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站在河对岸，忽地掀起一阵风，吹动女子的赤色风衣。
呼啸的风声中，耳畔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河沟流下的纤细水流突然变得黝黑，随着而来的是刺鼻的污水臭味。
污水此刻就像奔涌的洪水一般吞没清澈的小河，水面漂浮着白色泡沫与七彩的油污。
高高的荒草丛中窸窸窣窣个不停，一只黑色的硕鼠窜了过去，紧随其后是铺天盖地的鼠群。
和打了个趔趄，一脚滑下土坡。她连忙站定，小腿还是沾了泥土。
“什么？！”
和看向对岸，女子依旧笑着看着自己。
上游窜来一只轿车一样大小的黑色老鼠，一人长的胡须和西瓜大小的圆眼看得和浑身发颤。
巨大的老鼠不顾一切地往下游奔跑，一路的泥土荒草都被它挤到河道一旁。
“吱！”
巨鼠叫了一声，整个河沟里的老鼠都吱吱呀呀地叫了起来。那声音就好像一辆卡车鸣笛般洪亮，但又像指甲划过黑板一样尖锐。
“啊，呼……哈，哈……”
一阵悸动涌上和的心头，她喘着粗气，往身后退了两步。
鼠群奔走在满是泥污的河沟里，它们路线杂乱，甚至有的逆流而上地奔跑。
但大体的走向是沿着小河沟上游走向下游的。
漆黑的污水溅进泥土，硕鼠的脚翻起稀泥，露出荒草细小如蚯蚓一样的白色鲜嫩根茎。
随后黑色的淤泥飞溅上根茎，白色掩盖在恶臭的淤泥之下。
小腿高的笔直荒草在鼠群过道时毫无抵抗之力，顷刻间草丛四处倾覆倒塌，泥水四溅上嫩绿的草叶。
有饥渴的硕鼠开始啃食草叶，它们嘴角沾着绿色的汁液一路奔走。
拉起的警戒线在鼠群过道的一瞬间便倾塌，黄黑相间的胶带被踩进淤泥。
“你在害怕什么？警官，这只是一群搬家的老鼠而已。”
女人在对岸，情绪丝毫没有起伏。
“搬家的老鼠？谁知道是真是假？”和看着那只轿车样大小的巨鼠，“你见过和小轿车一样的老鼠吗？”
女人耸了耸肩，摊手道：“这不就在你眼前吗？”
巨鼠冲到小桥跟前丝毫没有减速，径直撞上水泥与砖块构筑的小桥。
桥面顿时凸起，下一刻砖块与水泥碎块便掀起，散落一地。
巨鼠满脸是血，但它似乎毫不在意，血滴落进它脚下的鼠群，瞬间便被硕鼠分食。
突然，眼前的一切闪烁一下，就像电视失去信号的雪花屏一样。
哪有硕鼠？荒草依旧，河沟清澈，泥土整洁地支撑着完好的小桥。
“怎……幻觉？！”
和头有一点晕眩，她眨了眨眼，眼前一切完好如初。
红发女子依旧站在那里，甚至动作都没有换一下。
和用手撑住额头，双眼微微张大：“老鼠呢？怎么会……如此真实？！”
和见过许多类型的能力，隔着十几米切断人的小腿的、吐火吞云的、一张纸符有着千百种效用的。
幻觉能力她也不是没有见过，但都像做梦一样会有一种梦幻的感觉。
那种感觉不好描述，就像你能感受到的东西都是假的一样。
而一旦知道了真与假，幻觉也就不攻自破了。所以，目前她见过的幻觉能力都并没有太大效果。
但眼前方才发生的一切竟是幻觉……
那种感觉如此真实，她看见巨鼠油光锃亮的黑色毛发，她看见泥污与倾颓的荒草。
刺鼻的臭味与巨鼠撞开小桥后的血腥味仿佛还在鼻腔里回味。
她就好像能摸到巨鼠硌手的毛发一样。
“警官，你在说什么呀？我看你在那里发呆好一会儿咯，警官要是没有什么要盘问的我就回家啦～”
和猛地抬起头，发丝挡住了视线：“不行！就是你！你就是犯罪嫌疑人！”
她刚撩开挡住视线的发丝，只见对岸女人突然好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塌了下去。
她的皮肤如同坍塌的皮料，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哧！”
肚脐处的皮肤突然豁开一个口子，大量的鲜血喷薄而出，口子里面飞出一只细小的老鼠。
这只老鼠小到就跟方才的硕鼠幼崽一样大小，但却是成年老鼠的模样。
女人已经化作一地散落的皮肤，如随意丢弃的破烂皮球一样倒在血泊中。
小鼠开始啜饮地上的血液，天气还未入秋，那鲜血却是冒着热气。
“什……！”
没等和口中惊讶的话说出口，那小鼠的身形便越来越大，跟一个鼓起的气球一样开始膨胀。
短小的四肢根本无法支撑小鼠的膨胀，它趴倒在地上，嘴凑在血泊旁边啜饮着所剩不多的血液。
它的毛发开始收缩，很快便成了光秃秃的一坨巨鼠。
臃肿的四肢爬也爬不起来，肥硕的粉色肉块耷拉在地上，嘴抽搐着咬住女人剩下的皮肤，开始一抽一抽地咀嚼起来。
巨鼠现在的模样就像放大版老鼠的幼崽一样，粉嫩的肥肉堆积。
突然它身上出现一个破洞，肉的碎块和红色的血水一下子喷涌而出。
血水涌进细小的河沟，河沟带着殷红的血水一路向下游流去。
破洞接二连三地出现在巨鼠身上，膨胀得像一个轿车一样的硕鼠体内早已留空。
它的躯体一下子垮烂，血水夹杂着碎块流进了河沟。
看着眼前的一幕，和的嘴唇微微颤动，然后开始干呕。
她弯下腰去，却看见自己肚子伸出一只细小的老鼠的肢体。
下一瞬，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没有小鼠的肢体，没有膨胀到坍塌的硕鼠，没有碎块与血水。
红发女人依旧站在对岸，姿势也没有改变。
和一手轻轻按在肚子上，似乎有些心有余悸。
“警官你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那赶紧回家休息呀，累垮了身子可不行。”
女人看着和，似乎颇为关切地问道。
和咬紧了牙关，她脸色苍白，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行，要……抓住你。”
女人一手按在额头，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哎呀呀，警官还真是执拗。那就……跟老鼠一起做个梦怎么样？”
“苍！”
凌冽的破空声从远处传来，一柄短刃径直没入女人脚下的地面。
女人顿时脸色一变：“什么人！打扰我的狩猎！”
和警官眼前突然变得模糊，萎靡地蜷缩下去：“肚子……好痛。”
炳纹带着程千岁出现在桥头，他几步并作一步来到和警官身边：“阿和！没事吧？！”
和用力摇了摇头：“先抓人，幻觉能力，分不清真假。”
程千岁呆在桥头，耳边响起了小诗的声音。
【检测到幻觉添加，已自动屏蔽。】
“幻觉？对我使用？”程千岁歪过头看向红发女人，“小诗，召唤。”
感受到程千岁的目光，女人讶异一声：“咦？你为什么没有陷入幻觉？”
【诗人召唤：唐寅】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两片红晕飞上女人的脸颊，她眼前突然出现了四五个一模一样站在桥上的程千岁。
“什么啊，分身的能力吗？一下子展示在我跟前有什么用？”女人呵呵一笑，脚下却是一个趔趄没有站稳。
她脚一滑，一脚踩在土坡上，随后她看了看脚，又看向程千岁：“怎么了这是……你用能力移动我的脚？”
“嗯？我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