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匠:矿石、快!
雷:是。
老铁匠:温度不够!继续加热!
雷:是。
老铁匠:抬稳了、来来来、小心小心——
雷:是。
老铁匠:把这里固定住——好咯!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了!
雷:是。
把野生的金属矿石变成保护士兵性命的装备,这就是我今天的新工作。
由于预定会有新成员加入护卫队,武器和防具的添置必须在他们报到入队之前完成。
早上醒来的时候全身心就已经浸泡在熔炉的温度之中,等到我终于能够喘口气抬头往往窗外时,天色已蒙蒙发黑。
嘭——就地躺倒,借着屋内的余温稍微小憩一会儿,远比顶着雪冷的初冬去找酒肉要轻松得多。
反正床头还有些凉水和剩菜,今天就这样吧……
好久都没有……这么地累过了……
……
梦……
做梦。
当梦境开始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这种体验并不常见,一般都是快结束的时候才想起来“原来这是梦啊”。
我抬起头,和一个银白色头发的小姑娘对上了眼。
???:噫————!
她害怕地变了脸色,转身就跑。
雷:……
雷:……紫罗兰?
为什么……看见我就要逃跑呢?
啊、我明白了,是梦呢……
她并不喜欢我,所以被我的模样吓跑了。
????:竟然把女孩子吓哭了,真是恶心啊,雷。
雷:!?
紫罗兰的跟前出现了一位黑色长发的高挑女子。她半蹲在地上低着头,似乎正在安慰紫罗兰。
当她抬起头看向我的时候,满脸都是冰冷的嫌弃,以及难以忍受的漠然。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果然不应该再和你见面。
????:希望我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你了。
雷:贝优桑娜……
贝优桑娜牵起紫罗兰的手,轻快地跑出几步,一个小跳蹦上了一辆货运马车。
马车前头的马匹背上,一位金发的女子正手执马鞭等待着,看到两人登上马车不禁欢快地举起了双手。
??:啊哈,终于来了吗?
??:这下全员都到齐了,我们这就出发!
??:已经没有什么人要等了,对吧——
她仿佛是特地回过头来,带着轻度张狂的笑容扫了我一眼,随即扬鞭策马,夹着一股风尘远去了。
雷:啊啊啊……
雷:妮芙……
我知道那是个梦。梦境一开始的时候我就知道。
可是,明明知道那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为什么我还会不由自主地奔跑起来,呼喊着她们的名字呢?
我还有可能……追得上她们吗?
轰隆隆——
大地开始震颤,整个世界都不安地搅动起来。
地震的烈度虽然还不至于将我掀翻在地,但是一路的坎坷起伏却一层一层地阻挡着我的步伐。
雷:紫罗兰……贝优桑娜……妮芙……
马车远去了,最终消失在高低不平的大地远方。
地震给大地带来的疮痍包围了我,我已无路可逃。
我……停止了追赶。
——噗。
身体坠入土壤的声音犹如一阵嗤笑,嗤笑着我的愚蠢。
“那明明就是个梦,你还要追赶什么呢?”
“反正不管你怎么追,都不可能再追得回来了。”
雷:……
是啊……那才是正确的答案。
巨大的热流涌入我的眼眶,随即如洪水般冲刷出来。
我的眼睛、鼻孔、嘴巴还有耳朵,都被着温热的液体淹没了。
这溺毙般的感觉,让人的本能开始躁动起来……
雷:…………
雷:噗哈————!!
塔尔:啊哈哈哈——瞧你那蠢样!
塔尔:地震都过了居然都还能睡得那么死,你是有多虚弱啊。
塔尔:怎么样?现在清醒了吗?
雷:…………
从地上坐起来,我伸出手一把接一把地抹着脸上和身上的水珠,那湿漉漉的温度正一点点冷却下来。
塔尔站在我身后,双手倒拿着一只木桶,得意地冲我笑着。木桶的边缘还在滴着水,对准我刚才躺下时脑袋的位置。
雷:有你这么叫醒人的吗,塔尔小姐?
塔尔:什么啊,居然一脸埋怨的语气,我这么明明是在给你赐福啊。
雷:把一整桶的热水往睡着的人脑袋上倒,这种赐福方式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说。
塔尔:哼,你这辈子就好好记住这一次吧。
塔尔:——今年冬天的地热来了噢,还不赶紧出来看看?
雷:……
雷:地热……啊。
正如塔尔队长所说,当我走出铁匠铺来到街上的时候,确实看到了一些地震的痕迹。
矿石堆和木材堆散落开来,屋檐上的细雪抖落了不少,脚上的触感也比白天的时候更松软了一些。
——然而比起家家户户那热气腾腾的氤氲,以及人们惊奇的呼喊声,地震的痕迹早已被忽略得一干二净。
本地住民:哈哈——地热来咯!温泉来咯!
本地住民:我们的冬季结束了!提前庆祝春天的到来吧!
我甚至亲眼看到,翻腾的白烟在城镇中规划了不知多少年的水渠里慢慢涌起,顺着街边的凹槽小道奔跑起来。
一股流动的热量迎面扑来,瞬间就将冷傲的寒意击溃得片甲不留。
那一刹那,我几乎忘记了自己前几天还差点在路上冷到失去知觉,也差点忘记了刚才那同样冷彻心扉的梦境……
大地赐予这片土地的热量就像是一场庆典,而我现在也是庆典中的一员了。
塔尔:我说,你刚才做噩梦了吧?
雷:……为什么这么说?
塔尔:我看到你全身都在颤抖,双手还死死抓着地面,像是要抓紧什么永远也无法抓紧的东西一样。
雷:…………
我的十指上满是木炭灰烬,那正是铁匠铺地面上难以清扫的永恒的尘埃。
塔尔:刚才那一桶算我请你的,要是在酒店入浴可是要额外付钱的。
塔尔:今天晚上你可以在护卫队的澡堂好好把身子泡暖和再入睡喔,这样就能忘记让你忍不住颤抖的寒冷了。
塔尔:回见咯——
单手抓着木桶大肆挥舞着,远去的塔尔在我眼中就像一个无拘无束的孩子一样,看不到一点烦恼的影子。
可实际上她只是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少女,代替父亲在他生前的职位上继续坚持着。
雷:同病相怜么……
雷:那也不至于把我全身都打湿吧……果然还是性质有点恶劣的假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