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股阴风相撞后又分开，产生的气浪余波让“乱葬岗”里松软的养尸土像海浪一样翻腾起来，只有萧剑霞所在的那块地方还算平安。
分开后，凌尘狞笑着舔了舔左手的手背。他那张苍白的脸上，嘴角那一抹殷红的血迹是那么的显眼。
鹿子衿也好不到哪里去，被黑色轻甲覆盖的她虽然看不出明显的伤势，但她的左手轻轻按着自己的腹部，显然这个地方曾遭受过重创。
凌尘咧嘴一笑，露出四颗尖锐的獠牙：“打到这个地步可以了吧？再打下去就要两败俱伤了。”
“哈······啊······哈啊······”鹿子衿一边用调息法稳定体内错乱的尸气，一边说道，“你的这个······模拟僵尸的法术······能维持多久？”
凌尘不知道能不能相信她，就随口报了个数字：“六七分钟吧，怎么了？”
“是么······”鹿子衿露出沉思状，“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样子······外放出来的‘气’······真的很像鹿家子弟，要是我只用······神识来看的话······真的会觉得你是鹿家成员。”
凌尘挥手解除了身上的法术，一边感受着“久违”的呼吸、心跳和体温，一边说道：“这说来话长。”
紧接着，凌尘简短地说了一下鹿秋兰的事情，不过他重点描述了一下鹿秋兰与西方人勾结，还有用无辜之人玩儿血祭把自己变成僵尸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凌尘看错了，他提到鹿秋兰在T市搞了个什么尸仙邪教的时候，鹿子衿那张僵硬的淡紫色脸庞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略有些尴尬的苦笑。
“嗯······”鹿子衿点点头，“这些东西······与我们之前······调查到的基本吻合······”
根据鹿子衿断断续续的一些描述，凌尘也知道了，原来鹿家也曾尝试过找寻鹿秋兰这个人，但鹿秋兰做这些事情显然是背着鹿家进行的，所以鹿家的搜寻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效果。
“你的······《尸神技》学到第几章了？”鹿子衿随手把大刀插在地上，找了块墓碑靠着休息了起来。
反正这气氛像是闲聊，凌尘也放松了下来：“啊······我只会前三章，而且我也没有完整的《尸神技》。”
“我可以······拿完整的《尸神技》跟你换······”鹿子衿双手环抱在胸前的铠甲上，轻声提议道。
虽然她这种有气无力的说话方式已经够“轻声”的了······
“你想要换什么？”凌尘是知道修道者圈子里有用功法交换法宝或者是别的功法的说法的。
“如果······你能帮我找到完整的《镇海疾风刀谱》，我就······拿《尸神技》的后续内容跟你换······”
“别告诉我你现在用的刀法就是残缺的什么镇海什么刀？”凌尘笑问道。
鹿子衿点了点头。
“好！”凌尘答应下来，“如果我能帮你找到的话，你就兑现诺言吧！”
“记住······是《镇海疾风刀谱》······”鹿子衿又提醒了一遍，“然后······这套刀法的残篇······我是在台岛游历的时候得到的。”
“台岛么，我记住了。”凌尘点点头，记住了这个地名。
“子衿大人，凌尘大人，萧大人！”一名看上去只有十五岁左右的鹿家子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选举的结果已经统计完毕了，还请三位移步秘境广场！”
这位不知名的鹿家子弟话音刚落，凌尘和鹿子衿就感觉到一股极其恐怖的威压在“乱葬岗”上炸开。虽然这股威压只持续了一瞬，但就在这个瞬间，他俩不约而同地看到了尸山血海之上的雪狼之王仰天长啸的景象。
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萧剑霞已经从之前的打坐状态中清醒了过来：“走吧，去看看到底选出了一个什么结果。”
转眼间，他们三个就跑到了秘境最深处的广场上——此刻广场上已经站了不少人，他们大部分是维持秩序的鹿家子弟，也有一些像是云家老族长和莫卫宁那样被鹿家邀请过来的第三方人士。
当然，站在广场最中间的，自然就是参加族长选举的人。
凌尘一眼扫了过去，看到了那病痨鬼一样的鹿暗炎。他身边还站着个一米五出头的小姑娘，留着一头长到后腰的头发，这头极长的黑发里还星星点点地混杂着几根挑染的粉毛，乍一看挺有特点的。
“我过去了······”鹿子衿打了声招呼，连身上的甲胄都没解除，就小步跑过去站在了那粉毛少女的身旁。跟身边那粉毛妹子一比，鹿子衿那头黄褐色，带点儿自然卷的披肩中发都显得没那么离谱了。
凌尘看到广场边上有个戴无框眼镜的微胖大叔眉头微微一皱，随后这位大叔说道：“不对啊，怎么只有三个人？不是说有五个参选人吗？”
萧剑霞轻轻戳了一下凌尘，低声说：“这个戴眼镜的人是莫家的话事人，叫莫卫宁，他可不是什么小角色，我稍微调查过这个人，他虽然境界不是很高，但却有一门很诡异的功法，连我都杀不死他。”
凌尘点点头，这位大叔在他的心中形象也立马变得高大了几分。
莫卫宁身边那位穿着一身唐装的云老族长叫住了一个鹿家子弟：“不是说有五个参选人吗？怎么宣布投票结果的时候只来了三个？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两位前辈，”鹿暗炎笑嘻嘻地说道，“不用再问了，这事我能解释一下。”
“哦？”莫卫宁镜片后的双眼射出一道锐利的眼神，“这话怎么说？”
鹿暗炎拍了拍手，很快，就有几名尸卫抬着两个被白布包裹的担架，从人群里挤了过来。
