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在心中笃定自己被陆先生抛弃,她一时还是接受不了如此残忍的现实。
于是……
不服输的芸茗又施展幻术将自己变回人形,披着陆离送她的鹿皮斗篷,扎起一头飘逸的银色长发,穿越溪流和草甸,一个人跑到熙熙攘攘的瑷阳城城区寻找陆离。
瑷阳城西郊到城区有将近三千米路程,很难想象芸茗这么一个营养不良的瘦弱女孩,是受什么样的力量推动,才能仅仅凭借自己的脚力,只用一刻钟的时间就跑了这么远的路程。
用芸茗自己的话说,这是出于她对陆先生的“爱”的力量。
但就事实而言,芸茗是仰仗了自己超越人类的狐妖体质,才得以在经历如此程度运动之后还能稳稳站住脚跟,而非累趴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不过即便芸茗的人已经到了瑷阳城内街,芸茗还是没有彻底想通,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找陆先生?
毕竟……陆离已经知道芸茗是妖了。
要知道,从古至今没有几个人类是真心实意想要和妖怪喜结连理。
虽然雌性妖怪成功勾引人类男性的民间故事多如牛毛,但人类男性大多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涩欲,才会无所顾忌地同那些姿色娇好的妖怪玩来玩去。
真到了要同妖谈婚论嫁的地步,之前对你再好的男人也会变成缩头乌龟。
毕竟,人与妖生来就是两个种族。
虽然也能结合生子,但“一半是人,一半是妖”的下一代,在人妖两界都找不到归宿。
最后大都要被像芸茗一样赶出族群,落得一个人讨生活的凄惨下场。
但即便如此……
放不下陆先生的芸茗还是想要用自己的耳朵听听陆先生的答复,哪怕被陆先生用恶毒的言语咒骂自己“滚开”,芸茗也想要去见陆先生最后一面。
但瑷阳城这么大,陆先生会去哪里呢?
想不到,毕竟芸茗和陆离也就认识了一天,芸茗连陆离是干什么工作的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陆离常去的地方。
不过芸茗这边也并非没有线索。
祝庆酒楼,芸茗和陆离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祝庆酒楼那个凶巴巴的大酒保貌似是陆先生的朋友,找到他,说不定就能打听到陆先生的下落。
只要找到祝庆酒楼,只要到达那个地方,妾身就能找到陆先生。
妾身昨天在那里摆过摊,去祝庆酒楼的路,妾身一定……忘不了……
“额……”
伫立瑷阳城城区错综复杂的路口正中,小狐妖芸茗终于设身处地的感受到了,她自以为是的记忆力在这人头攒动的巷口有多么的无力。
加上初入人类社会的芸茗只学习了人类的语言,不认识人类的文字,立在闹市街口的路牌在芸茗看来就仿佛捉妖道士画的灵牌一般。
“怎……怎么办?妾身记不起路啦!找陆先生的唯一一条线索,断了……”
被绝望现状搞得眼神空洞的芸茗心也降至冰点。
瑷阳城这么大,找一间不大不小的酒楼无异于大海捞针。
天生胆小怕事的芸茗又不敢跟大马路上那些面相凶巴巴的男人和女人搭话。
怎么办?难道妾身和陆先生的姻缘……要就这样断掉了吗?
不!不行!妾身不能放弃!妾身对陆先生的爱没有这么轻薄!哪怕把瑷阳城走个遍,妾身也要找到祝庆酒楼。
首先,就从那个路口开始找起。
“陆先生,妾身来啦!”
“喂!姑娘你别闷着头跑……啊!”
