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田鼠委实是一件苦中作乐的事情。
若非孩子们实在是缺乏蛋白质，谁会任他们在瑟瑟秋风中挨冻。
虽然孩子们抓得很开心就是了。
由于克洛莉丝近乎透视的感知，今天的收获格外丰厚。
二十几只被踩扁的、奄奄一息的鼠鼠被尽数收入囊中。
之所以都被踩了一脚，是因为这群田鼠的拼死挣扎还是挺激烈的，孩子提起来短短的尾巴容易被咬伤。
还是把鼠鼠压得半死不活才好收割。
克洛莉丝发现马尾妇人是对孩子们最为上心的，她会和孩子们一起捉田鼠，看到有小孩做什么危险举动便会大声呵斥。
其实，所谓的妇人也是个孩子。
在把这块田地的田鼠们赶尽杀绝之后，闲下来的克洛莉丝问了些问题，那看起来瘦小憔悴的马尾妇人只有17岁。
短发妇人年龄老很多，她一直坐在那里缩着身子，清点着树林里的收获。
他们的收获不多，若干野菜，少量的各种虫子，以及一些枯枝败叶。
野菜和虫子自然是用来吃的，可惜天冷了，它们越来越少了。
枯枝败叶则是当引火用的燃料，可惜树林里的树枝基本上被捡拾完了，要过几天才能再来捡一波。
短发妇人还欢喜地给克洛莉丝看了眼一长截某种针叶树的枝子。
这是他们此行最大的收获，这种类似松树的树枝表面有一层松脂似的保护层，因此烧起来火力特别旺。
根据短发妇人说，从培思河上游漂来的浮木晒干后也是一种很好的燃料，燃烧后类似木炭。
可培思河危险啊。
如果遇到是普通野兽还好，除了来河边饮水的野猪之外是不值一谈的。
怕就怕有怪物出没，不光是和鳄鱼一般会发动伏击的冰息蝾螈，在下游河道淤积处还有陷入就逃脱不了的烂泥怪。
现在是秋天，到了天气温暖的时候，水蛭群又会不知从哪个地方冒出来，水蛭群和单个水蛭完全不同，它们集合成群之后将会是整条培思河最危险的存在，在麻痹毒素的作用下，它们行进过程的一切水生生物的体液都会被抽干。
综上所述，培思河的浮木是指望不上的。
克洛莉丝听得有点密恐。
她心想还是冰史莱姆可爱。
有机会一定要尝一只。
克洛莉丝又问了些如何过冬的问题。
了解到等领主收完粮，并且给领主种完冬小麦之后，村民们会组织起来烧木炭，腌腌菜，村长会盘点余粮、燃料和布匹棉花等物资。
要是有人实在有困难，村长会借一些物资。
克洛莉丝感觉这里不太对劲。
借一些？
正好两个妇人在问题轰炸下的脸色也越来越差，银发少女便不问了。
那个被折断圣剑的小孩还来纠缠克洛莉丝。
克洛莉丝怀疑这小屁孩目的不纯，老盯着自己脸看。
好吧，孩子们都盯着自己脸看，谁不喜欢看漂亮的呢。
主要是鼻涕怪恶心的。
在对方蹭上来之前，克洛莉丝吓唬道你再糟蹋柴火，你妈妈就不要你了，便又把断掉的圣剑丢进了柴火筐里。
小孩又哭了。
克洛莉丝开心了。
一行人便动身回家。
少女有一种赶鸭子的错觉。
鹤立鸭群.jpg
她在一群外貌并不可爱、和自己不似同一物种的脏小孩们的簇拥中走在田埂之上。
莫名有些迷失。
忽略一声声漂亮姐姐的惊叹，忽略迎面吹来的阵阵尘埃，克洛莉丝的目光却落在分割得支离破碎的田地之上。
这是她打一开始就疑惑的地方。
为什么要分得如此细碎。
她问过埃文，埃文说就这样分，也问过妮娜，妮娜只会点头“哦哦”，老约翰太忙，克洛莉丝没问过，但想来问了也是白问。
就算是穿越者的原世界又如何，既在农村种田、又在大城市打工的舅舅也不懂这个问题究竟在问什么。
怪克洛莉丝含混的表达能力存在问题，然而也怪大家貌似正确的根深蒂固的观念。
大家从来就觉得田地分割成这般样子是天经地义的，从来不会怀疑这些习以为常的常识。
这件事从来就是如此这般，于是它便代表着“神圣”。
讽刺的是，只有当克洛莉丝作为一个穿越者、一个异乡人时，她才能有了充分的理由去质疑那些约定俗成、顽固不化的“神圣”。
穿越者真正想说的是，生活如此艰难，为什么还要浪费土地，为什么不能抱团取暖？
威尔男爵领所处的这片平静的冲积平原，乃是周边地区赖以维持的粮仓。
莱恩村是如此的幸运，村民们居然在这么重要的地理位置之中拥有在法理上属于自己的土地。
这些土地，表面上是由先代领主恩赐而来，实质上是老一代村民用抵御兽潮的血自己挣来的。
此外，莱恩村拥有自己的武器，村庄的防卫工作是自主负责的，但因为谢尔曼的存在，只要不靠近河流和深入森林，可以说此处并没有什么危险。
又根据村长、妮娜和数位村民的描述，时常会有商人过来交易，村民们可以交换一些物资。
名义上归属领主管理的莱恩村，实际上已经成为自治村。
用课本上的话说，他们成功建立了自己的小私有经济，成功告别了自己的农奴身份。
但在克洛莉丝眼中，这种幸运是极为脆弱的。
领主的统治，已经由明面上赤裸裸的奴役演变为明面上的税收和实物地租。
诡异的是，剥削甚至可以说是加强了，不仅仅是由于高额赋税，还有生产力提高的缘故。
在老里德的记忆中，莱恩村的生产力相比曾经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产量提高却是用来服务领主的。
领主在无形中以租、税的方式窃取了农民们提高生产、改进技术的成果。
老约翰之前说现任领主不如老领主，克洛莉丝现在认为这真的不好判断，很难说现任领主是废物。
现任领主以种种极为巧妙的方式给老领主的分地擦了屁股，成功坐稳了自己的位子。
农民掌握自己法理上土地的条件，已经不是过去功绩的缘故，而是他们免费为领主劳动的交换。
