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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一章 A.D.2023 VLAT时间3月19日 深夜 ，普列沃梅斯克，谢皮洛夫海军基地，小教堂
“或许，今夜应该冠上‘自我主义者’名号的……真的是我”
十二年，十天……
当再也无法控制，携着酸楚的透明色热流与她此刻几乎和他同样苍白的脸庞起舞时，她感到内心某座一直充当着她心灵的膝盖，支撑着她背负这12年时光的堤坝，甚至连十天都无法承受——
罗曼诺娃自失去母亲以来首次为她在此刻失去之物而惊恐——眼泪在此刻如雨季丛林的河水般汹涌——她甚至无法做出名为控制的尝试。
而恐怖的是，她甚至都不能确切的知道，这无法控制的透明色为何奔流。
她为自己的此刻而耻辱，他口中的“如此变故”（见上一章）竟然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丝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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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other view 雅科夫·菲利波维奇·米特罗法诺夫
“您是否曾沐浴着寒雨亲吻玫瑰的刺呢，娜塔莉亚·菲利波芙娜，我亲爱的姐姐？”
他在她的泪光之中苦笑着，任由视线越过在恐惧与悲酸中战栗的罗曼诺娃落到三角钢琴旁被倒扣的一副小像上。
黑与白两色的玫瑰依旧在他的房间中绽开着，散发着冷意的寒雨依旧没有染上任何颜色，但是，当玫瑰没有了刺，他又如何能够为了什么而屹立在凝赤的苍蓝色之中呢？
姐姐在生命的终焉为他留下了这样一个谜题与忏悔室中这架仅存的，足以让他彰示自我的钢琴。那时的他，还是一张在黑白相间的雪原中迈出梦境醒来的白纸，是一个必须用自己的肩膀承受一切的，存在时间层面上的“婴儿”，这是属于他的2012年，也是属于姐姐的冬天。曾以奥尔洛娃之名绽放的玫瑰没有熬过那个冬天，但奥尔洛夫家族的玫瑰却需要继续绽放下去……而他，拥有的只是被父亲抛弃的母亲所有的，不名誉的旧姓。
以及，姐姐的终焉时光——他在这个世上第一次体会到的“爱”。
仅此而已。
所以，和眼前的罗曼诺娃一样，他也曾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也同样误以为自己的恐惧源于无法控制自己的耻辱。
但是，这其实大错特错。
他很明白，尽管他的这种特有的温柔和细腻只会让人恐惧，但他就是明白
眼前的罗曼诺娃，其实并不是因为无法自控而恐惧，而是像他一样，在感受到自己的人生终究无法脱离他人的控制时失去了唯一值得珍惜的“爱”，随后便为了逃避这个残酷的真相而适应了它，自愿的成为了一只提线木偶。
但是，这种适应并不是永久的，它只是在血肉淋漓的伤口上覆盖了一层黑白色的雪原——宛如他的“出生”之地。而总有一天，冰雪会走向消融。
罗曼诺娃现在无法控制的泪水，只是由于她在心底已然察觉到事实而流——他，米特罗法诺夫为本不应该与之重合在一起的影子而背上了产生于罗曼诺娃记忆深处，原本不应存在的十字架。
那个影子，真的不该与他重合。
一如他在2012年与2016年留下的眼泪——当他于2016年（注：此处对应上一章罗曼诺娃的回忆，“从20xx年她迎来在巴黎的新搭档起”，此处时间应为2016年，上一章错写为2013年，已经使用编辑功能修改，特此提醒，请手机端读者朋友们在目录页下拉刷新）第一次在巴黎见到这个审视着他的奇怪搭档时，他刚刚在那个冬天后又被迫离开了一个送给他整个世界的人。
2012年，刚刚有幸认识这个世界的他是一张只懂得职责二字何解，在沉默中痛苦的白纸；而4年后离开那个人时，他是一个了解了故事二字如何构成世界的布偶，除了自己的目标外不会试着去伤害任何人的布偶。
而那个人的影子，却在他抵达巴黎时被毫不留情的击碎了。
他在异国的栖身之地，是第九大区某条小巷中的一个不起眼的手工制衣店。
