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拉尔先生,你好。”
“你好,温蒂小姐。”
莫拉尔·伯格是一个头发斑秃精神矍铄的老年魔法师,在皇家学院里拥有着自己的实验室,虽说为了配合王命而停止了应有的研究进程,但毕竟成果不会消失。
可是今天明明在下雨,他却在收拾实验室,安排那些学徒们准备搬去另一个城市,并暂停一段时间的实验体和耗材收集之前,被人敲响了门。
来着者令他很是意外,竟然是他素有所闻的温蒂·冬苏斯小姐。
坦诚地说,作为一个老头子的他,已经不太奢求什么女子傍身或是香艳之事了,早年间的纵情享乐让他在过了一段好日子的同时,也消耗了他的未来。
享乐久了,很难有踏实的心思去研究学术,研究如何创造新事物了。
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年轻时的朝气和睥睨天下的野心,再也研究不出年轻时候不顾一切推进出那些疯狂法术了。
呵呵,现在空有一个九阶奥法者职介,却没了真实的战斗力,只剩下对魔力的洞悉和研究法术的经验,施法技巧什么的,比以前可忘得太多咯~
年老的莫拉尔,习惯性地进入了沉思状态。他总是在回忆往昔,回忆那些自己的光辉时刻。
迟钝的他没有注意到,此刻坐在他对面的温蒂,状态极其不对劲。
温蒂原本的薄衣已经换下,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又不引起瞩目的轻质军服,披上了厚实的雨衣,雨衣的边缘正在一滴一滴地滴着雨水。
她目光怔怔地看着眼前沉思着的老头,脑海中浮现了这个臭名昭著的法师的资料。
那些被收集起来的失踪报告,那些被确定是实验室直接造成死亡的案例,那些背负在莫拉尔身上的累累血债。
眼前的老头,绝对是一个死有余辜的恶徒。
可是为什么罗宾,要杀他?
你不是对人族有着切齿之仇吗?恶人为什么要对恶人出手?他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现在安奇乌对你的围攻明显是王的授意,诸方势力都是默许的水平,这时候他死了他们只会怀疑到你,为什么要做蠢事?
等等……好痛……
左手突如其来的疼痛打断了温蒂的思考,让她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头,给自己再度加持了醒神术。
她抬头瞄了一眼莫拉尔,见他还是一副沉思回忆的模样,便小心翼翼地从雨衣的遮蔽下,抽出了自己的左手。
这一看,她的瞳孔就几乎缩成了针孔,连忙将左手藏在了雨衣的长袖下,躲开莫拉尔的视野。
只是稍加观察,她就看到了左手处,魔力紊乱导致的血肉畸变。
那不是普通的畸化,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坏死和扭曲。
她中毒了,而且中毒很深,很可能是实验室常年魔力活跃的氛围让身体内的毒质再度活跃了起来。
这提醒了她,必须要赶快完成任务,没有什么思考的余地。
“莫拉尔先生,我来这里是为了调查一件您应该清楚的事件。”
嗯?
莫拉尔正在回忆往昔荣光的思绪骤然被打断,他的目光一瞬间有如狼顾虎视一般,直接打在了温蒂的脸上。
这一瞬间,温蒂浑身都有种被看穿的错觉,有一种眼前的老人还是当年那个癫狂的法术大师,造成魔族与人族无差别死亡数十万人只为创造超神禁术的怪人。
但错觉终究是错觉。
下一秒,这种危机感便烟消云散,莫拉尔的杀意一闪而逝,重新换上了和善的目光,双手交叉握在一块,撇了撇嘴。
“问吧,我这也没什么秘密。”
温蒂的脸颊一点冷汗落下,点了点头。
“请问,您对前不久发生的王后遇刺案,有什么看法?”
本来和谐安定的气氛,在这句话说出后,便无影无踪。
莫拉尔的笑容滞住了,转而是满脸的惊讶和不可思议,他的眼睛瞪得浑圆,对温蒂的问询百思不得其解。
出于礼貌,他还是坐直了身体,挺着已经不太行了的腰杆,皱着眉头严肃地回答道:
“温蒂小姐,尽管我的名声很差,以前也做过危险的不容于世间的事情,但是需要指出的是,无端的污蔑我也是会驳斥的。”
“请不要用那些毫无实据的猜测强压在我头上,德瑞尔王并不会因为你陷害我而对你另眼相待。”
说着说着,莫拉尔的笑容越来越少,脸色愈发不善。
他警惕地看着面色苍白的温蒂,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但温蒂接下来的话语,就打消了他的警惕。
也将他,带上了绝路。
见他一脸警惕,温蒂连忙摆了摆手,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略显尴尬地说道:
“大师您误会了,您是皇家学院聘请的优秀导师,我们调查您只是为了让案件脉络更加顺畅。”
“您是作为证人,而不是被告上场的。”
“我只是想问问,您有没有在王后遇刺案前后,去过北街?”