此外，在莱恩村村民自治以及小私有经济建立的情况下，领主他失去了直接支配农民的权利，为了继续无偿获取农民的劳动成果，他成功做出相应的对策。
而这些对策在穿越者课本中名为超经济强制。
多数农民的胆小怕事，见到克洛莉丝就绕道走，就是因为在超经济手段的压迫下，领地的政治法律、暴力部门、风俗习惯等等，多是为了特权阶级服务。
村民们害怕克洛莉丝会以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处死他们。
这种事情真的发生过，克洛莉丝成功绕晕马尾妇人之后问出来的。
即使男爵领在税收方面充满了水分、造假、贿赂和隐瞒，它的腐朽可见一斑，然而它的暴力依旧不能是区区一个村庄的人能抵抗的了。
那么，单个农民在经济上根本没有抵御风险的能力，单纯的卖粮食不可能赚钱，农民集体在政治上也无法反抗领主，他们同时也缺乏最重要的武力。
所以为什么不能更进一步呢？
克洛莉丝认为莱恩村是需要变化的。
在谢尔曼离开之前，在动荡发生之前，莱恩村理应做出变化。
总不能等到生活难以为继、即将作鸟兽散的时候才会想做出什么变化吧？
克洛莉丝有了一个朦胧的想法，莱恩村真的要做出变化的话，当务之急还是补充武力。
莱恩村，需要“职业者”，也就是那些掌握暴力的人。
只是，就说战士职业，妮娜说战士是最省钱的职业，可需要的物资也远超一位农夫。
于是，村民们才需要联合起来、整合破碎的土地资源，避免浪费，依靠土地及周边的自然资源努力赚钱培养出几个战士，用握在手中的暴力一步步地争取权利。
额，是不是时间不够。
好高骛远、不太实际。
但这和克洛莉丝这个过客的关系倒也不大，少女归根结底是穿越者，她的愿望仍然是见识异世界的风景人文，最好还能结识许多可爱的妹子。
她分析莱恩村的情况，为莱恩村提出这些建议，阶级兄弟情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是一方面的缘故，更多的是因为具体的人、也就是妮娜和老约翰的优待。
遗憾的是，她在莱恩村初步建立的社会关系不足以让她做出过于激烈的举动，反倒是荆棘之主的救命之恩能让她去承诺杀掉领主。
胡思冥想的克洛莉丝猛地回过神来，脱离了指点江山的状态，目光又落在了这十几个孩子身上。
有一说一，感觉村民不太考虑孩子的未来，大多都是想着让孩子也当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这群小孩怎么越看越像放养。
也许自己确确实实想了一堆没用的东西。
叹气。
村民那么多人，不如关注自己认识的。
银发少女走到队尾，对背着筐子的马尾妇人正色道：“我还想问一个问题，村长的‘借’，利息高吗？”
妇人的脸色恐慌起来，她犹豫了片刻：“……不高的，灾年时村长还会把利息免掉……要是向其他人借，怕是还都还不起……老村长家很好的，您别……。”
“打住，我不会对他家做什么……”
克洛莉丝她差点以为村长家相对的富裕是因为放高利贷呢。
还好不是。
少女把一只明显在偷听的碍事小女孩轻轻推开：“再问一个，最后一个，其他人，是谁？”
“督查官，他在收粮的这个月会在村子的最北头住着，咱们一会要路过那里。”
“他啊，毫无存在感的东西……额，你都快背不动了，我帮你拿着。”
“不……哎。”
克洛莉丝把筐子抢了过来。
被单手压制住的马尾妇人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克洛莉丝又把短发妇女的筐子抢了过来。
这样挺好，一左一右两个大筐子，防止熊孩子过来蹭鼻涕。
就是筐子太大，快把自己遮住了。
这可苦了两个妇人，她们遇到这种贵人帮忙拿东西的情况真不知道如何处理，只希望别被人看到。
圣光正以克洛莉丝为中心逸散开来，仿若被秋风吹拂，像是水底被搅动的泥沙般，在短暂的迷茫过后渐渐沉寂。
宛如流水的淡淡金光覆盖众人。
孩子们欢呼起来。
在冷风之下，谁不喜欢温暖的感觉呢？
克洛莉丝向后看去，两位妇人脸多了些红润，气色好了很多。
感谢圣光。
有些压抑的克洛莉丝决定改善改善自己的心情。
“我教你们一首歌如何？
“听我唱——爱你孤身走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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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以为我复活了，过年很忙的啦，要去医院送东西，现在又快开学了，开学考试我也没复习，我宁愿看一天小说我也不想写。
但我今天发现兮缘nvo老哥给我投了张月票。
那我勉为其难地更一章好了，谢谢老哥。
本章的思路很混乱，我果然讲不好这种本应很有条理的话题。
那只能慢慢学着写呗，还参考了一下正治课本。
害，写小说真难。
编辑年前跟我说建议写写言情，我还没想好新书怎么搞。
这本书的大纲基本被我撕了，我也没想好这本书具体何种走向。
反正快开学了，有些问题放着放着就不是问题了。
本章懒得校对，有错随缘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