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什么声音？
少女睁开惺忪的睡眼，墙上挂钟的指针在视野里晃动。
‘这是……我家的客厅……？这里是……原本的世界吗？’
躺坐在沙发上的艾瑞丝看着周围熟悉的家具，有些迷茫。
为什么没有半点喜悦或者震惊的心情，而是被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情绪占据了呢？
她敲了敲一旁的墙面，这个空间似乎不太像真切的存在。
思索了好一会儿，艾瑞丝总算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个地方应该是第三层梦境。
花了好一阵子，艾瑞丝才终于把记忆倒带回到卡兰的‘安全屋’里，回忆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莱奥提出继续下潜的计划时，起初自己并不同意——她知道碎片的重要性，毕竟那是带她和女儿回归正常生活的最后一点希冀，但是她向来讨厌冒险，讨厌事态超出掌控范围的感觉，她希望能有更周全的准备。
然而终究还是拗不过莱奥的软磨硬泡。
卡兰告诉他们，第三层的梦境世界要比第二层更荒芜，也更不稳定，像他这样的精神力并不出众的普通人，进入第三层梦境后便会马上被外溢的潜意识空间吞没，丧失行动能力，因此最终决定留守在‘安全屋’内，静待现实世界白天的到来。
临行前少年还是把下潜药剂的部分秘密托付给两人——梦境中所谓的下潜药剂只是一种心理暗示的道具。
“其实人们无法通过正常的方式进入第二层梦境，是一种保护机制，”在两人开启继续下潜的旅程前，卡兰告诫他们，“一旦对药剂的心理暗示形成依赖，再往下深入的话，因为时间流逝感官尺度上的不对等，很有可能陷入梦中梦的嵌套，直至坠入无尽的虚无。不过你们并没有在现实世界喝下药剂，我想这种风险应该会大大降低。”
“当——"
老式挂钟的整点报时把艾瑞丝的思绪拉回当下，她开始重新观察着眼前的房间。
第三层梦境理应是虚无的，那么她现在所处在的，大概就是莱奥或者自己的潜意识梦境了，或者是两人共同记忆融合产生的交集？
那么，他人在哪里呢？
艾瑞丝注意到，林幽的房门半掩着。
“莱奥？”她走过去，一边呼喊着青年的名字。
“咔——”
正当少女准备推开门的瞬间，门从里面被拉开了，黑发青年探出头来。
“啊……你，你差点把我吓死了。”艾瑞丝踉跄了一下，马上被青年拥入怀中，“你这是怎么了……？”
艾瑞丝庆幸自己及时中断了下意识搓出来的攻击法术——上一层梦境中遇到的怪物让她的神经有点过度紧绷。
“对不起，看到你终于来了，一时有点兴奋……”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莱奥松开了少女，他的脸色有些疲惫，但是见到少女后还是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艾瑞丝，我想我们已经离目标很近了。”
艾瑞丝凑过去看了看，女儿房间里的窗户打开着，窗外并非她熟悉的景色，而是被奈拉提夫碎片的异象所填充，几乎如同实体一般清晰。
仿佛像是在放映电影一般，画面的内容不再是城市和街道的远眺，更像是手持摄像机拍摄的一个个场景。
莱奥在这里看到了什么吗？
“我想继续下潜，”身后的莱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瓶蓝色药剂，“碎片的共鸣很强烈了，我们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下一层。”
“我和你一起去吧。”艾瑞丝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她也想尽快结束这段荒诞梦境的旅途，“等等，你的药剂是从哪来的？”
“我也说不清，”莱奥摇摇头，“我需要它的时候，它就出现了，大概是梦境中的自我暗示吧。”
“呃，还有多余的吗？”艾瑞丝也试着想象了一下，不过药剂并没有如愿出现在自己手上。
“艾瑞丝，”莱奥正色道，“卡兰说过，下层梦境的潜意识几乎无法压制，一旦我们两人一同进入第四层的话，搞不好就只能一起做梦到天亮了……你还是先留在这儿吧，如果情况不对的话，就直接把我喊醒。”
“好吧……”
——
看着莱奥伏在书桌上的睡颜，百无聊赖下，艾瑞丝只好看着窗外的异象打发时间。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固执呢……”艾瑞丝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开始有点好奇，青年在她到来之前，在这一层梦境中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想着想着，艾瑞丝不禁回想起自己和莱奥踏上旅途的初心。是的，照理说，看到碎片收集进度更进一步，感到兴奋的应该是自己才对，毕竟那才是回到现实世界，回归正常生活的唯一途径。
只是，为什么现在却有一种患得患失的忧虑呢？
这种没由来的忧虑让她不禁陷入自我怀疑，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咔——砰。”
有人开门进来了？
胡思乱想的艾瑞丝又绷紧了神经，她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门，手中的法术已然就位。
“唉，怎么把车钥匙给忘了。”
她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在门厅的抽屉里翻找，一边自言自语着。
“小幽吗？”女子好像意识到身后有谁在走动，转过头来，愣了一下，“噢，是你啊，你不是说去加班了吗？”
艾瑞丝呆滞在原地，没来得及回应。
“嗡嗡——”
她讶异地发现，身上好像传来了震动的声响，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部显示着同事来电的手机出现在她的手上。
“你看，他们又在催你了吧，”女子别过头去，继续在抽屉里翻找着，“今晚就不做的你的饭啦，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现在到底是谁呢？’
艾瑞丝有点不知所措。
视线内的物体开始变得抖动起来，她想起卡兰的科普，这是潜意识梦境崩塌的征兆。
“我……今天请假了，”艾瑞丝挂掉了手里的电话，支支吾吾地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不对，我打算辞职了。”
女子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艾瑞丝，看了半天。
梦境世界的一切又恢复如常。
“为什么我会把一个女孩子认成了自己的老公呢？”女子挠了挠头，自言自语着又走出了家门，“奇怪，是谁家的孩子呢？”
门关上后，艾瑞丝在原地站了好久。
“再见……”
果然，即使明知道是假的，依旧很难释怀。
她回到房间内，倚靠在窗台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小瓶蓝色的药剂也出现在她的手上。
“需要的时候就出现了。”
她开始理解莱奥说的话，大概和她一样，这种想要逃避的情绪才是召唤药剂的心理暗示。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喝下药剂，前往下一层寻找莱奥时，艾瑞丝看见，伏案沉睡的青年脸上，表情正变得痛苦起来。
是遇到了噩梦吗？要不要把他喊醒呢？
“莱奥？”纠结了一会儿，艾瑞丝小心翼翼地呼喊着。
见对方并没有反应，艾瑞丝开始摇晃他的肩膀，逐渐加大动作的幅度。
莱奥依旧还在沉睡，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他眉头紧蹙，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还要继续等待吗？
说实话，她是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独自呆下去了。
艾瑞丝下定决心，喝下了药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