北街,是一片开阔的商业街,是都亚林的一片繁华地带,也是王后遇刺案发生的第一地点。
现在王后遇刺事件虽然大致平息,但那片区域至今还处于封闭状态,仅仅只是开放了居民的部分通行许可。
这种只问去没去过的问法,理所当然,莫拉尔稍稍回忆了一下那一天自己的行程,就莞尔一笑,将一切都如实叙述清楚。
眼前的少女,太顺眼了。之前自己杀过太多这样的少女,没有什么好警惕的。
何况,自己一个糟老头子,除了现在手头这点憋了十几年都没有太多进展的研究,又有多少真实的影响力呢?
危不危险,是看你做了什么有影响力的事的。
温蒂边听边拿出一个记事本,笑意盈盈地将一切记述下来。
等到莫拉尔叙述完毕后,她就笑着将记事本和用来记录的羽毛笔附上,并说道:
“莫拉尔先生,还请您签字。”
莫拉尔看了看记事本和羽毛笔,也没咋在意,接过笔记本和羽毛笔,扫视了一眼上面记录的内容,不由感叹道:
“温蒂小姐的字真好看,行文也脉络清楚,可比我个糟老头子强多咯~”
说着,他就提起羽毛笔,在自己的签字栏上签了字。
啧,羽毛笔有点咯手,温蒂小姐你得换笔了啊。
莫拉尔签完字,将记事本递还给了温蒂,两人便各自相顾一笑,互相挥了挥手,温蒂离开了充满活跃魔力的实验室。
温蒂走出实验室,外面的雨幕已经大得无法视物,不过这对她来说没有太多阻碍,径直便钻入了雨中,随手召出一个魔力精灵进行指路。
但她还没走多久,就在一个路口停下了脚步,脸上的愉悦之色,转而变得凝重万分。
因为,在路口的正中央,一个带着令她厌恶的微笑的恶魔,站在那里,浑身淋湿,似乎已经等她很久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隐秘者们居然没有抓到你吗?”
拦在温蒂的逃离之路上的罗宾分身并不答话,而是在温蒂的面前,绘制了一个法阵。
温蒂注意到,这个法阵有着奇怪的牛头人图案,却不像是之前联系自己时那样的主体模样,而是作为陪衬。
至于中心的那个图案,是一个……简单的……嗯?单面……环?
一个略微超出没有空间知识的温蒂的知识范围的图案,让温蒂无法解析罗宾此刻绘制的法阵的实际作用。
但她很快就清楚了,其中的作用。
因为罗宾的分身在绘制完法阵,并输出魔力后。
一段令她心神大震的对话,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安奇乌,你如何看待温蒂·冬苏斯?”
“我无上的王,温蒂是我无可或缺的良助。”
“呵呵呵,那你对伊翠丝·默特,有何看法?”
“……”
“无言也无妨,我已洞悉你的意愿。记住,今后的事件,你拥有无限裁量权,无需受她节制。”
“王,这……”
“你需要独立起来,拥有自己的头脑,而不是让别人替你思考。”
“……臣明白了。”
除了这些,还有一段她从未听闻过的事情。
当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时,不远处的罗宾已经消失了。
雨幕遮掩了他的踪迹,让一切痕迹都随雨而消散。
而她的心,也随着罗宾“转告”给她的最后一段话,连绵阴雨。
“温蒂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我什么时候有妹妹过?”
“她不会允许我独走,不会允许我做自己想做的事。”
“王,请赐我独断专行权,我会成为您最锋利的宝剑,为您开疆拓土。”
她落寞的身影,走入了雨幕之中。
与此同时,在莫拉尔实验室中……
刚刚接待过温蒂的莫拉尔·伯格,双目圆瞪,口中发出嗬嗬嗬的声音,浑身绵软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他喜好安静,屏退了旁人,一个人将自己封锁在了房间中。
接待温蒂的事情,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莫拉尔实验室,也由于长期的魔法实验,导致魔力流紊乱,时空法术难以回溯当时的事件。
连最后能证明凶手的足迹,都在刻意的掩盖下,被大雨洗刷干净。
而他最后的实验台上,只有他此生最后的研究。
一个即将完成的,足以从根本上改变人族局势,让人族登上巅峰的法阵,自此残缺不全。
但是,这一切都被实验室外一双无形的魔眼,看得一清二楚。
皇家学院最高层的高塔内,一个面容慈和的老者的眼中,爆出一段微妙的精光。
…………
(有问题请及时指出,我会尽可能吸取教训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