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尘已经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这种“模拟僵尸”的形态维持不了多久了，估计也就只能再撑个几秒钟。
但，他的对手鹿暗炎也是强弩之末的状态了。
那种诡异的黑色火焰对身体的消耗本就很大，以他的水平，撑了这么久也基本上是极限了。
很快，鹿雨雯的一颗灵力子弹就射中了他的左臂，一朵血色的花就在弹孔上绽开。
有了一处伤势就会有第二处——鹿子衿的大刀朝他脑门砍去，他艰难地歪头躲闪，但刀刃还是从他的脸颊上刮过，削掉了他的右脸部分皮肤和整个右耳。
凌尘的僵尸状态终于维持不住了，但就在这种状态的最后一刻，凌尘送了鹿暗炎一记十分标准的门前扫雪。
“刺啦！”金色剑刃在他的胸口处划出一条长长的伤痕。
鹿暗炎吃痛往后退去，但同时凌尘也从那僵尸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他把长剑插在地上，一手杵着剑，整个人呈现出半跪在地上的姿态——要不是有把剑撑着，他能躺在地上。
这是他第一次实打实的把这“伪僵尸状态”的十分钟用完，那种脱离的感觉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呼吸，心跳渐渐恢复，但心脏每跳一下，每呼吸一次，胸腔里就传来钻心的疼痛，四肢也像是面条一样，根本硬不起来。
“哈啊······哈啊······”凌尘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到极限了。”
另外两位此时也没有功夫腾出心思来回应他——毕竟现在鹿暗炎的状态很不好，乘胜追击才是王道！
鹿子衿把那门板一样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鹿暗炎几次想挤出一点儿黑炎来对付她们，都被鹿子衿狂暴的刀势带起的气浪吹灭了。
“子衿，帮我拖一会儿时间。”鹿雨雯收起了左手拿着的骰子，转而双手端着那把金色手枪，重心下压，单膝跪地，保持着标准的双手射击姿势。
一股强劲的能量就在这把手枪的枪口上渐渐成型。
“不够！不够！还不够啊！”鹿暗炎的右脸鲜血直流，整个人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恶鬼一样。
没人知道他那身强横到不属于他应有的境界的黑炎是从哪儿来的，但这已经不是重点。
“嘭！”鹿暗炎一拳砸在鹿子衿的胸甲上，发出洪钟大吕一样的撞击声。
鹿子衿被这一拳的冲力打得后退两步，但她也找准机会回了鹿暗炎一刀。
“刺啦！”挟裹着阴风和尸气的大刀狠狠斩向鹿暗炎的头颅，这一刀的势头似乎连空气都能撕开！
这一刀······鹿暗炎已是避无可避。
“没有人能杀死我！！！！”就在刀刃即将砍到他身上的时候，鹿暗炎竟是反常的咆哮了起来。
难道他是因为受的刺激太大，精神失常了吗？
这显然不对。
因为就在他吼完这一嗓子的时候，他那身将熄未熄的黑色火焰，反常地复燃了起来！那些复燃的火焰将他重重包裹起来，让他变成了一个人形的黑色火炬。
“咳咳······”他咳嗽了几下，吐出几团黑乎乎的火苗来。
但这些火苗落在地上没烧多久就变成了黑灰一样的东西，还隐约有点类似烤肉的味道。
“你······疯了吗？”鹿子衿显然也被他这架势吓到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在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啊？”
就连说话不怎么利索的鹿子衿都被鹿暗炎这一下吓得口舌伶俐了，足以看出他此刻可怕的样子。
鹿暗炎咧嘴一笑，但嘴角瞬间裂开，鲜血在从伤口中流出的那一瞬间就被黑色火焰蒸发殆尽：“难道你是怕了吗？”
紧接着，鹿暗炎又说出一句让这两位鹿家成员感到可怕的话：“鹿家先祖没有完成的《尸神技·四象篇》，我已经设法补全了一部分，就让你们尝尝这一招的威力吧！”
他仰天长啸，身上喷发出的黑炎把他脸部的伤口烤得黢黑：“以鹿家子弟之名，尸神之篇为引，二十载阳寿为其价，借九天玄武之力！”
