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暴露了怎么办?要不装傻?应该不太可能。对方居然见面就敢指出她同门师妹的妹妹有魔气,那必定是十分肯定的,不可能糊弄过去。
该死,为什么这家伙也能隐藏情感与想法!明明她看上去完全没有姐姐那般淡然。
要不是墨葉表姐现在的凝重还在不断涌入脑中,伶铃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能力出问题了。一时间突然出现两个完全听不到任何东西的人着实让伶铃不适。
倘若没了十八年来的读心,我还能做到什么?
伶铃只有对待熟人才会放弃使用这项能力。现如今面对一个对自己虎视眈眈的陌生人,伶铃竟一时间不知所措。让一旁本来完全信任她的伶怜微微皱起眉头。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伶怜平静道,话语中透露出关心,“不想说的话可以缓缓。”
“此事重大,可缓不得。师妹可否先收起关爱之心?”
魔气可不是什么良善之物。身上沾魔气的不一定是邪恶之人,但修习魔气的,终为祸患。这无关个人品行,而是魔气的特性。
“不细细打听明白,若是哪日发作……师妹可愿见令妹屠戮无辜?”
对待魔气一定要慎重,哪怕是家人。这是个很浅显的道理。伶怜不会不懂。那么她就该这么做。无情,便该按条理行事。若是不过被提了一嘴妹妹体内有魔气她便慌了神,那么她修习那么多年的心法还有什么意义?
伶怜知道的,她不应该那么说。可是不知为何看见妹妹微微颤抖的身躯和那名师姐充满寒意的面庞,她就不受控制地想要保护妹妹。
“我能暂时看住她。在她失控前,我会让她放下心中芥蒂自愿说出的。”
伶怜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奇怪极了。
“师妹莫要说笑了。以你那半步金丹的水平可真能看着拥有金丹期水平魔气的妹妹?”
范愁依旧是不依不饶,势要就地解决这件事。若是伶怜执意阻挠,她兴许还会拔剑。
“好啦~没事的,我的好姐姐~”伶铃撒娇似地握起伶怜的手,以一个微笑回应了姐姐的信任。明明昨日才重新相见,没想到姐姐竟已经那么相信自己,这可让伶铃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这一微笑倒让伶怜烦躁的心静下来,理性重新占据了上风。
为什么会这样?
“这位仙师不必担心,我体内的魔气已经被封印了。解开它需要至少元婴期的灵力量以及极高的封印造诣。”
伶铃还是决定自曝。真诚才是必杀技。现编的谎言总会有漏洞。不过适当隐藏这件事,伶铃倒是挺熟悉的。
“那你可知为你做下封印的是何许人也?”
“仙师莫急。此事说来话长,不如一同找间茶楼做下细谈?”
这倒无所谓,范愁就跟着她们去了。可怜的墨葉却只能留在现场等待她的同事把这群人抬回衙门。然后仔细审理案件。
“我也想喝茶……”墨葉再一次感受到了当守卫的悲催。昨晚也是这样,害她不能和伶铃她们一起吃饭。伶怜这个大表妹回来了还是她爸妈告诉她的。
“恩姆~酉时记得来衙门做个记录!”
记住这件事后伶铃就带着两人找了家茶楼入座。点了两壶廉价的茶水和两碟花生。一碟抄的,一碟水煮的。
这进了茶楼,伶铃就像回来家一样,心中的紧张一消而散。随意和小二寒絮几句后就夹起花生咔吧咔吧地吃着,还配上杯茶入喉,解暑消腻。看她的吃相,余下的两人居然一时间也有些馋了。
可惜她们尝过后,发现这确实是普通的茶和花生,味道着实一般。于是就放下筷子,只是轻抿几口茶水。
“所以为何不在我们家的茶楼里详谈,而来这?”
伶怜在发现范愁此时并没有在对妹妹流露敌意后,也放下心来。甚至,范愁现在的笑容算得上是温柔。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辈?
“因为向父母解释起来麻烦啊。”伶铃吞下口中的花生解释道。
再说了,带她过去我房间里的东西不得被发现?我又打不过她,阻止不了她强闯房间。到时候还让父母掺和就麻烦了。还有,隔壁的师父那勉强也算是个魔窟吧。可不能引狼入室。
“随意问吧,我尽量都会回答。”
才和姐姐见面第二天就要自曝了,我也太失败了吧!
伶铃鼓起脸颊,带着幽怨的小眼神看向了戳破她的罪魁祸首。
见状,范愁摇了摇头,无奈道:“我如此这般也是为了你好。身体内含有如此巨大的魔气终究不是一件好事。兴许我能帮你解决呢?”
伶铃那当然是不信的。你有多大能耐能解决?我师父都解决不了,你若没有一位长老以上的能力还想解决?
“做不到的。它是自我体内而发的,无法根除。所以那位仙师也仅仅是封印罢了。”
“所以那位仙师是何许人也?万一我的能力不下于她呢?”
说这话时,伶铃总感觉范愁的眼神有一瞬变得炽热了些。不知是在意那个人是谁还是因为好强,想要证明她的实力。
“不知道。她仅仅是留下封印后便走了。未曾留下名性。”
“如此便罢了。”
那一瞬,伶铃从她的笑颜里捕捉到难过的情感。
她就是来找萌萌姐的!可是她为什么会知道救我的就是萌萌姐?那可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她如果和萌萌姐很熟,萌萌姐又为什么不给她住址呢?
