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久吧,你还没走吗?”说着我走过去坐到了秦若安身旁。
“还没有呢,我想要等到小姐的忌日过后再正式离开。”
“忌日?是什么时候?”
“今天。”
我突然觉得手里这个玫瑰花有点太艳了,它好像并不合适忌日。
“你觉得仿生人有能力把花变成白色吗?”我问他,他没有惊讶反倒是问我为什么要把花变成白色。
“哪家忌日用红花的,怎么想都很奇怪吧?不太尊重人。”
“没关系,小姐不会怪你的,再说现在也没多少人念旧了,大家都更喜欢新的,旧习俗不用也无所谓了。”
“不一样啊,我是我,别人是别人,唉,只可惜我嘴上再说却还是改变不了它,就希望她真的不会怪我吧。”
说着我就起身去把手里的玫瑰放到了秦若荷的墓碑前,对着墓碑又鞠了一躬,我才又坐了回去。
秦若安的眼神自我出现时就跟在了我身上,我知道他想问我什么,但我也明白沉默才是给他最好的回答。
知道太多坏事对即将远去的人终究不会是好的祝福词。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还会回来吗?你打算去哪里?”
“哈哈,你还是喜欢操心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你照顾好自己就好不用管我,如果没有事耽误我明天就要走了,去哪里还没有想好,不过我会给你寄信。”
“你明明说不守旧了不是吗?寄信,那要好久好久吧,现在还有人会送信吗?你是不是打算消失啊?”
我是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问的。
而秦若安的背突然就挺直了。
未发出的音节如鲠在喉,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在琴弦上良久终究还是拨了一下,单音节伴着声叹息。
“是。”他回道。
“好。”
“你不问吗?我不会撒谎的。”
“没关系我会,你会给我写信的对吧?我会等着的。”
“为什么?你都知道了对吧?别骗自己。”
我没有回答,只是握住秦若安的手捏了捏,他如果明白就让他明白,他如果不懂,就让他自由。
秦若安的背又垮了下去,我很少在他脸上看到沮丧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第一次是秦若荷,第二次是我。
拍了拍他有些单薄的背,我站起身打算去找恩科斯,他没有也留我就还是坐在那里弹着他的琴。
找到恩科斯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位虚拟修女交谈。
修女一直在肯定自己真的见到过恶魔撒旦,恩科斯正在安抚她的情绪。
“要我说连虚拟人都有自我意识,那突然跑出来个撒旦好像也不是很过分,你难道信上帝就不信他吗?”
“我自然信,这个世界本就奇怪,有些妖魔鬼怪的很正常,但你要知道人们需要的不是恐慌,所以玛利亚你自己知道就够了,不要让信徒们知道,一切安排都有它的秩序。”
没有脚的虚拟修女还是一脸惊慌,最终她沉默着点点头被恩科斯指派去薇诗那里了,薇诗正在组织她们开始每日忏悔。
恩科斯的目光又放回到我身上,他好似知道我是为何而来就招了招手示意我跟着他。
这应该是教堂看病的地方,一进门我就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恩科斯招呼我坐下后就自顾自开始准备东西看样子是打算给我换药。
“你想问什么?”
他问我,顺便拿出了打麻药用的针。
“不用了,我没感觉的。”
“是的,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沈小姐。”
“你果然知道我的身份了。”
“该说我很幸运吗?我不认为,所以你来找我是什么事?”
说完恩科斯给我消毒的手一使劲按在那不大的伤口上疼得我吸了一大口凉气。
“所以为什么不愿意打麻药?你若是想保持清醒我认为有更好的办法。”
“我哪知道它不是自动的?刚走一路也没见疼了,随你吧,我来找你没有别的事,只是没地方去了而已,不过我明天就会离开的。”
恩科斯还是给我打了麻药,上次麻药的体验感不是很好,但我也不是很想以这样狼狈的样子死掉。
“你要去哪里?柯林呢?”
“没什么,他挺好的,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不是个普通的仿生人。”
“我知道,我有感觉,那祝你好运吧,愿主保佑你。”
“你也是神父大人,我的建议是你和薇诗最好也离开这里。”
“你不必担心我们,如果真的会有人要我们的命那也无所谓,这本就是属于我主的,这只是解脱。”
我自然是没有说服他的想法的,只要我在他们动手之前先开始,那么就轮不到他们搞我了。
等恩科斯给我处理完后我感觉我成了绷带怪人,好在我恢复能力强大概到晚上就可以不缠着了。
后来我也没有找秦若安而是在薇诗的陪伴下在教堂周围散步。
“你为什么不去找那位先生?他不是明天就要走了吗?你和他已经道过别了吗?”
“你说的是秦若安吗?我不想和告别,如果我和他好好告别他就不会回来了,也不会给我写信,我想让他记住我。”
“有点自私,秦先生会难过的吧。”
教堂是在一个小山坡上的,走得有些累了我便和薇诗拐进了一个有些老旧的儿童乐园里。
说是儿童乐园这里更像是一个废弃掉的幼儿园。
斑驳的墙上还有几张没有撕掉的得奖画作,我一眼就看到了一张画了个黑漆漆小人被人用枪打死的图,那很明显不应该是个普通孩子能画出来的。
我凑过去一看署名,没有姓就只有三个字:恩科斯。
这时薇诗也凑了个过来,他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看那画然后惊奇地叫到:
“是恩科斯画的!不过和我见到的那张有点不像。”
“真是他画的?那你怎么会见过?”
