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想、咏唱、介质,这是魔法在大陆诞生之初便确立下来的三个必要环节。
瓦尔德大陆空气中蕴含的元素与以太之力,经由冥想被魔法师的身躯吸收并贮存;通过施法者咏唱引导的术式回路有选择地进行输出;最终到达使用特殊材料与工艺制造的介质——如最常见的法杖,成为被释放的法术。
法术的释放是瓦尔德大陆的常识,无论是人类、亚人还是魔族,都需要遵从这一过程,只是有的种族声音频率不能被人类的耳朵识别,同时身上特殊的器官取代了人造介质的作用,所以看起来可以做到瞬间发动。
不过,艾瑞丝知道,自己的情况与世界的常识相悖。
作为帕尔迪亚学院的魔法生首席,艾瑞丝并不需要冥想——从学习魔法的第一天起她便发现,这副身躯不需要通过吸收与储藏来调用身边存在的元素之力,也不需要进行冗长的咏唱以构建魔法序列,甚至不需要通过介质作为放大与输出魔力的终端。
换言之,艾瑞丝释放法术可以做到真正的无冷却瞬发,只要空间中的元素之力足够充沛。当然,这一底牌她也从未向他人透露。
因此,端坐在冥想室中的艾瑞丝百无聊赖,渐渐发现所谓的冥想对她而言,只会让逝去的回忆一件接一件地漫上心头,徒增伤感。于是她索性站起来,翻阅一下修女的藏书,准备结束今天的行程。
突然,地上教堂传来的吵闹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好奇心发作的艾瑞丝回到教堂首层,看到米亚修女似乎正和四……五个冒险者打扮的少年少女闹作一团——之所以一时间没看清具体人数,是因为冒险者中有一个身高超过三米的巨人,隐约挡住了站在队伍最后的同伴。
“真是冒冒失失没大没小的小鬼呢,”米亚修女双手抱在胸前,气鼓鼓地说道,“都说了这边在接待贵客,没空招呼你们,真以为得到勇者传承就能满世界横着走了吗?擅闯教廷机构可不是小罪名哦。”
“哼,装嫩的老太婆,我都说了事态紧急,只是借用一下追迹仪,又不会耽误你多大事……”
五人中领头与米亚修女争吵的,是一个剑士打扮的矮小红发少年。
少年身上背着与体型极不相称的大剑,不过比起装备,更吸引眼球的是少年头上的一对晶莹透亮的黑角。
“真是的,找别人帮忙还这种语气,况且那种东西移出仓库我还得向主教写申请和报告呢……诶?艾瑞丝小姐?不好意思,真是见笑了。”
看到艾瑞丝从门廊后探出头来,礼拜堂里的六人停止了争吵,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大概是被盯得有点尴尬,艾瑞丝略带羞涩地挥手打了个招呼。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艾瑞丝缓步走了过来,“修女阁下,这几位是?”
“看来艾瑞丝小姐过于沉迷钻研历史,不太关心时事呀,”修女递过来一份《洛斯日报》,又指了指身前的众人,“喏,这几位是最近小有名气的新勇者小队哦,你眼前这个叽叽喳喳的小鬼头是前不久刚获得勇者传承的剑士诺尔.巴莱罗。”
艾瑞丝仔细端详了一下眼前的五人,好家伙,除了站在队伍后面带着兜帽的青年看起来像是正常的人类,其余四人的着装和种族似乎都带有强烈的违和感——背着圣剑的魔族少年,福瑞程度大概是中间值的兽人狐娘牧师,壮年男性巨人魔法师,以及背着双斧的少女精灵狂战士。总而言之,看着就像是为了打破异界刻板印象硬凑出来的,打游戏选出五个英雄都摇摆到整活的位置上那种错位的感觉。
勇者小队?正确小队!艾瑞丝心里默默吐槽道。
尽管如今的瓦尔德大陆在政体上已经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但是各种族的平等与共存毕竟是两百多年来确立的基本原则,在这一背景下诞生这种要素齐全的小队也确实是再正常不过了。
“您好,艾……艾瑞丝小姐……呀,疼疼疼!”刚才气焰嚣张的魔族少年看到艾瑞丝后,脸红着打了个招呼,随后被身后的狐娘牧师拧着耳朵往后拉开了。
“贵安,艾瑞丝小姐,在下是灵狐族牧师,梅莉,请多指教。”随后狐娘向艾瑞丝一一介绍起队友以及职业,“如您所见,这位不太聪明的魔族剑士诺尔是我们的队长;这位是魔法师埃尔文,巨人族;战士莉佳,精灵 ;以及莱奥,职业是……”
“职业是画家和小说家哟,”身后的黑发青年摘下兜帽,露出俊朗又不失清秀的面庞,笑道:“其实我只是个正在取材的旅行者,碰巧和诺尔他们一道路过布拉卡诺。很高兴认识您,艾瑞丝小姐,您和传闻中一样美丽与强大。”
“很高兴认识各位,我是诺瓦家族的艾瑞丝,目前是一名见习魔法师。”艾瑞丝欠身行礼,有点尴尬地问道,“呃,请问最近有什么关于我的奇怪传闻吗?”
