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客栈之夜，佟掌柜”
还是老地点。
还是在那间名叫“同福“的客栈
宋缺虽然宁酊大醉，被人扛上二楼厢房里歇息，但整场宴会，并没有因为正主的离开，而就此散去。
反而，宴会接近尾声的白热化，那是最热闹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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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厢房。
为“宋大人”点上一方驱虫静心的檀香，合上房门，佟掌柜迈着婀娜的步子，从房间中慢步走出。
她今年三十四，身材保养的很好。
脚刚跨过门槛，喧嚣的声音混杂着酒气扑面而来。站在二楼，扶栏而望，大堂中的男男女女，尽是县令府上的丫鬟仆人。
喝酒划拳，赌博摇盅，下人们的呼喝声震动着屋瓦。
哪一个当垆卖酒的，不爱见着热闹？
佟掌柜也如是，她喜欢看人饮酒。男女笑闹传进她耳朵里，会自动转化成铜钱落入铁盘的叮当声。
那声音很悦耳，不是吗？
她相公死的早，自己一个人撑起客栈不容易，但经营这些年，再多的不容易也挨了过去。每次都觉得今年营收惨淡，但仍旧风雨飘摇的度过每一年。每一次都哭丧着对负责算账的秀才说，“完了完了，店开不下去了，明儿穷秀才你就收拾包裹回乡吧，我就找个富老头改嫁算球咯”。可到第二天天亮，昨晚的丧气话便也忘了个干净，客栈的大门依旧准时大开，大堂冲着青石板的街道，透出一股陈年的酒香来。
向一楼大堂俯视的那一刻，她十分自豪。
一个女人撑起一间客栈的万般不容易，都在酒客的喧嚣中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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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满园春色关不住”
佟掌柜扶着栏杆的姿态慵懒，曼妙的身材罩在艳丽的罗裙下。
但包不住的，丰满的胸臀隔着衣服，勾勒出窈窕曲线，便“出卖”了这份性感。
喝醉的下人借着酒劲抬头，用热辣且毫不遮掩欲望的目光，在她身上游弋。
她享受这样的视线，视为对男人的征服，但同时，心中又对此鄙夷着。
很矛盾，她知道的。
她自然不会回望向大堂中的男人们，那些尽是粗鄙的下人，干着洒扫庭除的生计，与他们对视都会让自己掉价，因此，她吝啬哪怕一次的回眸。
她躲开视线，面无表情十分高冷的，她看向了别的地方。
看的是大堂中的西南一角，是除开中央喝酒赌钱外，第二个热闹的地方。
仍是下人和丫鬟的一桌，氛围中充满着撩拨情欲的粉色。
那一刻，桌边人不只是丫鬟下人，而是纯粹的男女。
她见丫鬟唱着调情的《十八摸》。
她见下人的手摸上丫鬟的大腿。
她见丫鬟将酒含在口中，然后灌进下人的嘴里，接着下人粗糙的手，开始探进丫鬟的袄裙.....
佟掌柜将一切尽收眼底，连婢女的袄裙是葛布的材质，都瞧得清清楚楚。
梨县最大的绸布店叫“青羊布庄”。
“葛”与“麻”是粗糙便宜的布料。
通常，这种低廉的布料上不得台面，布庄会将其随意的扔在角落，毕竟都是不挣钱的便宜货。
像佟掌柜这样的女人，自然是瞧不上的。
她只穿广素绫的衣裳。从信州府托人运来的“广素绫”，才配的上她老板娘的身份。
通常，布料运来的时候，她会亲自到布庄里挑。
有钱人家会让下人代购，但她总是亲自来。
本可以让客栈跑堂的代劳，可她不愿意，老公死的早，寡妇门前是非多。让一个男人替她，会惹闲言碎语。
她是个矜持的女人。
于是蹙了蹙眉，提了提广素绫裙裳的领口，对着楼下放荡的男女，她小声的啐了一句，“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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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气氛之外的男人”
成双成对的人儿落在眼中，就像蜜蜂落在心口，朝她的自尊狠狠的蜇了一下......