虽然胸中满怀热血,心底也发了找不到陆离誓不罢休的毒誓。
只知闷头跑步的芸茗还是在出发寻找陆离的第一个街口,就十分丢人地和另一位同在找人的少女胸顶着胸撞到一起。
由于双方都是十四五岁的窈窕少女,加上寻人心急的芸茗冲地太快。
剧烈对撞让两位少女一时间都没法保持平衡,一前一后在土胚房阴凉处摔了俩结实的屁股墩儿。
陆离送给芸茗的鹿皮斗篷厚实坚韧,帮后背着地芸茗挡下了不少伤害。
不过芸茗自己扎的草鞋就没这么好运,直接被摔断了固定用的草绳,在完成对芸茗脚脚为期一个月的保护任务之后光荣地解了体。
被芸茗撞倒的那位少女倒也没什么大碍。
就是身上那件价值二十两银子的北岭貂裘被划破几道小口,头上戴着的天竺贡金簪稍稍摔变了形状,腰间系着的雨花细剑滚落青砖地上磕了几下。
如果是一般暴发户家的千金,看见自己随身的贵重物品被芸茗这样“不长眼”的穷丫头祸害,绝对要抓着芸茗的手腕,狠狠找芸茗要一笔赔偿。
但在没有任何金钱观念的莲儿公主看来,再贵重的身外之物对她来说也只是如小孩玩具一般的存在。
衣服饰品坏了,换个新的便是。
比起这些用钱就能买到的东西,莲儿公主更关心的是和自己一起摔倒的少女有没有受伤。
“大小姐对不起,妾身没长眼睛,撞在大小姐身上了。”
自知理亏的芸茗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子就先跟莲儿道歉。
由于看莲儿衣着华贵,芸茗的“大小姐”的称谓也跟着紧张的心情脱口而出。
“诶~别说这种话,本宫才不是什么大小姐呢,本宫和你一样,是普普通通的瑷阳城居民。”
莲儿公主说,明明一口一个“本宫”,又穿着这么贵重的衣服,也亏她能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瑷阳城的普通居民。
“感觉你年龄比本宫小,本宫就唤你一声‘妹妹’吧,你这匆匆忙忙的,是有什么急事吗?还有你身上披着的那件鹿皮斗篷……好漂亮,可以告诉本宫是在哪里买到的嘛?”
和芸茗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的莲儿公主刚一镇定下情绪,就注意到了芸茗身上披着的斗篷与她本人的画风有些格格不入。
粗犷黑线和方块皮料扎成的鹿皮斗篷,明显就是男装的款式。
而且那件斗篷,莲儿公主心中还有些印象。
似乎,昨天中午被自己气跑的账房先生陆离就有这么一件……前几天好像见他用和这件一个款式的斗篷搭配官服来着。
“这件斗篷……是妾身的相公送给妾身的。”
芸茗说,由于心中一直念着陆离,便一时嘴快,把送自己斗篷的陆离叫成了“相公”,羞的芸茗的脸颊“唰!”地一下红了起来。
“相公?妹妹你已经嫁人了啊?真没想到,明明看着年龄比本宫还小……”
“那个!”
借着莲儿和自己聊的来,芸茗抓紧问了莲儿一句她心中一直念着的事情。
“大小姐您……知道祝庆酒楼怎么走吗?妾身想去祝庆酒楼找一个人,但是忘记去祝庆酒楼的路了。”
芸茗说,弯腰捡起坏掉的草鞋,蜷起脚趾,将她一双沾满灰尘的小脚藏进鹿皮斗篷下摆。
“祝,庆,酒,楼?是那个做桂花糕很出名的酒楼嘛?嗯,本宫知道那个酒楼在哪儿,让本宫带你去吧,正好本宫也在找人。”
“太好了,那个……妾身能多问一句?大小姐找的是什么人嘛?”
“嗯哼,本宫要找的,是一个温柔,帅气,又极具正义感的男人哦。”
“妾身!妾身要找的男人也是……差不多这个样子的男人。”
芸茗说,诚心诚意为莲儿公主鞠了个感谢的躬之后,便赶紧抱着草鞋追上莲儿公主的脚步。
贵为一国之女的莲儿公主也丝毫没有嫌弃芸茗身份低微,大大方方拉起芸茗的右手,同芸茗宛如两个相约逛街的好姐妹一般穿越街道,朝陆离所在的祝庆酒楼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