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晚上九点，T市路边的一家西餐厅。
服务员在餐厅门口挂上打烊的牌子后，就进入了店内。
这名女服务员一脸呆滞地走进店内，站在一个关着门的包厢门口。
包厢里传出一个打响指的声音，她就和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其他同事一样，双眼上翻，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包厢里是很常规的西式烛光晚餐，桌上虽然点着蜡烛，却没有人动过那些摆盘精致的食物，显然，房间里的人意不在此。
“鹿小姐，”一个戴着眼镜，气质斯文，像是欧美国家的大学生一样的金发碧眼男子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女子，“如果你转述给我的内容属实，那么我想······我们很有必要重新商讨一下具体的合作方案了。”
这个白人男子的中文水平相当之高，普通话完全不带什么外国口音。
他对面的那个女子虽然肤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但很显然就是那个恐吓萧剑霞失败反被恐吓的女尸。
“德雷克，”被称作鹿小姐的女子双眼直直的瞪着对方，“你要记得最开始你只是想从我这里获得补全你的亡灵法术的知识而已。”
德雷克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他掏出一支香烟叼在嘴边，轻轻打了个响指，香烟就燃烧了起来：“但你把自己炼成僵尸，依靠的还是我给你的那枚钉子吧？那枚钉子可是我祖父从中国得来的宝物，你猜猜我们家族接手那东西之后，有没有在上面动过手脚？”
“所以你认为，”德雷克镜片后面的双眼变得阴险，“你还有主动权吗？”
“算了，”他弹了弹烟灰，“讲大道理你可能无法理解，所以······dolor。”
这男人的嘴里忽然蹦出一个奇奇怪怪的单词。
但下一刻，这位鹿小姐忽然按住了自己的胸口，脸上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
她这死亡的身体自然不会有什么神经传导之类的东西，因此这种痛苦是直接在灵魂层面表现出来的！
“recuperare。”德雷克打了个响指，又说了个奇怪的单词。
鹿小姐身上的疼痛终于消失，她抬起头，颤颤巍巍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的表情依旧阴沉：“我想好了，如果华夏真的有你说的那种强者存在，那你也只能听从我的指挥。”
“不然······你也不想再死一次吧？”
“我······鹿秋兰，听从您的号令。”求生欲让这女子选择了彻底的屈服。
当然，萧剑霞在她身上下的法术，会让这些景象在合适的时候，传回萧剑霞的脑海之中——不过这些都是后文了。
德雷克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本笔记，拍在桌上：“这是我整理出来的一份笔记，你好好学习一下这上面的内容，我大概后天就会让你按照这上面的内容来进行一些活动。”
说着，他就径直走向了面前的墙壁。
就当鹿秋兰以为他会一头撞在墙上的时候，这个金发碧眼的白人男子却像是一滴水融入了江河里一样，整个人没有遇到丝毫阻力就穿入了墙壁中，最后彻底消失。
鹿秋兰伸出自己苍白冰冷且僵硬的手指，抓住那个笔记本，翻开了第一页。
那是德雷克用中文记载的一些关于他们家族曾做过的一些实验的故事，你如果让没接触过任何超自然力量的现代人来读这些故事，他们会觉得这些仅仅只是传说，仅仅只是一些欧洲中世纪留下来的诡异故事罢了。
但······鹿秋兰很清楚，这些东西，都是真的。
笔记本上的故事大概就是在欧洲中世纪，有个姓德雷克的领主有一天可能是吃多了撑的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和自己的幕僚一起编撰了一套能做到逻辑闭环的宗教体系，并且向自己的臣民推行这套自创的宗教。
在有意的推动下，这套东西传播得很快，到了这位领主孙子的那一代，这套东西甚至已经传到了领地之外的一些地方。
终于，随着信仰这套东西的人越来越多，在德雷克的领土上，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些“神迹”，这些“神迹”甚至跟老领主编写的那些“伪宗教典籍”里的东西分毫不差！
后面，不知道是德雷克家族第多少代的子孙把这段故事拾了起来，根据故事里的原理，设计了一套人为传播信仰从而来“造神”的法术体系。
笔记的最后一页，还有德雷克留下的一行狂放不羁的汉字：“你们湘西不是有很多关于僵尸的传说吗？你就利用那些传说在T市传播信仰吧！”
鹿秋兰攥着那个笔记本，脑袋里只能浮现出这样一个词——“疯子”。