她想起了自己的相公——那个疾病缠身终日卧床，隔着帘帐传出声声咳嗽的男人。
她想起了伺候相公的日子......
早起倒掉夜壶，然后去药铺抓药，最后蹲在石垒的灶台前，把草药熬煮成一碗又黑又臭的玩意儿。
她指望那碗又黑又臭的玩意儿能救她相公的命，可惜事与愿违。于是那段看着相公被病痛折磨致死的日子，在回忆中变得又黑又臭。
佟掌柜移开视线，不再盯着那双耳鬓厮磨的男女。令视线漫无目的的游移，游遍整个大堂。
今夜人很多，跑堂的在她默许下，拿出了店里所有烛台，点亮了店里所有的蜡烛，所以视线很光明。
于是她很快注意到了一个男人。
不，她摇摇头，对自己说，是一个客人......
是个腰间佩剑的客人。
二楼，隔得远了些。远见那男子胸肩坦阔，坐如庙钟，气度不凡。
刚才还慵懒扶着栏杆的佟掌柜，望着那男子，不自觉已经直了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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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一枝红杏出墙来”
踩着莲步下了楼梯，楼梯之侧就是柜台，所以刚下楼，佟掌柜就听到俩伙计在叨叨咕咕。
秀才对跑堂的说，给钱，跑堂的说凭啥给钱。秀才说我俩刚才对赌，赌的那男客是否有伴，我说没有你说有，如今半个时辰过去了，只那男子一人一座吃吃喝喝，是我赢了，说到此处秀才伸出手，最后道，所以说好的一钱银子，拿来！
跑堂的不服，说谁知道这男的这么能吃，他一个人就着白面馒头干了七碟菜！
秀才说我管他吃多少，你输了，别耍赖！
此时掌柜的在二人背后，假意的干咳了两声。二人听见，便缩着脑袋回头，齐声喊了句掌柜的，算是打招呼。
佟掌柜说胡闹什么？
秀才说，掌柜的，他赖账。
佟掌柜脸一抹下，像个夜叉，命令跑堂的给钱，跑堂的屈服于淫威，抠抠索索掏出一钱银子，捏着递给了秀才。
秀才正要伸手拿，掌柜的抢了先，一把夺过跑堂手中的银子。
秀才愣住了，讷讷的问掌柜的你做什么？那是我的银子......
掌柜的喝声反问，说老娘开的是客栈还是赌庄，雇你俩来玩闹的么？这钱充公！
面对佟掌柜的这番说辞，二人大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佟掌柜看了一眼那男客，等挑脸向跑堂的时候，一双俏眸睁得圆鼓似金鱼，她骂道，“愣着做什么，没眼睛么，客人招手你是没看到么？”
跑堂的会意，去看那男客，果然在招手！心说好家伙、好家伙！七碟菜都不够你填肚子！刚迈步子打算过去招呼，却被佟掌柜拦住了。
佟掌柜说，别急，去，到酒窖取壶好酒来。那客人我来待。
她这番话虽是对跑堂的说，但脸上那双美目，却被男子紧紧吸着。
便见那男子五官英俊，气质潇洒，一身打扮似商非商，似富非富，略沾风尘，神疲气倦。
用人话说——真他妈帅一小伙子！
胸前寂灭已久的那颗芳心，开始噗噗直跳、小鹿乱撞。佟掌柜拿出随身小圆铜镜，照着镜子，将脸上的胭脂揉去两分，涂抹在卧蚕上，随后收了镜子，默默的拉低了广素绫裙裳的领口，令锁骨间的雪白，更衬脖子的修长。
旁的秀才，将掌柜的举止都看在眼里，仍是睁目结舌的张着大嘴。
“看什么看，算你的账！”佟掌柜娇叱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