“现在市面上都在流传艾瑞丝小姐在学院的实战比试留下的影像记录水晶,实不相瞒,我也买了一份观摩过,确实是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战斗技巧。”长相憨厚的巨人埃尔文挠了挠头,从口袋里掏出了记录水晶的拷贝。
“确实,说起来现在埃尔文可以说是艾瑞丝小姐的粉丝呢。”精灵莉佳露出爽朗的笑容,用手肘顶了顶埃尔文的腰部,“喂喂,不应该趁现在赶紧要个签名吗?”
“等等……等一下!”诺尔挤开身前脸红的巨人和调皮的精灵,“不要忘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啊!”
“诸位遇到了什么困难吗?”知晓众人的背景后,艾瑞丝便盘算着与这个教廷官方认证的勇者小队套套近乎,从而打探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奥秘,“如果能帮够上忙的话,我也想尽力协助各位。”
艾瑞丝不由想了想,要是像自己这样的性转角色加入勇者小队,算不算进一步提高了队伍的正确浓度?当然,抛开那些有点瓦尔德地狱笑话的腹诽,她的这种想法也不是纯粹为了节目效果,毕竟前世作为林懿,年轻时还是玩过一些RPG游戏的。她深知如果抱着尽快通关这个世界的心态去扮演艾瑞丝这一角色,眼前的勇者小队无疑是不容错过的剧情触发器。
“事情是这样的,艾瑞丝小姐……
诺尔告知艾瑞丝,不久前小队一行五人在破坏了邪神信徒的献祭仪式,然而组织的幕后主使者似乎另有目的,逃窜进入了诺瓦家族领地的管辖区域,所以他们亟需当地教廷机构的协助,找到邪教徒的藏身之处。
“确实是相当严重的事态呢,修女阁下,我觉得我也有必要向家父转告这次的事件,“说罢,艾瑞丝向米亚修女投去殷切的目光,”毕竟如果邪教徒穿过了洛斯地界,恐怕就不是教廷能够管辖的范围了。“
“咳咳,小鬼们,算你们走运了,”米亚修女稍稍收敛了轻松的神色,“都什么年代了还玩传统追迹仪,比起那种效率低下还定位不准的过时玩意儿,看在艾瑞丝小姐的面子上,我来给你们演示一下什么叫做圣灵占卜术吧!”
ˉ
“艾瑞丝小姐,今天真是太感谢您了!”站在百花教堂门口,勇者手中握着米亚修女通过占卜术凝结的罗盘水晶,向艾瑞丝道谢。
临走前,耗尽魔力的修女嘱咐众人,由于勇者提供的邪教徒遗留物上残存的魔法气息过于微弱,罗盘还需要至少一天时间才能激活,考虑到敌人的移动路径以及队伍整理补给的需要,众人决定在布拉卡诺城留宿一晚。
在修女占卜的同时,艾瑞丝也通过通讯水晶向父亲传达了相关消息,并且利用领主千金的身份,为还没有找到落脚处的众人安排好了住处,以尽地主之谊。
“请不要客气,勇者阁下,这是洛斯的子民应尽的义务,维护布拉卡诺的和平对于诺瓦家族而言更是责无旁贷。”
说完漂亮场面话的艾瑞丝目光很快被勇者队伍中的人类青年所吸引,因为比起其余四人的活跃,自称旅行者的青年倒是沉默寡言,除了脸上不时表露出浅浅的微笑来回应艾瑞丝投去的好奇目光外,手上一直握着笔和小本子,像是在记录着什么。
“莱奥阁下,能否冒昧问下,您是在为小说收集素材吗?”回想起青年自称是个小说家,与平日里见过的那些吟游诗人似乎都不太一样,艾瑞丝好奇地问道。
“哦?”突然被提及的莱奥停下手中的笔,大方地将手中本子向艾瑞丝展示,“确实是在下的习惯与小爱好,让艾瑞丝小姐见笑了。”
只见莱奥的本子上,满满当当全是各式各样的速写,包括教堂的柱式与装饰纹样,家具以及庭院的植物等等,甚至还有众人交谈的场景,每幅速写下方都配了工整的文字描述。
莱奥把本子往前翻开,上面记录了旅途中各个城镇山川的风物与人情,精湛详实的内容让艾瑞丝不由惊叹。
“哈哈,艾瑞丝小姐,这家伙第一次给我们展示他的杰作时,我们也和您一个神情呢。”精灵莉佳说道。
“确实太令人惊叹了……莱奥阁下到过很多地方吧?”
“不瞒您说,在下也许已经踏足过瓦尔德大陆上的过半土地,所以对各地的风土人情都略有了解,”说罢,莱奥把本子翻到靠后的一页,撕了下来并递给艾瑞丝,”对了,艾瑞丝小姐,这个送给您。“
艾瑞丝接过画纸,纸上赫然是自己的画像,尽管是稍显潦草的速写,但是画中少女微笑的表情却被刻画得十分传神。
前世的人生三大错觉怎么说来着?
不过艾瑞丝很快就否定掉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
“十分感谢,莱奥阁下,那我就却之不恭了!“看着莱奥清澈的笑容与大大方方的动作,艾瑞丝觉得对方并不像是在撩自己,刻意拒绝的话反而有点做作,也就干脆地收下了,“各位,如蒙不弃,晚上请到府上一聚,家父也想设宴为各位接风洗尘,同时商讨一下追缉邪教徒的策略。”
当然,艾瑞丝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尤其是听闻莱奥对大陆偏远区域的知识储备相当丰富后,她决定得从勇者小队这边多薅点关于这个世界的秘闻——说不定就能离回家的线索更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