有问题,这个家伙绝对有问题!她一定提前调查过我,之前看出我体内的魔气也一定是早有预谋!绝对不能暴露萌萌姐——
似乎伶铃此刻想得太多了,一点点焦虑暴露出来,让范愁补上了一句:“我还想着见识一下做出这等精妙封印的能人。可惜了。”
到也说得过去。难道是伶铃误解了?试一试便知。
“仙师倒是留下一份此封印的说明,不知您是否需要?”
“那再好不过。”
无懈可击的和蔼笑容。但是太平淡了点,就如同身边的笨蛋姐姐一样。笑着看似和蔼,实则情感完全是淡然的。她图的与这封印完全无关,必定是人。无论谁,面对欲望时总会有所动容。哪怕外表看不出来,眼神也尽力伪装,那么“心”呢?
一般人可不会管心的淡然。姐姐不过是在强撑。那么你呢?为何如喝水般习以为常?元婴期的你到底在隐藏什么?在伪装什么?
危机感不断刺激着伶铃的大脑。此刻面前和蔼的笑容却变得诡橘起。伶铃真的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可是她就是觉得对方是奔着萌萌姐去的。所谓直觉依旧是由自己的各种经验与思维习惯做出的看似感性实则理性的判断。
伶铃相信自己的直觉。
当然,如果能直接读心就更好了。
“第二个问题,你可知你身体里为何会产生魔气?”
一般而言,浓郁的恶意会自然产生魔气。不过自然间产生的魔气稀薄无法被察觉。不同于正常修士吸收天地灵气,魔修的魔气则是自体内而生,自己的身体亦或是——他人的身体。
“莫非你是魔修?”
寒意再次翻涌。轻微的恐惧会让人来不及思考,从而说出实话。
可一股暖流旋即抵御了寒气。
“家妹已然敞开心扉,还请莫要再恐吓她。我相信她是无辜的。”
范愁不禁感到一阵无奈。这家伙不会要是被卖了还帮她妹妹数钱吧?
以范愁元婴期的修为自然能轻易消去伶怜的暖流,但她没有那么做。轻抿口茶,等待下文。
然后她就看见伶铃眼眸逐渐黯淡下去,嘴角下压,仿佛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范愁感觉伶铃接下来得讲一段会让她觉得自己“刚才居然还吓唬她,我真该死啊”的小故事。
然后没有,伶铃只是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道一句:“不过是误以为姐姐永远离去而略感悲伤,生了些恶意罢了。这些恶意不知为何转为了魔气。”
伶铃的身子似乎一瞬间就变得柔弱了不少,脸上露出了憔悴,那痛苦的记忆吓得她面色苍白。
——不像是装的,范愁如此评价。伶怜则开始笨手笨脚地安慰起伶铃来。
“抱歉一直没往家里捎封信。以后一定不会了。”
若是伶铃也是一位修士,她们应当是不必道别的。伶怜这般想着,可又突然发现若是不和伶铃道别,又该如何与父母道别?伶铃会把伶怜的情况通通告诉父母的。
似乎回来之后更不可能斩了尘缘。除非伶怜确实无情无义。
“如此庞大的魔气借由你的恶念而生,你莫非在开玩笑?”
“这魔气可真全是你自体内而生的?”
又或者是从他人体内而来?
苦大深仇的人范愁见过不少。但没有谁能仅凭自己的情感便生出金丹期级别的魔气。如果真的那么容易,金丹期的魔修不得遍地都是?
那她是如何从别人身上获得那么多的魔气亦需细细考究了。
“我们此次下山的任务似乎也是一名金丹期的魔修呢。不知你是否在城中见过此人?”
“那烦请仙师细细描述一番那人的特点,兴许我还真知道呢?”
伶铃瞬间就明白对方是想把这个那个魔修和自己等同。或者说想要诈自己。刚刚若是表现出慌张了就难解释了。但这却也给了伶铃一个转移话题的机会。
接下来咱们就聊聊那个魔修吧,我这个看上去没什么问题的人不如先放放?
范愁好像也没再揪着伶铃不放,讲述起她们这次任务的具体内容。
大约五六年前,都城来了一位巡抚。他仗着都城有人庇护,竟在城中肆意妄为。匠人精心制作的瓷器他挥挥手便打碎大半,山珍海味那是伸手就拿。打着“那位大人”的名号,他甚至敢染指盐铁交易。借由借由太守的名号他大增税额,而这些税全流入他的口袋。一时间,许多人都被迫流落街头。还算富饶至于
欺男霸女之类他倒是懒得做。据说是因为那时的他对于男女情爱完全无感。可后来他却不知怎地去了一趟风月场所。自此便成了常客。然后他的气息日渐萎靡,最后竟死在那里!后经探查,发现他的体内早已被魔气侵蚀。然后就要下葬了人又活了!不过却痛改前非,返还了所得银两后回京自首了。
见此异状,太守不敢怠慢,马上求助各大宗门。于是人来了,然后什么都没查到就走了。
大家本以为那魔修或许已经离开了。可近日又有一名那的常客发生了这种异状!
“若非那魔修看起来并未行恶事,来这的可就不是我两人,而是一群金丹期以上的修士了。”
说着,范愁不悦地皱起眉头,心中似是回忆起不好的事来,情感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伶铃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趁虚而入,还真听见了一个念头。
【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还真的是冲这萌萌姐去的!她甚至知道我的封印是萌萌姐干的!
伶铃心中大骇。而她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比如范愁此时的笑容中还有着一丝计划得逞的意味。
小家伙似乎暴露了会读心这件事呢。不知道伶怜这傻丫头知道自己的妹妹是真真实实的心魔时会是什么表情呢?
她会对这个魔物下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