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漆黑一片，空间中似乎只有些许微弱的亮光，如同夜幕下万籁俱寂的荒原。
艾瑞丝看向远处，星星点点的光芒仿佛是萤火虫在摇曳着。
“果然是比表层梦境更不稳定的空间啊。”
少女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眼自己当前的装束。上一次看的时候，她身上还穿着帕尔迪亚学院的制服，这一次又变成了在布拉卡诺常穿的礼服。
“别给我整一套地球上的西服领带就好……”
艾瑞丝发现，她在第二层梦境中的形象似乎是一种标签化的闪回，是潜意识中自己各种社会身份的投射。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受到少女精神力的压制，这部分的潜意识还无法外溢到空间中形成具象的场景。
稍作适应过后，艾瑞丝摸索了一下，在上一层梦境中卡兰交付的晶石突兀地出现在她的掌心之中。
“真是神奇，他到底用了什么方式才能做到把标记物也带入梦境中呢？心理暗示吗？”
艾瑞丝捏着晶石，仔细端详了一下，只见晶石开始闪烁起幽蓝的微光，似乎隐约在召唤着什么。
如同从修女那偷学来的占卜术一般，艾瑞丝仿佛能看到晶石的光芒在漆黑的空间中泛起涟漪，指引出同伴所在的方向。
“好了，现在赶紧去和他们会合吧。”暗自夸赞了一下少年的发明还算靠谱，少女开始汇聚起精神力，“不知道原本的能力还能不能发动呢？”
她试着想象了一下，不一会儿，戒指“黑色鸢尾花”便出现在手指上。
稍加练习过后，艾瑞丝便初步掌握了在梦境中复现自己天赋能力的窍门，开始往晶石指引的方向进发。
——
“那些亮光是什么？”莱奥指了指不远处的“萤火”，“话说这里黑漆漆的，有点吓人啊。”
“是潜意识外溢形成的场域，他们在侵蚀空间的边界。”少年解答道，“有时候也会粘连在一起，然后互相吞噬。“
莱奥和卡兰苏醒后相距并不太远，因此很快便找到了彼此的方位。相比之下，艾瑞丝则没那么走运，她的位置如同石沉大海一般，难以被少年的发明定位。
“艾瑞丝她不会有事吧？”莱奥眉头紧蹙，反复确认晶石闪烁的信号，“你不是说能通过这个标记找到彼此的位置吗？“
“抱歉，我……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卡兰挠了挠头，“因为前几次也没有人和我同行，并没有做过这方面的试验。不过，请您不必担心，因为晶石还在持续发出信号，这说明至少艾瑞丝姐姐还是安全的，虽然我们没办法准确判断……”
“好吧，”青年摇摇头，“我相信她的实力……先说说看我们该往哪走吧？”
“去找我的客户。”
“客户？”
“嗯，莱奥先生，您还记得吗，我说过这一层除了那些嗑药的以外，还有一些帮会组织在这里扎根，”少年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随后攥紧了拳头，“毕竟我调配的药剂能打开销路，还是得仰仗他们的光顾。”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找他们帮忙呢？”莱奥开始觉得身旁的少年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单纯。
“因为他们是不会帮我的，”卡兰叹了口气，“如果像母亲那样的‘建筑师’没有失踪，王国对深层梦境的开发计划不中断，就会进一步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他们自然是希望母亲就此消失，甚至……有可能他们才是‘建筑师’集体消失的幕后元凶。”
莱奥感到有些头大，事态的发展好像有点出乎意料，少年的委托听起来比想象中还要凶险不少。
“等等，你该不会是希望我们去调查地下帮会的据点吧？早知道我们应该先去工会缔结清楚合约。”
“莱奥先生，我会支付丰厚的报酬的！”看到青年的肢体语言有些消极，卡兰也开始急了，“求求你们了，我……”
“嘘——”似乎感知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莱奥捂住卡兰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音量，“那是什么?”