在场的几人，根本没来得及阻止他念完这一串口诀。
究竟是什么样的执念······会让这个已经疯狂的鹿家子弟，甚至要赌上自己的二十年寿命，也要彻底消灭掉在场的人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除了鹿暗炎本人，似乎是没人知道了。
口诀念毕，地动山摇。
在场的众人都感觉到了这广场的地面仿佛在颤抖，有一个极其强大的意识从无法描述的远距离渐渐赶来，那种压迫感是天灾一般的级别。
“鹿雨雯，你那招还没好吗？”在一旁竭力恢复的凌尘也有些急了。
“马上了！”鹿雨雯显然也知道时间的紧迫，“好了！去死吧！”
她扣动了扳机。
“轰！”那把华美的袖珍手枪登时炸裂，碎片四溅，但同时，一道刺眼的白色光柱也从已经残破的枪口中射出，直取鹿暗炎的身体。
鹿暗炎浑身黑炎环绕，仰天狂笑，似乎他已经取得胜果。
他不躲不闪，似乎是要硬抗这一道光束。
“嗡——”鹿暗炎的身前忽然浮现出一个小货车大小的巨龟身影，这身影通体黑色，显然是由他那黑炎所凝结而成。
鹿雨雯的光束打在那乌龟身上，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连让那虚幻巨龟后退一点儿的效果都没有。
众人的心里一凉——这怕是要完犊子了？！
这巨龟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有萧剑霞和鬣狗妖尸那级别的压迫感，但······它似乎还只是一个投影？！那它的本体，到底有多强？！
凌尘本就虚弱的身体现在更加使不上力气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似乎是在脑子里简单回忆一下自己这二十几年来的人生，然后如果还有空闲时间的话，就想想下辈子的事儿吧······
但，天无绝人之路。
那巨龟受了鹿雨雯的攻击后倒也不急不恼，它只是来回打量了一下场上的几人，然后做出了一个结论：“你们这是鹿家的内战吧？那按照你们先祖跟我们定下的条约，家族内战这种事，我们是不能出手的。”
这巨龟的声音听上去有种庄重威严之感，让人想起那端坐在战马上，身披甲胄，不苟言笑的中年武将。
这下鹿暗炎有点急了，他直接指着那拄着长剑半跪在地上的凌尘：“好，就算你不对鹿家人出手，但这家伙可不是鹿家人，你把他干掉总不违背条约吧？！”
凌尘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冷汗直冒——这下完了。这巨龟的实力怕是比他强了那么亿点点呀！这让他拿啥去打？这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去单挑训练有素且全副武装的FBI特工一样啊！如果这婴儿不是氪星人的话，那这胜率也太他妈低了吧？！
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他都想拿着身份证户口本去就近的派出所改个姓了。
结果那巨龟也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凌尘，就振振有词地回怼道：“你说他不是鹿家人就不是鹿家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连族长都不是，哪有资格给人随便逐出家族的？这小子身上明明有鹿家《尸神技》的气息，你当我老糊涂么？”
凌尘真的非常感谢在场的鹿雨雯和鹿子衿一句话都没有说，让这老乌龟把事情脑补完了。
这下鹿暗炎被这老乌龟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可······可······”
他站那儿“可”了半天，结果一个字都没“可”出来。在场的人倒是也能稍微理解一点他这种心情——要是他们花二十年阳寿请来一个还不愿意帮忙的玩意儿，那确实有点生气。
“好了，”那老乌龟似乎是打算离开了，“你们小辈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我还忙得很，我就先走了。”
“喂！老子拿二十年阳寿请你过来，你就是这种态度么？！给老子留下！！给老子留下啊！”
