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沥如雨萧萧落,望尽黄沙滚滚来。
头发飞扬如大漠热风。天空苍黄,大野苍茫,大漠的脚踏过累累的岁月,走出了衰老。于是无望的等待变得悲怆而美丽起来。其美丽其丑陋其冷凝其烁热久隔于人世,埋进褐黄的沙里,长一片长长的孤独。
每次下雨都是副糟糕的天气,然而黄褐色的水雨确实北疆这边唯一的水源。
徐庶虽然看上去没怎么受伤,但他的内部却早已是千疮百孔,越级而战,完好无损?这怎么可能!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受伤被心爱的女人照顾,这伤的,值!
李千寒一步一步的把他背回来,身子早已疲惫不堪,她的爷爷本来想要帮忙,但被拒绝了。
可能这就是因为……
她可是官家小姐,虽从小习练武艺,但终究没有入品,体力也不如那些经常照顾主人去起居的丫鬟,好在万幸的是,回归的路途中没有摔倒,不过裤腿脚到时候沾染了这片土地的白骨黄沙。
两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趴在床上,就这样休息。
李成如看着这对冤家,叹息了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管怎多做什?”
最终他还是心疼孙女,拿了一个白毛狐狸毯,披在她身上。自己孙女不怕风寒,但当爷爷的该心疼还是要心疼的,不是吗?
李成如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都懂,但他的性格,却还是让他也钻了牛角尖。
他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坐在自己经常议事的主座上,闭上双眼回想起自己曾经的豪迈。
不远处的灯火通明,白色的蜡烛在光与火的支持下,渐渐的走向了消亡,它照亮的光芒,散发的热量,是对是错,或许没有,都没有,但肯定是有原因。
玲皇躲在自己的暗室之中,他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为长生不老,还是为国为民?他这么做自私吗?可是这是每任帝王都想得到的。
他不是傻子,也不是看不到,他只是不想管,待他长生之后,眼前的这些灾祸根本算不了什么。
忍耐,忍耐,一定要忍耐住!朕的子民们,朕向你们承诺,朕会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一个永恒的盛世,到那时人人都会安居乐业,人人都会享尽荣华富贵,到那时候,都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那一天将会是万国来朝的盛世!
读了几遍未来宏伟的盛世,他感到自己备受煎熬的心灵好多了。
长生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执念了,他实在是太渴望了,太渴望长生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找对了就可以彻底的摧毁他。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连仙都有自己的寿命,长生?连他们自己都做不到,但他们的寿命决定了他们的远见和阅历,编织一个凡人的梦,对他们来说很简单。
夜对于疲惫不堪的人来说,总是那么的短暂;但对于彻夜难眠的人来说,实在是太漫长了。
青州城,小城里的人开始了一天的忙活。
远处的学堂想起了琅琅的读书声;妇女们挨个坐在自家的门前上,一边忙着摘菜,一边讨论着谁家的谁干了什么事儿;汉子们不是下田劳作,就是上山看看能不能收获点意外的东西,比如菌菇,兔子,运气好的话,找到一两株仙草也是不错的选择。
比起边疆与皇都这里就如同世外桃源。
但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有的只是利益的相互。
林亚东站在城墙上,目送满载而归的云缨离开,她来自己这里无非就是为了些钱财粮食。他的这位老哥,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但云在天还是忽略了一点,玲风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打压自己人,别看对外不怎么样,对内那可是不惜一切代价。
国不救,人自救。
林亚东望着那个女孩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直接收起了自己那和蔼的笑容,变化之快,连天上的众云都自叹不如。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林亚东啊林亚东,你真是太多愁善感了。生于天地之间,谁的命又是自己的呢?贪,要有那个实力。欲望果然可怕,有些人就是吃撑了。哈哈哈。”林亚东自嘲一笑,转身走下城墙。
掌权者没几个是傻子,这些年他打着走访的目的在家家户户都放了一块石头,对于他不好的话,没有一句能逃过他的耳朵。
曾经。
一家铺子,一个隔三岔五就来买药的小孩子,这一天被一名不耐烦的店伙计推搡出铺子,那年轻伙计骂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么几粒碎银子,连药渣子也买不了!哪有你这么烦人的,能堵在这里大半天的,我们这是药铺,要做生意的,不是寺庙,没有菩萨让你拜!要不是看你年纪小,老子真要动手打人了,滚滚滚!”