尸卫们把担架轻轻放在了地上，然后掀开了那上面的白布。
担架上的人（或者说尸体更恰当一些）模样极其凄惨。
有一个是留平头的中年男性，肢体残缺，身上有很多狰狞的刀痕，一看就是被大刀或者是重剑砍出来的伤势——他死不瞑目，两只浑浊的眼睛死死地望着鹿家秘境那永远是灰蒙蒙的天空，嘴唇也微微张开着，似乎是想说点什么。
站在人群里的鹿小枫瞳孔一缩：“父······父亲？！”
他终究是违背了之前所说过的话，又一次站在了秘境之中。
他也喊出了那个自认为再也不会喊出的称呼，但······担架上那个惨死的中年男人再也不会回应他了——无论是友好的回应还是充满敌意的回应。
至于另一个嘛······死状稍微好点儿，至少不像鹿小枫的父亲那样肢体残缺浑身是血，而是闭上了眼睛。那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致命伤是额头上一个食指粗细的血洞——这显然是被一枪爆头了。
“这······”莫卫宁也微微被惊了一跳，“这就是你给的答案吗？”
鹿暗炎忽然换了一副脸孔，冲身边的鹿子衿和那粉毛妹吼道：“鹿雨雯！鹿子衿！你们为了得到族长之位，竟然敢出手残害族中同胞！此等恶行，天理难容！”
“原来那个粉毛妹是鹿雨雯的本体吗······”凌尘心里想道。
他倒是无所谓，只是怀着一种看戏的心态站在人群中。反正他们队伍里实力较弱的赵灵樱这次没有过来，只是和月夕一起守在酒店里。至于跟过来的人嘛······云守离有他们族长护着，鹿小枫的话，他和萧剑霞都可以照看一下，所以问题不大。
“哈哈哈哈······”听了鹿暗炎的话后，鹿雨雯不怒反笑，“你这栽赃嫁祸的水平确实有待长进啊？”
粉毛少女的脸上露出狞笑——这是她身为一个合格赌徒的魄力：“我们几个都是玩尸体的，这两位死者的死亡时间稍微用点术法就看出来了吧？你们自己算算时间，再好好想想，那个时间点我们本人在干什么？！”
被直接反驳，鹿暗炎也不急不恼：“哦，是吗？但据我所知，你鹿雨雯有远程操控僵尸的法术，就不能本人和其他人在一起，然后驱使僵尸去杀人吗？更何况鹿子衿是镇守养尸土培养区的，除了原来那位老族长之外没人知道她的行踪，现在那老族长也死了，又有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还在老老实实站岗？”
听到这里，凌尘有点站不住了，他轻轻推开面前的人，从人群里走出来：“鹿子衿的行踪我可以证明！”
鹿暗炎瞳孔一缩，然后死死地瞪着突然冒出来的凌尘：“这是我们鹿家内部的事，你一个外人就别插嘴了吧？”
凌尘微微一笑：“是怕我插嘴导致你的计策失败吗？”
说着，他也不管面沉似水的鹿暗炎，只是转过身单方面地冲其他人宣布道：“我可以证明！鹿子衿之前一直是在‘乱葬岗区域’——我不管你们鹿家人怎么称呼那块地方，但你们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她之前一直和我在那边切磋！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派个人去看看，那边应该还残存着一些灵力的波动！”
这下，鹿暗炎踢出去的两颗皮球又被完完整整地踢回来了。
须臾，真有负责管理族中秩序的鹿家成员领着尸卫去查探了一番，然后他们回来报告说：“报告！凌尘大人所言属实！”
这下，鹿暗炎的那张脸应该真的可以滴出水来了。
莫卫宁的表情也变得像是在审一个犯人：“鹿暗炎，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莫卫宁的这句话好像是一个投入湖中的炸弹，很快，人群中就有历来对鹿暗炎有些不满的鹿家成员小声议论起来。
“这鹿暗炎怕不是偷偷杀了两个候选人，然后栽赃嫁祸给鹿雨雯和鹿子衿吧？”
“是呀是呀，我跟你们讲吼，这小子一直就很怪啦，不像是个什么好人诶，这族长的位置他怕是坐不得。”
鹿暗炎似乎是发现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又换了一套话术：“好！好！既然你们都认为人是我杀的！那我也没法争辩对不对？那我请问，以我的道行，怎么可能杀掉这两个人，还没有制造出什么响动来？”
“是啊是啊······”
“这鹿暗炎好像就是个小卫兵头子，实力确实不咋地······”
云家老族长咳了几声，想把事情引回主题上：“那个，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选出新的族长，所以，依老朽的愚见，我们还是先公布一下投票结果吧。”
说着，他的目光就看向一位负责统计的鹿家成员。
那位成员立马走到广场中央，冲各位展示了一下手里的纸，然后朗声念道：“······下面公布投票结果，参选人鹿暗炎，得票率17.9%；参选人鹿子衿，得票率25.1%；参选人鹿尚武（鹿小枫的父亲——作者注），得票率19.2%；参选人鹿雨雯，得票率31.0%；参选人冯玉琴（那个被一枪爆头的老太太），得票率5.4%，弃权率1.4%，宣布完毕！”
“如果大家对投票结果有异议的话，请在三天内向负责统计的工作人员反映，”宣布投票结果的那人说道，“如果无异议的话，三天后将由鹿雨雯来担任鹿家的新族长！”
凌尘好像看到鹿雨雯冲他们这边做了几个口型，说得好像是：“你们欠我一个支持。”
“我有异议！”之前的杀人事件还没掰扯清楚，落选的鹿暗炎忽然举起了手。
这回，当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彻底撕下了伪装：“我要······你们都死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