“因为他卧室里也挂了一样的,不过那张很大,那上面的小黑人长了三对翅膀,还有那把杀死小人的枪上面缠了很多玫瑰花。”
薇诗的话让我喘了一大口气才冷静了下来。
他说的那把枪应该是我的渊柒,而对面的小黑人,怕不就是齐柒和戴维欧的其中一个。
我知道的,他们就代表着黑漆漆的恶魔。
而就在这时我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猛地回过头,来的人竟是恩科斯。
“恩科斯!这是你小时候画的?好怪。”
薇诗先一步说了出来,恩科斯眼睛一眯便挤开我凑了过去。
我刚要说话他竟“哦”了一声把那张画给撕了下来。
“薇诗,玛利亚叫你回去做饭,我打电话你没接,你先去吧,我再陪陪沈小姐。”
“啊!你打了五个?我不会给你交电费哦,拜拜!”
说完薇诗冲恩科斯做了个鬼脸就跑开了。
我看向恩科斯,他掏出个打火机把那张画给烧了。
“或许你也是感应到了什么?”
“不,玛利亚真的在叫他,吵死我了,正好出来清静清静,不过这张画的话,其实我没画完,这个小黑人头上应该还有一对山羊角。”
恩科斯说完一脚踩灭了燃尽的灰堆,他蹲下身吹飞那些灰烬,灰烬便跟着风远去了。
“没关系,这些是不会被他们发现的,不然我早就该死了。我没那么大的志向,这所学校和上面的教堂都是我的家族产业,我只想守着他们带着薇诗好好生活,你看到的想必薇诗也跟你说过,这些源自于我小时候的梦,家里人说这是上帝给我的启示,我也不明白,但你似乎知道,我希望你不要告诉我。”
“我不会的,不过还是希望你藏好了。”
“嗯,你有和秦若安道别吗?”
说着恩科斯起身坐到了不远处的秋千上晃了起来。
“没有,我不会的,不用劝我了。”
“是吗?我从来不会干涉人,既然你认为好那就是好吧。”
秋千我已经很久没有玩过了。
恩科斯身旁还有一架红色的,塑料做的看起来不能荡得很高的样子。
现在是下午五点半,夕阳别再半山腰把所有它能看到的事物都染上了一层橘黄。
飞鸟仍在凄惨地叫着,或许玛利亚就像那些鸟,所以恩科斯才会板着脸弓着他的长腿在沙坑里玩着儿童秋千。
我也是个闲散人士,没有理由,所以我也去坐了儿童秋千。
我的腿和它倒是很搭,轻轻一蹬,沙子飞扬我的秋千也摇摇晃晃地动了起来。
于是我推着它,它推着我,谁都没有停,它也越来越高,甚至让我这个非恐高症患都有些心悸。
如果这架秋千是人,我想它一定在怨我吧。
晚饭时秦若安也在,我一句话没说他也是,薇诗做的饭很好吃,于是我吃了两碗。
今天正好周末,我跟着薇诗去了大厅等着恩科斯忙完给我拆绷带。
薇诗还给了我一本圣经,我看不懂就给丢到了一边,秦若安坐在我前面几排,他转过身才看了我一眼就被人又拥着转了回去。
我也被分到了所谓的“圣餐”,其实就是没有味道的白面饼子和葡萄酒。
听他们讲圣经,我迷迷糊糊地在长椅上睡着了。
醒来时我放在额头上的那本圣经还在,我刚伸手要去拿下它结果手却被一只热乎乎的手给抓住了。
“干嘛?”
“没事,你,你真的不愿意我离开吗?”
“怎么会,我记得我记得我的意思是小蛋糕和果汁每天都有,你呢可以随时来。我没有要求你,你若是不理解那就带着这个问题去旅行吧,这样也不会不给我写信了,你已经很累了,你需要释怀。”
“好,谢……”
“去收拾吧。”
去找恩科斯拆绷带的时候我又跟他聊了会,都是家常,都是关于薇诗的,搞得一旁的薇诗羞得总是不小心戳到我害我差点没再添新伤。
半夜我实在是睡不着,果然硬着头皮睡在柯林的卧室就是这种结果。
干脆我就把要走这个事提前到了今夜。
夜路虽不好走但也比在他冰冷的怀里辗转反则的强。
也没有东西拿我就和我来时一样空着手又回去了。
夜晚的树林倒是安静了不少,就是有点冷。
今天没有星星,月亮也不怎么亮,我摸索着小心前进突然一束强光打在我身上差点没把搞瞎掉。
“晚上好啊乖女儿,我和你爹爹已经把结果讨论出来了哦,为了让你少吃点苦头所以就提前来告诉你了。”
“是吗?不带齐柒?”
“对!因为给你下死亡通知这件事他还是说不出来。”
“死?!那……”
我话还没讲完一把带着电光的飞刀就朝我这里飞了过来,我侧身堪堪躲过就发现一抹银白的身影也在接近我。
大概是诺克吧,如果是他我就死定了啊,可我才不想死啊!我还没有和他们道别。
“滋啦。”
又是一把飞刀,我差点没被逼坐到地上,然而那人已经凑到我面前了。
不是诺克,是珐翠丝!
“你要杀的到底是谁?!!”
“嘭!”
是开枪的声音,这一发是从我头的右侧打出去的。
转过身那个做医院餐世界第一好吃的黄发少年垂着头被钉在了树干上。
“两把固定,一枪爆头,小心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