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鹤仅仅是隔了一会便得知了哥哥也死亡的消息。
他和陈梵希通了电话。
馨鹤没能阻止遗体捐赠中心的人们将妹妹的遗体带走。理由很简单，那种背后有财团支持的组织是他一个小人物惹不起的。况且，人家又拿出了具有法律效力的协议书。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被带走。
陈梵希没有责怪馨鹤。
“这不是馨鹤先生的过失。你的目的是要将妹妹带到医院去做正规治疗。既然她已经死了，那也就没什么好带的了。”
“抱歉，让你失望了。”馨鹤道。
的确，虽然确实有客观原因，但是他也确实没能完成陈梵希交给他的事情。他已经对应聘不保有任何希望了。
“没有。我没有任何失望。请明天来上班吧。”陈梵希说。
“诶？”
“您通过了。请明天就来上班吧。”
“可是我们还没有正式的……”
“实不相瞒，我就是斡脱屋的老板…之一，因此我有这个权力。我和馨鹤先生挺投缘的，而且，我也说过，我们很缺人……”
“……好的。那……明天见？”
“明天见。”
馨鹤合上了电话。
他长叹一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他为自己找到一份工作而感到庆幸，为那对兄妹的死去而感到惋惜，对陈梵希这个女孩感到好奇和向往，对这个世道感到无限感慨。
薄雾霭霭，一天就这么过去，远方的夕阳西下，华灯初上。远处的巨大广告屏里正播放着当红偶像的唱跳视频，九个青春洋溢的女孩子穿着精致的糖果朋克洋装，超短裙，长筒袜，只留下令人心驰神往的绝对领域，至于唱什么，大街上不是很在乎；近处是巨大的全息投影：一个巨大的美女，发出淡蓝色的光芒，缓缓俯下身子，朝每一个路过她那儿的人喊到：“DO YOU WANT ME？”
很美好，不是吗？可是偏偏没有哥哥和妹妹的容身之所。而在旧港，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他知道。
他知道。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当一个缩头乌龟，从来不去想罢了。可是他需要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他们的生活状态是自己无法想象的。”
该死……
馨鹤瘫倒在炫目的夜色里。
他今天可真是不得了。首先是见到那名叫陈梵希的女孩惊人的身手，其次又被她领到了赛博义体医生那里，那种地方他可从来都没去过。在那里他见到了让人惊异的“蜗牛人”大夫。后来，他又亲眼目睹了一场悲剧。最后，他在陈梵希电话里的轻描淡写之中得知了那险象环生的战斗。
的确，在这一过程之中，他表现得太过镇定了。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的他，一个废柴毕业生的他，至少要表现出一点害怕和无所适从才对啊。可是他没有，他一直表现得很正常。
也许正是这一点让陈梵希捕捉到了她想要的员工的品质。但是，实际上，只有馨鹤自己知道，他不过是麻木地放弃了思考而已。一旦从那种环境中暂时摆脱出来，痛定思痛的他就会后怕到无以复加。
譬如现在。
他躺在路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眼睛里都是星星。
“叮……铃……叮……铃……”
馨鹤掏出电话。是他的大学哥们儿。
“喂？是馨鹤吗？面试怎么样了？”
“已经录取了……”
“这么快？恭喜恭喜。我本来还打算……嗐，算了，不说了。你能找到工作就好。我们回头再聚啊！拜。”
馨鹤关掉电话，一阵耳鸣。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
生活，
变得不一样了。
……
……
“这件事情你应该提前和我说一下才对。”巴特在电话那一头说。
“抱歉，的确是我想的不够周全。我太想独挡一面了，如果事事都依赖巴特，我会不安的。”陈梵希说。
“我明白。可是凡事都需要有一个过程。你才刚刚配备了义体，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更遑论去和一个经验丰富的赛博医生战斗了。
你不知道，我在听你说了前因后果以后，我头皮都要发麻。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胆子。
要不是那孩子关键时刻的助攻，你就糟了。到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我怎么过去救你？”巴特嗔怪。
巴特的一番话让陈梵希低落：“是我害了那孩子……”
“……”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即使他活着，也改变不了他的妹妹已死的事实。至少，在他死的时候，他还是什么也不知道，满怀希望地走的。”
“谢谢你，巴特。”
“不提这个了，你不是面试新人吗？他怎么样？”巴特转移话题道。
“比我原本想的要好一点……没关系，反正我们只是招一个帮闲，要求也没那么高。”陈梵希道。
“尽快回来吧，出了大动静，即使是巴尔纳贝德大街也难保没有雾野的眼线。我在斡脱屋等你。”巴特道。
“好。”陈梵希说。
陈梵希将电话收好，一个人往莱克特街区方向走。
另一方面，泰迪医生对于发生的事情表示很遗憾，他说：“为了弥补此次的损失，下一次义体手术免费！”
陈梵希也没能阻止遗体捐赠中心的行为。实际上，她也不打算阻止。她只是对高桥绪奈二人仅仅是为了得到微薄的奖励金而献出遗体的做法而感到略微惊讶。
接着她想到了自己的妹妹，陈梵薇。如今，她还是下落不明。
想到这里，陈梵希的内心突然抽痛。
她必须在自己死之前找回妹妹，这是她的责任，她的使命，她所背负的的十字架。
陈梵希蓬头垢面，嘴角还有血迹，看上去很狼狈。
她解开发绳，任由青丝飞扬。天鹅般的脖颈白似赛雪。嘴角的血迹和脸颊的灰尘也没有掩盖她的美貌。
她裹紧了大衣，漫步在街头上。
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美女，发出淡蓝色的光芒，缓缓俯下身子，朝路过她那儿的陈梵希喊到：“DO YOU WANT ME？”
陈梵希没有搭理她，继续向前走。于是那全息投影美女继续同下一个路人打广告。
陈梵希思绪信马由缰，她必须要考虑未来的事情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