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呀,过了有段时间,才逐渐明白47家不寻常,47家似乎是专门接阴活儿的。但魂呀鬼呀什么的,不害我就行了,我因此还照常和47相处。
我这人有时会好奇,好奇是人的天性,可好奇的事儿可以奇怪,但不能诡异,幸好我克服了这种作死的好奇心,其实主要是47制止了我。嗯,就比如说有一回我乱翻书看到了一种尸腐鬼,我想让47带我去长长见识。然后司机带我去见了溺鬼,也就是水鬼,那尸体的样子,腐烂又疏松,像泡发了一样,我也不知道这些形容词准不准确,水草一缕缕的挂在溺鬼的身上,眼睛一只出了眼眶,另一只感觉也摇摇欲坠,我怀疑这两只也没有多大用,不过这个鬼是个和善的,就是说话有点难懂。
因为他开始的时候死命的咳嗽,就感觉要给灵魂吐出来一样,仿佛有人给他埋在地下,泥土呛在他嘴里一样,拼命的咳着。直到,我看到他把嗓子眼里面的死鱼虾淤泥之类的咳出来的时候,那股味道腥臭无比。
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人说话说了好好的,然后就直接呕了出来,那股强烈的呕吐物的刺激气息,再要烈上许多,你差不多能明白我当时的感受。
他边说边讲,咳出了小半堆不知死了多久的散发着腥臭的死虾烂螺,我承认我有些后悔了,幸亏早上没吃什么。可即使是这样,我依旧感觉自己差点给胆汁呕出来。因为他真的有几十年没跟活人讲过话了。
不过我也不是没学到什么东西,我还是学到了一个也不知道有没有用的知识,那就是鬼其实有两种样子,一种鬼样,一种人样,只不过对一般人来讲鬼是,鬼样像人,人样似鬼
鬼样嘛,就是活人的样子,只不过你摸不着。人要就是死后尸体的样子,指不定在什么地方待久了,会变成什么奇怪的样子。反正一句话,有些鬼样见着了倒胃口,见一次得少吃三顿饭,想减肥的人可以去看看,我保证你到时候别说素的了,连水都喝不下去。
我真不知道47他是怎么面不改色的看着鬼聊下去的,而且有时候还能脸红。你确定我们看的是同一只鬼吗?
是同一只鬼,但眼里的样子不同。我眼里的可能是比较真实的写实风,47看到的,可以给它变成,嗯,简单来说就是47看鬼时能比我多加一个滤镜。
有时候他甚至能给鬼的画风转变成卡通风,你确定这是正经的用法吗?(⑉・̆-・̆⑉)为什么会有这种奇奇怪怪能力?
我义正言辞的批判学习的这些技术,可惜没学会。我现在最多给鬼虚影化,可我感觉更恐怖了,你想象一下半夜,有一道模糊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你的身边,然后被吓了一跳,能力解除了,画风突变,之后的你们就不要再过问了,都是泪。
嗯,这些插话那就先不提了,活跃一下气氛嘛。阴活儿有不少,但能做不做缝尸匠。47的爷爷就是主干这行,而47的奶奶是扎纸人的,老俩口常说,他俩是天生配。
我感觉, 47的爷爷奶奶对47挺冷淡的,就像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但是对我很好。我还记得爷爷专门给我打过一只半手大的铁老鼠,到现在这只铁老鼠还跟47外婆家的纸老虎放在一起。47爷爷常说,要是能像老亲家一样能寿正终寝就好。
47爷爷不让47碰他缝尸的活,因为他认为他这一脉的阴活儿应该断了,爷爷也专门找过我,跟我说过“三娃儿啊,你也知道,看我们这些阴活儿的没多少善终的,尤其是我缝尸这一行,本心难守,亏着亏着,命也就到头了。你如果哪天看到47接我的活了,给我打,把他打醒为止,实在打不醒的话,你就叫他滚,告诉他,他是继子,我们这一行继子是继承不了的,这样这支脉也就断了……”
我其实很想告诉爷爷,我其实打不过47,我可能接受不了这么重大的任务,但根本没机会说出口,好在47对缝尸根本没兴趣,反倒是我对扎纸缝尸起了兴趣,但只是兴趣,因为我实在没有这天分,扎纸人我寄不了生魂,缝尸我也做不到像47爷爷那样让尸体动起来。
我跟四期爷爷奶奶相处的时间里,也发现他们,或许早就已经不是人了。扎纸寄魂,通俗形象,47奶奶的魂儿寄宿在纸扎人里。47爷爷的身体,如果将表面的皮撕开,则是密密麻麻的黑色针线缝合的痕迹,从脖子到四肢到整张脸,大半都是由针线缝合,就像数十个人的肢体拼凑而成的。
“就是缝尸外道,三娃儿啊,亏命呐”,47爷爷叹了口气,给我讲了关于缝尸匠的事。
[人活着总归要死,无论早死,还是晚死,反正都逃不过这一劫儿。死了有的留个全尸,有的只留了残肢半躯。我们这一行原本只是将残肢拼拼合合,缝成全尸,让阴魂儿好上路。
