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如割的风吹拂土地上的落叶。
落叶们咕咕噜噜地跳跃奔腾。
忽然，一只鞋精准地命中了跑得最快的那片落叶，在咔嚓声中结束了后者枯萎后才得到的自由。
这里是属于莱恩村的墓地，是落叶归根的地方。
克洛莉丝正在此处。
淡淡的金色粒子自她的周身升起，在令树枝乱舞的强风中毫无偏转。
这也让少女在此地的存在宛如与周围景物的图层不同般显得无比突兀。
莱恩村的墓地布局非常奇怪。
最深处是处集体的大墓，木头材质的高大墓碑已然腐朽，看不清上面的字。
从那处大墓往回走，坟包便由集中越来越趋向于分散。
而回了这片根本没有围墙的墓地的“门口”，就连一处像样的土包都没有了，只有矮矮的木料墓碑在风中微微颤动。
大墓是兽潮的回响，逐渐分散的坟包是亡灵对丧葬习俗的冲击。
听村长说，这十年多数村民已经选择在自家田地里埋葬逝者了。
火葬太浪费柴，所以逝者的身体各部分还能从多个地方多个角度看顾自家财产。
克洛莉丝逛了一圈，在老约翰长子的墓前停了须臾，又走到老约翰妻子的墓前看了看。
过了一会儿，她回到了墓园的最头上，停在了里德的墓碑之前。
“我在梦里跟你学会了烤面包，但没试过。”
克洛莉丝轻声说。
她脑海中却是冬之主那伟岸磅礴之躯。
圣光在此刻也抑制不住她的寒冷。
“……寒冰的使者们确实好久不管你们了，恰好我路过，那就顺便来当个保险吧。”
言毕，克洛莉丝开启了圣光光环。
小半个墓园闪闪发光。
寒冰牧师们太久没来这里了。
虽然尸体大多都是经过处理过，但总归还是有风险。
克洛莉丝开始低声念诵荆棘之主的名。
紧接着，她感谢了一句圣光。
圣光，大概会很高兴？
细微的变动逃不过克洛莉丝的感知。
圣光高没高兴她不知道，但她能感觉到，圣光……在变强。
这种变强的幅度如果做成折线统计图，时间跨度小的话也许会被错当成直线。
可变强了就是变强了，不需要战斗以及苦练换取的变强。
只需要付出一点点圣光储量，发自内心地祈愿对方安息，圣光就会回应，予以原理不明的净化，并回报施术者。
那么，是渴望净化逝者的愿望触动了圣光，还是圣光净化的行为本身会让圣光赐予奖励？
克洛莉丝认为二者都有。
感觉墓园缺失了什么后，克洛莉丝收回覆盖半场的光环。
然后少女把一根小麦秸秆插在了老里德的墓前。
指尖摇晃的火苗点燃秸秆。
等到秸秆燃烧了几近一半，克洛莉丝担心会把周围的落叶点燃，便把秸秆引燃的部分掐灭了。
除了那两句话，她没什么要对老里德说的了。
走了。
……
……
克洛莉丝今天离开。
临行，她给老约翰抄录了荆棘小册子的开篇。
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也许荆棘之主听不到。
也许村里的人没资格代行牧师的职责。
然而村里的老人都愿意临死前听一听。
因为他们决定再信仰荆棘之主。
即使他们还保留着对冬之主的信仰。
即使他们完全无力践行荆棘之主那张狂的教条。
他们只是泛信徒，仅仅是属于吃饭前念叨一下神明的程度罢了。
对于两位神祗而言，这种祈祷有用吗？
应该是有用的吧。
不然为什么神明都让信徒多多益善的好，听说历史上的事关争夺信仰的战争数不胜数。
他们对神明有用，说不定神明就会眷顾他们。
万一呢？
克洛莉丝是如此揣摩那些老人的心思的。
他们都怀着某种侥幸心理，期待着死后可以去往幸福的神国。
于是克洛莉丝便决定给他们生命最后一刻的安宁。
哪怕，克洛莉丝始终认为，这是一个冒牌牧师对于信众的欺骗。
可是，可她明白，要放弃这种对于天国的憧憬，就必须要求现实的幸福。
而追求幸福的斗争要持续很久很久，老人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因此穿越者选择妥协。
此时，克洛莉丝与约翰父女正前往村北口。
他们最后在路上讨论了老里德的遗产问题。
克洛莉丝给出的答案依旧是充公。
充的不是领主私人的“公”，而是村子黑粮仓的“公”。
说实话，一个人的遗产相比那些物资太少。
这实在是小事。
但当克洛莉丝提到关于莱恩村有没有物力财力搞一个松散的、只给人提供一点必要帮助的合作社时，老约翰污浊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他又泄了气。
经验丰富的村长立刻想到了随着滋生的腐败与各种人与人之间因为各自经济状况产生的摩擦。
还有最重要的，来自领主的阻力。
他只得无言地凝视克洛莉丝，似乎在埋怨克洛莉丝临走时给出的幻想太过粗糙。
克洛莉丝被对方那遗憾的眼神盯得不自在。
她在这方面又不懂得具体实操。
反正维持现状也会出问题。
我钱都留了，你就试一试呗。
一点点试错就好。
时间会检验一切。
时间。
克洛莉丝望着老约翰遍布皱纹的沧桑脸庞。
村长身边，有着英气剑眉的妮娜探了探头。
银发少女叹了口气，不由自主地对莱恩村作出承诺。
“我会回来的，大概会在魔藤之森的协议到期之前吧。”
如果一直在周边活动的话，那就随时抽时间来一趟。
要是走得远，那就过几年再回来。
回来看看谢尔曼，自然也会回来看你们。
少女又看向妮娜：“妮娜你要记得多练剑哦，贝琳达觉得你天赋不错的。”
“我会的。”妮娜点头。
妮娜凑过来，牵住克洛莉丝的手。
“克洛莉丝，你要好好吃饭，不要因为一点不好吃就吃得很少。”
“我又没浪费过粮食，额，黑面包和奶酪不算。”
“哈哈。”妮娜轻笑了两声。
她攥紧克洛莉丝软乎乎的小手。
他们已经到村子的边缘了。
梳着单马尾的丽娜正带着孩子们在这里玩闹。
孩子们见克洛莉丝来了，都安静了下来。
克洛莉丝将手从妮娜湿漉漉的掌心抽了出来。
“再见吧。”
银发少女从老约翰手里接过箱子和长剑，她还背着背包和挎包，相比来时，倒是真有了几分旅者的模样。
“再见……克洛莉丝。”
“保重，牧师大人。”
“嗯。”
克洛莉丝转身，慢慢向北走去。
她又冲丽娜与孩子们告了声别。
孩子们接二连三地冲她说着再见。
还有个孩子为报一圣剑之仇，飞跑着去给村里其他人报信。
不出所料，场面一时间乱糟糟的。
克洛莉丝又回头看了一眼。
老约翰正拍着妮娜的肩膀。
牧师小姐终于放下心来。
她不再升起望向后方的心思。
只是，走着走着，忽然传来虚无缥缈的歌声。
歌声哀婉。
原来是北地农民的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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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哈，出村了。
真不容易，我第一卷可是还要写威尔城的。
本章未校对，有bug随缘改。
晚安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