞上的紫色冷湖继续保持着湿润状态的米特罗法诺夫向克里斯滕森抛去了一个苦笑,自嘲般的轻声说道。
两只铁钳般的手随即紧紧握在了一起,之后便是两位洗不去满身血腥气的老兵毫无掩饰之意的放肆大笑。
“老狐狸(注8)!我就知道你在握手的时候还会向前用力。”
(注8:即The fox may grow grey, but never good.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注1:舰娘条款与服役情况:2017年之前,妖精方面拒绝向非统一的人类政权提供舰娘武装技术,而人类也十分诟病舰娘适格者产生的不确定性。由于北大西洋地区护航压力的持续增大与加里宁格勒会议的筹备,妖精方面于2017年正式同意向现阶段可供装备的舰娘提供服役装备与配套设施,2017年,第一批舰娘“适格者”完成基础训练并正式作为空壳军事保安公司(妖精的政治条件)的雇佣兵,作为联合国维和部队成员正式服役,12月,首批服役的舰娘数量排名为1.不列颠尼亚(厌战等12名)2.联邦(企业等9名)3.尼朋(大和等7名)4.联盟(阿芙乐尔等5名)(以上为有能力依靠本国舰娘单独作战的国家)5.意大利6.德国7.法国8.荷兰9.西班牙10.葡萄牙11.智利。之后舰娘数量持续增加,但各国舰娘的数量层级对比从未变化。
至于不同国家舰娘数量的不同的原因,学术界产生了多方争论,现公认的说法来自不列颠尼亚史学家A.R.巴克利于2097年发表的论著《海军血统论》,他认为舰娘产生的多少与各国近代海军形成时间的长短,是否形成远洋海军,海军传统是否形成与保留,海军在国民心目中的历史地位及国民对海军的热情这5个因素有关。
注2:甩坏的礼帽:此言出自威灵顿公爵,当他来到下议院时受到了议员们的狂热欢迎,他笑称:“我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多被甩坏的帽子。”
注3: CQO:即“具备舰娘指挥资格的海军军官”。经由FGCT资格考试即舰娘指挥资格测试成绩认定选出,由于新生代舰队级CQO通常在晋升速度上与其资历不匹配,故各国45岁以下CQO均授临时军衔,档案军衔及其级别比CQO军衔低两级,海军少将CQO对应海军中校,以此类推。
注4:力场发生器:本文将舰娘的防弹,防浪,防水原理解释为力场。若仅仅需要防弹功效,则制服具备防弹功能尚可解释,但考虑到公海上的风浪强度,舰娘明显需要一种合理的抗浪设备。
注5:雷达哨舰:本文设定中深海栖舰及其舰载机对火控雷达具备极为强力的干扰作用,故各国在舰载防空系统上重新回归射击指挥仪+人工瞄准锁定时代,舰娘装备的对空雷达可以为舰船提供射击诸元,故执行此种任务的舰娘为“雷达哨舰”。
注6:上层后甲板,即quarterdeck,海军传统中通常指舰长私人领地。并非所有的舰艇都有该部分。本文中海军基地和舰上的特定房间与职务名均按照皇家海军,美国海军,旧日本帝国海军和俄/苏海军的史实传统命名,相见后续设定集章节。
注7:又译玛利亚·特蕾西亚(德语:Maria Theresia;英文全名Maria Theresa Walburga Amalia Christina,1717年5月13日-1780年11月29日),是奥地利大公和国母,匈牙利女王和波希米亚女王。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六世之女,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一世的妻子。她的继位导致了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同时,她也是著名的“开明专制”君主之一。
标题注:即“影响者”,源于乃木坂46演唱的歌曲名,第59届日本唱片大赏获奖作品,双center为白石麻衣与西野七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