······
九点四十分，T市第十一中学高中部正好下晚自习了。
一帮走读的孩子陆陆续续离开了教学楼，往校门走去。
一个有些木讷的男生见班上的同学都走的差不多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收拾起教室来，免得第二天被卫生委员辱骂。
这个班实际上是有卫生值班表的，但不知为什么，过了一段时间后，实际上做卫生的同学，就只有他一个了。
他知道自己嘴挺笨，也没有什么好成绩，不是那种讨老师喜欢的角色。但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成了班级里的最底层，只知道如果自己向那些同学们妥协的话，就暂时可以过上几天安生的日子。
他父母都是农村人，在T市这边打工，他知道自己父母能把他送到大城市来读高中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也不敢把这些事情跟父母去说。
为了省钱，他都是放学后走一个小时的夜路回到出租房里，跟父母挤着住在一起。
等他走出校门的时候，学校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快点走，磨蹭个啥呢？！”校门口的保安催促了他几句，他也不敢争辩，只好快步走出学校。
北方城市十一月份的夜晚还是有点凉的，这瑟瑟的秋风吹得他浑身发颤，这学校发的单薄的秋季校服压根不怎么管用，风一吹就透。
他背着书包，沿着人行道往家的方向走，那单薄而孤寂的背影被昏黄的路灯灯光拉得很长很长。
“小子！”一个染着黄毛，脖子上还有纹身的青年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钱吗？借哥几个点儿钱花花？”
他木讷地抬起头，却发现这小混混都有两个同伴。
而他却没有同伴。
他抿着嘴唇，摇摇头：“我没钱了。”
“嘁！”黄毛男一脸的不屑，“骗谁呢？你们这学生仔会没有钱？”
说着，他就一把夺走了男生背上那有些破旧的书包，很粗暴地打开拉链，将书包里的书本卷子全部倒在了地上。
另外两个也不甘示弱，伸手去掏男生的口袋。
“我擦，真没钱啊！”翻书包的黄毛男骂骂咧咧地把已经空了的书包随手一扔，“你特么钱都不带，读个锤子的书啊！”
男生愣愣地去捡掉落在地上的书本，却被黄毛男的同伴一脚绊倒。
他爬起来，继续走向书本，又被一脚踹倒。
一阵寒风吹过，空气里不知何时传来些许血腥味。
男生趴在地上收拾着那些宝贵的书本卷子，压根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那三个小混混已经彻底僵住了。
他只是闻到了空气中有些血腥味，他感觉这像是农贸市场杀鸡杀鱼的气味，怪熟悉的，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
他收拾好地上的书本，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扭头，就看到了一个身着血裙，肤色是死人一样的灰白色的女子，赤着脚飘在半空中。
已经没有风了，但女子的衣裙和头发还是飘舞着，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道路两侧的绿化带都出现了枯萎。
那三个小混混，脸上带着惊恐的神色，眼珠突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恐惧。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欺负你吗？”鹿秋兰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已经呆住的男生。
男生可能以为是神仙降临吧，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呆呆地摇了摇头。
“你想永远不被他们欺负吗？”
男生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后重重点头！
鹿秋兰回忆了一下笔记本上的内容，然后轻轻伸出手，像是神明给予信徒一点赏赐一样，用极轻极柔的力道抚摸了一下男生的头顶。
“那么，献上你的信仰吧。”
这句话说完后，男生的眼神瞬间变得呆滞。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很虔诚地跪了下来，双手捧住对方那没有一点血色的小脚，轻轻吻了上去。
鹿秋兰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确实可以感觉到一些若有若无的联系，看来法术的实验是成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