在那扇他被义务驱使必须要迈入的大门对面，鹅卵石路的尽头，是他与那个人拥有过的，最“自我主义”的回忆之所。（相关伏笔见第四章2：Shut your mouth and run me like a river）
在那一瞬间，即使是再愚蠢的傻瓜也不会认为这是一个与巴黎同样美丽的巧合。
哪怕拥有过再美好的梦境，也总会有人乐于让自己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醒来，体会到自己的人生永远被某团影子玩弄于阴影之中。
“或许，应该哭的人，是我吧。”
自嘲般的继续着灾难般的苦笑。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在被来自于佐世保，克什米尔和普列沃梅斯克的三处暗胧团团围住时让面前的罗曼诺娃明白，只有冒险，他才有一线生机。而她，有理解他的义务。
如果动用自己被这件军装赋予的特权来让她服从于军人的天职，那真是再简单不过的手段。
但他不能，因为如果联邦试图介入远东事务的最后一颗棋子之一不是克里斯滕森与他的小队，那么除去藤原绘理和叶尔德林，在失去了他的舰队后，他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基地里便只剩下了一个足以托付性命的人，那就是带着某些“警告”从克什米尔归来的罗曼诺娃——他作为一个前外勤海军谍报人员的前搭档，以及把某个影子绑缚在他身上的可怜人，和曾经的他同样可怜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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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other view 安娜塔西娅·弗拉基米罗芙娜·罗曼诺娃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只是任由空气中摇曳着的，只属于这个雨夜的困惑与痛苦肆意在两个人的沉默中蔓延，就如同她嘴边现在蜿蜒盘旋的烟雾那样，寻找着光明，却只能映射出在绝望中挣扎的萌芽和悸动。只有起点，没有终点……
只有起点，没有终点。
“抱歉……我只是有些难过，很多年过去了，该死的别无选择依旧是别无选择……”
泪滴依旧在划过她的脸庞，和着她此刻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笑容，像是某个梦境中被苍青色濡湿的血衣，凄惨的无奈之中，剩下的只有恐怖：
“就像这支烟一样……”
她颤着已经泛着青白色的右手，慢慢将口中的卷烟夹离自己的唇舌。
“你和我都知道，我们这种人其实就是这卷烟纸，永远无法选择什么时候被撕下，什么时候被点燃，什么时候失去价值。更无法选择自己和被卷在一起的烟丝贴的是松是紧，在一起的时间是长是短……但是……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我也依旧很愚蠢的试图去等待着什么……雅沙，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她把双瞳中无比冷硬的坚冰融的一干二净，像是寻找水中倒影的女孩般凝视着紫罗兰色的静湖。而他只能踌躇着，像是那张曾经在黑白相间的雪原与雨季暮色中徘徊的白纸一般，给这个世界一个再卑微不过的理由。（相关伏笔见第二章与第八章3.2西村理部分）
“我无法让您别为一杯被打翻的蜂蜜酒而哭泣，安娜塔西娅·弗拉基米罗芙娜……我只能说，面前这场战争可能比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要残酷，当注定有无数杯蜂蜜酒要被打翻时，我可能只是最无足轻重的一杯”，
他站在她的面前，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某次考试中的题目：“当学生在你面前哭泣时，你会选择去拥抱他吗？”
他的回答是：“不会。如果我能拥抱他，那么为何不能为他递上手帕呢？”
无数次，他曾设想过，如果他选择了另外一个答案，那么自己便无需等待着“别无选择”一次又一次在他生命中最宝贵的年华扣响他的门扉。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为此后悔……因为，这是盗窃者应负的原罪。