后来啊,人心变了,这世上怎么可能都有全尸,有些人被野兽啃了大半,但人家有钱有势,找了些全尸给我们,让我们从那些尸体上,给缺的部分取下来,补上去。一开始迫于武力,我们东拼西凑,从几十具尸体中,把那人少的尸体切了下来拼上去,事后还会尽心去上香诵经告知地府,希望那边不要为难那些不全的人。
事后缝尸匠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这样有伤天和,另一派则为了活着干着这种脏事,结果可想而知。我们这些干脏活的活到了现在,而另一群人就连落叶归根都成了奢望,死在了异乡。不过幸好,那派的绝学,我们这派都有,因为那就是他们交给我们的,为的是假若一朝迷途知,也好把这传承续上去。]
47爷爷说完之后顿了顿又继续说,“现在我也很少去拼尸的活了,一些残肢我都是用纸扎,事后再给地下多烧些阴钞也就过了,三娃儿,所以我告诉你,这地下地上都认钱和人情。”
“ 缝尸外道也不是没有后果的,尽是些缺心少肺,伤肢残体,我也差不多到头了。”老人又叹了口气
“ 三娃儿啊,我走的时候不穿鞋,赤脚走,算是消罪,而且我也穿不了鞋。”老人茫然的望着旁边的桃树,似乎在想些什么。
最后老人这样嘱咐道 “我去的那时候,你记得把我身上的缝线全剪了,把拼起来的全都分开,我这浑身上下也就那颗是是我自己的了,其他的该怎么葬就怎么葬,之后再加四十七具纸人,正好一块肢体一具,我的话直接封坛子里。把我屋子里大红木箱子里成的大红瓷瓶里的骨灰撒进去,那些是我原本身体烧成的骨灰,之后你叫47守灵就行了,你压不住那群阴鬼的。”
……
“我走了,三娃儿,你照做啊……”47爷爷在我面前咽了气,我转头看了47一眼,“老爷子当时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先去纳阴鞋。”
“爷爷……他说过不用帮他……纳鞋的……”我忍着悲痛跟47说。
“我知道,我是帮奶奶纳的……”47边说边走去准备纳鞋的东西了。
“奶奶……?”我脑子一停,想叫住47,可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47已经不在这地方了,我急忙去旁边的屋子看看,屋子里原本常年燃着的烛火灭掉了,一缕缕白烟冒着,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纸人坐在椅子上,没有了生息。
红嫁衣,嫁纸人,白烛点灯,灵堂空。
一切不言而喻,两个老人一同上路了
我忍着各种不适,将缝线剪开,其中的种种也就不细述,一切都空了,净了,随风去了,所剩下的寥寥无几,但却又无比沉重……
我和47守在大院里,院子里没有开灯,点的是灯笼,半红半白,大红的喜庆与素白的葬礼一同,显得似是而非。
生不同年,死不同日,现在一同,结伴赴黄泉。
我将四十七具纸人依次摆开,按生卒年月将肢体一一对应,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最早的甚至要追溯到清王朝末尾,最晚的距今不过十几年。
生来过往,葬了吧。我将四十七具纸人点燃,一刹那火焰升腾,连同残肢一起化为了灰烬,亡魂早已轮世,这些残肢也不过是过往的执念。散了这些过往的执念,将其化作那些人今生的一股顺风,也算了一段因果。
卷地的风将轻烟送上了云霄,在大院里的桃树一刹那生枝发芽,开出大红的桃花,没有粉红的轻柔,而全皆是血色的肃杀。
[ 四季流转,指尖轻抚过干枯的枝丫,在这生而乱世,死而乱世的年代,我望着大红嫁衣的你,阴阳两隔。我的灵枢被打开,你我相拥而眠。百年的时光生了鬼性,你我皆已非人,躲过了几载的世俗沉沦,如今我和你相拥步入黄泉。我以这大红的彼岸配你这红衣裳,我用这盛开的黄泉之花,换你的此世笑嫣!你亲手栽下的桃树,从未曾开过满树的繁花硕果。人面桃花皆犹在,我许这一世换这一次的繁花硕果,我和你牵着手,从花开走向花开。有你的地方皆是春天,没有你的世间,我为何存在?]
满树的春天,飘落下大红的硕果挂在枝头,几世一见鬼蟠桃,虽比不得天上的,却也算得了地下的圆满。
吃吧,然后忘了所有,再续前缘。
恍恍惚惚的做了一场大梦,只是一场怪诞的梦罢了。
鬼言鬼语,人言人语,各不相同。
……
[就这样断了,就这样随风去了,等着雨将风的缘分续上,已经乱了,再乱就不好收场了,你先我先顺序其实并不重要,毕竟鬼话连篇不可信,胡言乱语,我编造]
(以上均为个人随意瞎想,如有雷同,那应该就是雷同吧)
希望能再见吧,孟婆汤掺点水呀,这样就能记起前世今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