远方本以为是萤火虫般大小的点点光亮，似乎正在朝两人的方向迫近。莱奥定睛一看，光亮并不是点状，而是像风滚草一般在荒芜的梦境中滚动。
“是他们的潜意识空间……不对，”看到远方的光点正在变大，卡兰的眼睛几乎瞪出眼眶，惊恐的神色攀上了他的面部，“照理说这些嗑药的应该无意识地四散运动，现在倒像是被是被什么驱赶着……”
莱奥拽起少年的衣领，不由分说，快速往一旁躲闪，然而荒芜的深层梦境中并没有什么能够作为掩体。
扑面而来的光球越来越大，隐约照亮了两人身前的地面。这时莱奥清楚地看见，那一个个散发幽光的球体都牵引着一具具行尸走肉般的人形，令人毛骨悚然。
光球中大概是他们梦境的具现，有的是一夜暴富的场景，有的是**的景象，有的则是十分平凡的生活……欲念、情绪和回忆交织着，它们在滚动中彼此粘连和侵蚀，渐渐像滚雪球一样融合在一起，构成一整副毫无逻辑、光怪陆离的画面。
“这就是潜意识的梦境吗？”
“莱奥先生！”卡兰的声音有点发抖，“不……不能被那个空间吞噬！”
正看得怔怔出神的莱奥听到呼唤，再次像抓小鸡一般拎起少年，一个箭步避开了光球经过的路径。
“好险，”平稳落地后少年松了一口气，“这里到底发生了——啊！”
“小心！”
脚下传来的震动令两人猝不及防，黑暗中原本平静的地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艰难保持平衡后莱奥展开结界，包裹着两人漂浮到空中。
“这到底是？”卡兰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好吧，”眼前的状况层出不穷，莱奥已经有点麻木了，“我倒想看看今天还能整出多少新惊喜。”
地面如同被搅动的深渊，形成了一个漩涡，涌动的黑暗逐渐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实体，像是有了生命和意识一般，伸出一根根黑色的触须，把滚动的光球全都抓取到漩涡跟前，如同饭后甜点一般吞噬掉。
这般不可名状的景象勾起了莱奥的回忆，上一次看到这种令人直冒冷汗的场景大概还是在布拉卡诺北部山脉的遗迹前，帕奇现形的那一刻。
在吞噬完瘾君子的潜意识梦境后，怪物似乎恢复了平静。
不过，莱奥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们已经被盯上了。
他用尽力气驱动着结界浮空前进，试图远离下方的怪物。
“不好！”
地上的怪物似乎注意到猎物的逃逸，像拧成麻花一般伸展着黑色的身躯，向两人的方向追赶。
“炽焰！”
下潜后才恢复实力没多久，带着一个拖油瓶的莱奥自知无法摆脱怪物的追赶，只好选择正面硬刚。他转过身，咏唱着高阶的火光双属性魔法，单手向身后的黑暗连续释放闪耀着橙黄色焰浪的光箭。
然而光箭似乎径直没入了怪物的躯体内，甚至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没用吗？”莱奥咬咬牙，瞥了眼身旁——平常最能倚仗的身影并不在一旁，只有一个瘦弱的少年在瑟瑟发抖。
看着逐渐迫近的黑暗，他不由苦笑。
“果然，现在遇到困难已经下意识依赖艾瑞丝了吗？”莱奥摇摇头，把卡兰护在身后，直视眼前的怪物，随后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气势。
“这可不行啊！”
在即将被黑暗吞噬的那一刻，莱奥的右手凝聚起光剑，向黑色漩涡的中心劈去。
这一次莱奥的技能没有被吞没，而是如刀切豆腐一般轻松将怪物削成了两半。
“呼……看来梦境中的力量有够唯心，信念感多少还是有点用处的。”躲过一劫的青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不知道艾瑞丝那边怎么样了……”
然而，正当他暗自松了一口气时，脚下的大地又不安分起来。
莱奥惊恐地发现，黑暗的深渊又凝聚出数以百计的黑色漩涡，每一个似乎都演化为具有意识的黑色怪物。
没等他反应过来，深渊中已然飞速伸出无数段不可名状的肢体，如同千百个黑色的人类手臂，向两人的方向袭来。
“糟糕……”
受到未知力量的侵袭，莱奥发现自己一时竟无法展开防御，甚至连浮空结界也难以维持。
一筹莫展的莱奥决定用身体硬抗下黑暗的侵蚀。
“咦？”
他手上的蓝色晶石开始加速闪烁。
“啪啦啪啦——”
一道光墙阻隔在两人面前，挡下了黑暗生物的袭击，如同窗户在被雨点敲击一般。
“看来这次也来得很及时。”
黑暗中传来了少女轻灵又有些急促的声音。
莱奥回过头，看见气喘吁吁的艾瑞丝朝他挤出了一个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