俗话说得好：“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鹿暗炎最后那句狂妄的叫嚣，让他求锤得锤。
老乌龟气冲冲地留下了，然后前爪轻轻一扫，就把鹿暗炎的脑袋打到腔子里面去了。
这老乌龟还挺生气：“你们家先祖都不敢用这个态度对我，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我如此不敬？！”
“前辈请息怒！”凌尘瞅准机会冲这老乌龟说了几句好话，同时疯狂给鹿雨雯和鹿子衿递眼色，“既然前辈与先祖颇有交情，那家族中发生的事情，前辈也理应知晓。”
“啊，对。”鹿雨雯迅速反应了过来，跟鹿子衿一起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这老乌龟听完了他们的话后，也没做什么判断，只是轻轻说了个“好”字，然后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没了下文。
“·······前辈······”鹿子衿收起大刀，冲这黑色火焰凝结成的大乌龟行了个大礼，“恕我斗胆一问······我想了解一下······您当年和我们先祖定下的条约······”
“现在的鹿家人连这事都不知道了么？”老乌龟的语气有些诧异，“好吧，我还能在这边滞留片刻，就用这时间给你们讲讲吧。”
原来当年的鹿家先祖是苗疆赶尸一脉的传人，把各种门派的赶尸术都研究到了极致，后面他修为日益精进，甚至可以以活人之躯直接修行僵尸道。同时他也在修行的途中，将自己的一些感悟整理成书，也就写成了《尸神技》——这就是鹿家的家族功法的由来。
在创作《尸神技》的途中，他发现自己可以通过里面的一些原理，调动庞大的幽冥之气组成类似通讯网络的东西（这句不是老乌龟的原话，是凌尘理解后的版本），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沟通，甚至能让它们的投影暂时在人间出现。他也利用这个方式分别联系了四大神兽，并付出一些代价与它们定下了条约。
但是由于这一招（也就是《尸神技·四象篇》中的内容）威力极其恐怖，消耗也是巨大，所以鹿家先祖将其列为了禁术，在《尸神技》成文后就将《四象篇》的内容毁去了。但这《四象篇》本就是利用前文推导得出的，因此任何一个能得到完整《尸神技》前文的人，只要有心思去往这个方向推理，早晚也都可以推导出《四象篇》的内容。
综上，鹿家先祖与四大神兽的条约中就有“四神兽不可贸然对鹿家子弟出手，除非对方有不敬之意。”也有“若后世有《尸神技》修炼者推导出《四象篇》内容，召唤四神兽之一的投影于现世之中，则对应的神兽可给予TA适当帮助，并提醒TA此法不可再用”等。
介绍完这些故事后，老乌龟（其实应该是玄武神兽）还用略带怜惜的眼神看了一眼鹿子衿：“哎······你这女娃好好的怎么要把自己炼成僵尸呢？按你们先祖的说法，你这就是学歪了啊！”
鹿子衿只能苦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真的得回去了。”那老乌龟说道。
“恭送玄武前辈！”鹿雨雯冲它严肃认真地行了个礼。
“恭送玄武前辈！”凌尘也意思了一下。
鹿子衿口舌不太方便，因此只行了个礼，没有说话。
众人好像听到了大叔一样的笑声，然后那黑火凝成的巨龟就猛然消散了，只是在空气中残留着些许火苗。
“可恶······幸好我还有······”被玄武杀了一次的鹿暗炎又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身上的伤势已经全部复原了，但整个人显得有些虚弱。
“这应该就是你的最后一条命了吧？！”一个清冷的女声在他的耳边响起。
鹿暗炎的瞳孔骤然一缩，神色变得有些慌张。
“锵！”一道漆黑如墨的剑芒猛然射出，伴随着利剑出鞘之声。
“嚓！骨碌碌······”鹿暗炎的头颅突然飞起，然后落在地上，像一颗皮球一样滚了一段距离。
他惊愕地张了张嘴，但还来不及说些什么，眼神就渐渐涣散了。
萧剑霞淡定地将青鸾剑收了起来，朝凌尘他们走去。
凌尘看到她的左手上，托着一团墨绿色的小火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