所以，面对她不可避免的反驳，他笑着，用诡异的静谧迫使她将沉默继续下去。
她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在属于两个人的时光里如此认真地审视着他如同少女轻轻敛起的裙裾般淡漠而温柔的笑容。
“还记得在巴黎的制衣店里堆积的那些服装纸样（注1）吗？”
他凝视着她的双瞳，那里闪过了她竭尽全力集结，但又在凝结的瞬间破灭的，一丝名为希望的光亮：
“我的职责就是如此，如果像是服装设计师的奇思妙想般色彩驳杂，苛刻，尖锐甚至横暴的才华能终结这场战争，那么如那些纸样一般，为翻译和执行那些才华不惜一切代价就是我的选择，甚至是职责范畴之外的信仰与礼仪……所以，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个无能的祈祷者成为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遗憾呢？你值得彻底远离这些愚蠢至极的‘选择’与‘问题’。”
他的声音如为夭折的婴儿轻声唱着挽歌的母亲般温柔，轻柔，以及悲伤到她不忍打扰，不忍否决，甚至不忍辩解。
于是她默默的向前走了一步，伸开双臂感受着他如永冻的霜原一般散发着冷意的躯壳，任由距离近到她披散开来的淡金色长发轻轻地爱抚着两个人的脸颊。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成为一个可以把性命托付给你的士兵意味着幸福，而想要在此之上热爱着你的热爱则会很痛苦。”
淡淡的薄荷香气混杂着她身上的烟草味道，如同在这瞬间倾听着彼此心跳的沉默般，驳杂而矛盾。
“把最后的两句话省略掉吧……我愚蠢的自尊不会允许你成为我最后的希望，但是我愚蠢的希望也不会允许你在我的面前成为我的遗憾。所以，如果你选择把你的勇气和耐心寄托在其他人的才华之上，那么我也会为了把这份才华送上战争的祭坛而不惜一切……只是……如果没有了你，那么才华便失去了她得以容身的礼仪，如果碎镜只剩了一半，哪怕她再华丽，能够映出的东西也只会剩下被扭曲的残渣……”
上帝不过以十诫示人（注2），而她在星屑下聆听的低语，却延续了整整十二年，已经厌倦了在浅梦的边疆被紧系于他的繁星唤醒，却又一次次在蓦然回首时发现，触手可及的萤火只是磨砂玻璃后被一夜又一夜的冷雨所鞭挞的梦境……
如果无法在今宵分清你我之中的谁是飘逸的自我主义者（注3）？那么不妨问一问，你和那个影子，是否都从未存在？
此刻，她没有再让泪水流下，只是慢慢阖上双眼，如同婴儿一般在他的怀抱中享受着片刻的安宁，一如在十天前的那个寒夜里在她的怀抱中走向死亡的少年。
“……所以，继续祈祷下去吧，如果你的虔诚能带来选择，那么我会永远站在圣像身后。”
注1：服装纸样：纸样是指用纸做出的模型。纸样（pattern）一词是服装工业中专用的词语，是把立体服装平面化的一种很好的表现方法。服装纸样设计是服装结构上的设计，它虽然有别于服装造型的设计，但它是构成服装造型设计的基础。
作者的胡言乱语：纸样源于制版师的工作，设计师的才华横溢是天马行空的，华丽的，执着的，狂热的甚至是横暴的，那么承受这种才华苛刻的爱就是制版师的天职，简而言之，没有设计师的S与制版师的M，华美的服装就无法诞生。┓(´∀`)┏
注2：上帝不过以十诫示人：巴黎和会上克莱蒙梭用来讽刺威尔逊14点计划的“名台词”，上一章同样引用过。
注3：飘逸的自我主义者：东方project梗（嗯，个人习惯上讲还是喜欢以Touhou或者车万来称呼），即依神女苑&依神紫苑的主题曲：今宵是飘逸的自我主义者 ～ Egoistic Flowers.
本章后记：非常感谢众位读者的支持。本章是继前几个人物关系抒情章节后最令我头痛的部分，如何在保证对话流畅衔接的同时恰当铺垫人物关系又夹带背景讲述实在是令我很无奈。15章会彻底填补完克什米尔+海上的伊利里亚佣兵这两大阴谋巨坑，在列出详细的时间线分析后第一卷就会结束，第二卷会以扶桑的逃亡旅程+瑞鹤&翔鹤的奇幻漂流为起点，进入快节奏的战争部分，谢谢各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