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见过无数次面的老友,或者排练过无数次的舞台剧,夏亚无比熟悉而自然的坐下,没有一丝迟疑,自然的连自己都惊讶的地步。
老人也坐下,两人之间被巨大的篝火所隔开,互相看不见对方的身影,只能听见声音,偌大的森林里,安静的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夏亚.尤库里伍德.海姆涅克。这可真是一个熟悉的姓氏啊,我曾经认识一个很有学识的年轻人,他也是这个姓氏。”老人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怀念的语调,念出了夏亚的全名。
夏亚的魔道真眼始终开启,没发现一丝法术扭曲的痕迹,也就是说,没有任何魔法,老人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就像传说中的先知.....先知吗?
夏亚心中有了些念想,同时回答道:“是,我的全名正是这个,您是怎么知道的?”
“曾经....大约在三百年左右吧?我在罗庞威尔参研一些资料,和他交换过不少的想法,真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虽然实力完全不行,但是思维和看法都非常有创新性,对古代生物和传说物种更是非常有研究,好像叫....朗法瑞.尤库里伍德.海姆涅克,现在应该已经去世了吧。”篝火的那一端,老人的声音低沉而飘飘扬扬,仿佛思绪都随着飞到了那遥远的岁月中。
夏亚沉默。
“.....朗法瑞,是我的祖父,我从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成绩,但他确实留下了很多书,都是讲传说物种的,没有古代生物。”
“你们家遭到封杀了吧?嗯,很有可能,古代生物的资料可是非常遭忌的,许多国家都是建立在古代生物的基础知识之上,隐藏着上古秘密,我曾经试图搜集一些国家的古代生物资料,还原上古诸神原始起源,却险些因此丧命,足足十五个国家联合派遣护国法师和剑圣来追杀我,那真是暗无天光的岁月啊,好在后来因为一些神奇的原因,我逃过了这劫.....”老人声音中泛起一丝丝的波动,所讲的东西却是惊世骇俗,他语调一转,正声道:“这还和你有关。”
“我?”夏亚听得正入迷,这些东西都是平时所未闻的秘闻,饶是以他皇家骑士团成员,公主贴身近侍骑士的身份,也从未了解过哪怕一丝相关的知识,这些东西对他而言犹如天方夜谭,但此时居然在这些遥远的秘闻中居然扯到了自己,不由让他难以相信,但同时,内心深处仿佛已经有一个答案浮出,但是实在是太过离奇,让他根本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而此时,篝火后面,老人沙哑而富有沉重韵味的声音慢慢说道:“没错,你,夏亚.尤库里伍德.海姆涅克,你是我将要指引的人,你的选择将改变未来世界的走向,而我,是先知,也是你的引路人。”
“什么?!”夏亚猛地站起,尽管心里早有一丝丝预感,可真的变为现实的时候,还是震惊的难以自抑。
老人撑着法杖慢慢的站起来,苍白的眉毛下眼睛璀璨如繁星,深邃无限又无比的耀眼,流光在其中滑动,带着星空的神秘笔直的看向夏亚睁大的眼睛,苍老的身躯却发出与之不匹的气势,震声喝道:“异世之人,为何不直视你的记忆?!”
夏亚脸色蓦然苍白,呆呆愣愣的自语道:“我的.....记忆?”脑中仿佛风云乱涌,一丝丝一幅幅的杂乱记忆在脑海里不断闪现,好像是要连接成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对许多事情非常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为什么从小就比周围的其他孩子更加成熟甚至懒得与其为伍?为什么脑海里总是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词汇像“吐槽”“666”“副本”“外挂”之类的却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在听到老人这一句话之后,脑海里的一切都像是沸腾了起来一般,不断翻涌,喧嚣的记忆像是浪潮一般一波一波的冲刷着夏亚的心灵,一条条平时被下意识忽略的不合理的地方浮上水面,背后的理由仿佛越来越清晰......
呯呤!仿佛一声脆响,所有的杂乱化作玻璃般碎裂,被隐藏起来的记忆猛地浮上脑海,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我.....不只是夏亚.尤库里伍德.海姆涅克。我还是......邹信!
我上一辈子的回忆......
夏亚扶着额头,脸色略含痛苦,笔直的站姿现在也不复平稳,这对他来说是十分难得的。
“邹信....你,走吧。”
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站在庞大华丽的大厅中央,不远处豪华的饭桌上,头发有些花白但依然精神饱满的老人坐在桌子首席,左右两边坐满了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和大自己一辈的中年人,他们都看着自己,面无表情,或暗含讽刺,或惋惜叹息,但都没有表达出来。
整个大厅虽然华丽,在记忆中却有一丝刺骨的冰寒,久久不散。
所有人的视线像是冰柱下的寒流,重重的压下,记忆里的那股深深的后悔与恐惧透过如此久远的时间依然满满的释放出来,让夏亚有些缓不过气。
大厅外同样华美而厚重的紫黑色大门被两旁侍从打开,他们鞠躬侧身,伸出手掌摆出请离开的姿势。
......紧接着就是昏暗狭小的房间,方形的盒子透出悠悠荧光,在记忆里这玩意儿叫电脑,是一个神奇而充满诱惑的工具,邹信正是深深的沉迷于此,荒废一切,这才被忍无可忍的家里人赶出家门自力更生。
“最后,居然是猝死在电脑前了吗?”
真是无比的窝囊的前一辈子,和自己的志向与原则简直格格不入!夏亚微微睁开眼睛,很是不舒服。
这种无用的前世记忆,真是......不要也罢!
“宇宙中总是遵循着阴阳循环的变化,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万物在相互抵消相互再生之中保持着均衡,然而千年之前一道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外力打破了这个均衡,黑暗的势力一家独大,热熵迅速增幅,登至顶峰之境,宇宙提前无数兆年迎来了自己的衰败,这股衰败是常理之外的,现在的世界看似很美好,繁华,然而背后的骨子里,却已经死了,每一丝变化都毫无生意,像是破掉的机器在按照最后的程序运行着自我毁灭。”
老人看出了夏亚的不满,了然的解释着当前的宇宙背后真相。
“而你则是宇宙意志从外带来的新‘变数',你的抉择和努力将会作为抵消之前变数所带来的影响的关键之举,这个世界是在热寂中灭亡,还是在衰败中迎来新生,都在于你,在于你那前世的记忆。”
“所以,选择吧。在这片一切变化都已经被固定的腐朽世界里,只有你的一举一动是在变化之外的,去努力的打破一切,改变这个世界,你才能获得你想要的一切,无论是你败亡的国家,还是下落不明的埃尔提亚。”
“如何?好好想想,在你饿死之前,这片因果与时间的断层里有无限的时间,供你思考。”
“慢慢想吧.....”
噗——火焰在老人轻轻挥动的衣袖下悠悠熄灭,空留几点橙红的火星在漆黑之中飘荡.....
许久,又许久。
什么也看不到的黑暗之中,夏亚的声音像是回响的钟鸣,索然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