小孩子死死攥紧那只干瘪钱袋子,想哭却始终坚持不哭出声,仍是那套翻来覆去无数遍的说辞:“我娘亲还在等我熬药,已经很久了,我家真的没有钱了,可是我娘真的病得很厉害……”
年轻伙计随手抄起一把扫帚,作势打人。
站在门槛外的小孩子吓得蹲下身,双手抱住头,那只左手仍是不忘死死握住钱袋。
许久之后,孩子抬起头,发现一个板着脸的老爷爷站在那里,与他对视。
年轻店伙计已经悻悻然放下扫帚,忙活自己手头的事情去。
老人伸出一只手,“买东西给钱,生意人赚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至于赚多赚少,得看良心,但万万没有亏钱的道理。所以你把钱袋子给我,那几粒银子我收下,今天你娘亲治病需要的药材,我先赊账给你,但是你以后得还钱,一分一毫也不许欠铺子,小家伙,听不听得懂?”
小孩子眨眨眼,懵懵懂懂,但仍然把钱袋子递出去。
最后,老人有些费劲地趴在柜台上,才能看着那个几乎瞧不见脑袋的小孩子,问道:“知道怎么熬药吗?”
小孩子小鸡啄米,“知道!”
老人皱眉:“真知道?”
孩子这次只敢轻轻点点头。
那年轻伙计在远处笑道:“咱们刘郎中当时去过一趟泥瓶巷,给他娘看病后,教过孩子一回,后来不放心,又亲自看着这孩子煎熬,奇了怪了,屁大孩子,竟然还真没啥差错。是刘郎中亲口说的,应该没错。”
老人听了,又看了看这个细小的孩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就把药递给他了。
老人的意思是他可以帮忙,不过看着这个小萝卜头急切的样子,他又说了自己会,于是就把药包给他了。
孩子欢天喜地提着一大兜黄油纸包起来的药材,飞快跑回家。
他娘亲躺在木板床上,在孩子蹑手蹑脚进入屋子后,发现他娘还在睡觉,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不烫,松了口气,孩子然后悄悄把娘亲的一只手挪回被褥。
孩子来到屋外那座灶房,开始用陶罐熬药,趁着空隙开始烧菜做饭。
孩子需要踩在小板凳上才行。
孩子使劲翻动锅铲,被热腾腾的水气呛得厉害,还不忘碎碎念道:“一定要烧得好吃,一定要!要不然娘亲又要没胃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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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娘亲还活着,再苦再累他都能忍受,吃不了苦,娘亲就要死,即使再苦再累他都必须咬牙坚持,他有坚持的理由,没有放弃的想法。
或许这对于他来说太残忍了,但人生于天地之间,什么时候由过自己?所有的理由不过是为了一词——活着。
女子极其艰辛痛苦地侧过身,凝视着自己孩子的脸庞,受尽病痛折磨的女子,突然洋溢着幸福的光彩,呢喃道:“天底下怎么就有这么好的孩子呢,又怎么刚好是我的儿子呢?”
努力努力在努力,但他的努力还是没有留下娘亲的命,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家家户户都点起了温暖的烟火。而他的家却没有一丝的温度,原本还有些暖和的他,看到床上那具冰冷的尸体,那一刻,他如同坠入冰窖,全身发冷,由内而外。倒下之后,双腿就如同灌铅了一样不听使唤,无论怎么努力都站不起来,他想爬起来,但真的拖不动身体。
“娘,娘,呜呜呜,娘!娘!”孩子在距离他娘亲只有七步之近的距离大声的呼唤着,哭泣着。
这一刻的距离显得多么的遥远,近在咫尺,又仿若天涯。
在风雪呼啸的晚上,孩子的哭声呼喊声,却显得如此的不起眼。
眼泪还没有流出眼眶,就已经结成冰珠,天太冷了,这是真正的滴水成冰。
孩子看着病榻上的女子,她已经骨瘦如柴,自然面目干枯丑陋。 但他从不这样觉得,相反,他认为自己的娘亲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他的爹爹为国捐躯,但因为那场战役的失败,他们家没有得到任何的补偿。
他的娘亲也是因为听到爹爹去世的噩耗一病不起,所以从小生活的重担就交到了他的身上,但他没有叫屈,没有叫苦,因为他知道叫是没有任何用的,只有咬牙坚持。
但在这个冬天,他所有的坚持都化作了浮虚泡影,他在这上没有了可以依靠的人,这个世界就剩他自己了。浮萍即使再软弱,至少它还有自己的同伴,爹娘,而他现在只有自己了。
这一夜,一个热爱生活的孩子消失了,一个仇视人间的少年诞生了。
所有的反派都有一个糟糕的童年,都有一个残酷的命运,都没有一个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