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家那么的寒冷。
即使是冬天也不会这样。
原本湿润肥沃的土壤如今泛着诡异的红色凝上一层白色的霜,踩上去硌着脚生疼。
空气中压着厚重的泛着点蓝的白色冰雾,从脚尖凉到心底。
原本收获颇丰的战士们抛下狩到的猎物,冲向部落的方向。
他们每个人都很清楚那种冰雾代表着什么,可仍旧期望着事情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样。
冲入雾中,严寒侵蚀骨髓,连通血液都几乎冻住。
可映射入瞳孔的惨状,让他们的心比身体更凉。
几乎已经无法辨认的焦黑房屋,遍地的看不清相貌的尸体,随处可见的箭矢以及折断的武器。
而那位从出生就开始照顾他们的长辈,如今跪坐在地上,失去了一截左臂,冰晶覆盖在躯体上。
“咯、咯……”
似乎是冰雪摩擦发出的响动。
大树抬起了头,空洞的眼眶望着回来的孩子们。
血色的痕迹从眼眶垂到下巴。
“终于回来了……”
声音空洞且迷茫。
怒吼!怒吼!怒吼!
撕心裂肺的恐怖嘶吼震慑整个森林。
到底是谁!
是什么东西!
竟敢如此!
胸中的怒火如同涌动的熔岩,随时都会爆发。
部落遭受的这些,不可能就这么收场。
必须!以血偿!
战士们带上食粮,拾起武器,顺着入侵者留下痕迹追了上去。
身体感受不到一丝疲惫,精神感受不到任何困倦。
浑身都被怒火填满,脑海中只有一个概念。
复仇!复仇!复仇!
涉水,拔山。
战士们将自己追猎的本能发挥到极致。
大树趴在一个战士的身后,嘴里轻轻咀嚼着一块兽肉。
战士的后背很是宽阔,可路途颠簸异常。
不舒服,却怎么都要好过入侵者的长矛。
由锋锐武器造成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恢复。
大树知道,自己和其他的人不一样。
战士们受伤,会流血,会结痂,伤口没处理好会发炎,会溃烂。
伤口长好以后,会露出粉嫩的肉,会留下狰狞的疤。
大树也会流血,可这影响并不大。
破损的伤口会顺着原来的位置蔓延出新的皮肉,如同春天的树枝抽出新芽。
就算受到再重的伤势也是如此。
可是其他人不行。
血一凉,就再也起不来了。
大树知道,他们现在的行动并不能挽回什么,甚至可能会对部落带来更大的伤亡。
可难道就能这么不计较吗?
不行,绝对不行。
活着的战士不会答应,死去的亲人也无法瞑目。
大树现在帮不上多少忙。
但无论胜负,至少希望,自己能见证这一切。
薄露濡湿皮衣,带齿的叶边在皮肤上留下轻微的痕迹。
战士们搜寻到了目的地。
看见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阵暴风涌起。
咆哮!咆哮!咆哮!
血管中流淌的是岩浆,赤红滚烫的皮肤是火焰。
手中的长矛闪烁着寒芒。
破风声响起。
是昭示不详的流星。
胸中喷涌着的愤怒在此刻一并宣泄!
这份痛苦,和我们一同品尝!
炼狱。
又一片炼狱。
土地在脚下燃烧,烟尘灰暗了天空。
一场惨烈的胜利。
刚回到营地的敌人被战士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也从未见过战斗意志这么强大的人类。
如同丛林里最凶狠的野兽。
如同感受不到痛苦一般。
难缠至极且悍不畏死。
即使长矛将胸腹洞穿,还握住矛杆使得武器刺的更深,仅仅只为再向前一步。
拉你陪葬。
战斗结束了。
战士们瘫坐在地上,古铜色的肌肤遍布伤痕。
暮色中传出隐忍着的哀嚎。
大树用着仅存的右手,为战士们处理伤口。
这里不能停留。
火焰肆虐后将会遍布寒霜。
没有几个人能在这种严寒中存活。
“走吧,回家。”
疲惫的身躯几乎失去了支撑着的力量。
大树攥着拳头,掌心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发亮。
炎晶。
战士留下的遗物。
新的意志在大树的心里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