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等一下!”
听到那个名字之后,本在警官友好语气之下放松了的心弦猛然一紧。
“警官,江户川警官!你刚才的说桂刹娜,怎么了?”
“这件事情和你无关吧,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请一定要告诉我,拜托了!”
一阵不祥的预感顿时间回荡在胸中,烦闷的气息使得呼吸变得有些不稳而急促。
我瞪大了眼睛,双手撑着白净的床单想要从床上爬下来。
“好好好,当然,告诉你之前,先关心一下自己的伤势吧。”
“诶?”
这时候才感到自己的左眼处传来剧痛。
似乎是因为之前动作过猛的缘故,眼皮上本身就存在着的伤痕,不留神之间被拉开了一丝细缝。
“呜……”
“真是的,不过是听到了同学的名字,用得着这么做吗。”
就在我捂着眼睛哀嚎的时候,警官靠近身来,强壮而有力的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使我重新坐回了病床上。
“现在开始,不可以有过激行为,明白吗?”
“啊……嗯。”
我轻轻颔首,努力安抚下激动不已的内心等待着警官的发话。
“我之前所接到的消息,就是‘桂先生的孙女不明失踪’这么简单而已,但是我想,对你来说应该不怎么简单吧。”
“失踪……”
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他口中的话语,内心中又开始激起荡动不安的波澜。
“您是说……桂同学她?”
“是的,失踪,而且根据同事们的叙述,大概从半个小时前开始,桂先生的孙女在前往补习之后便失去了音信,于是察觉到不安的家人便报警了。但是……”
江户川恭平的嘴角弧度微微上扬,他眯起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我?”
“是啊,你。”
他难道具有超能力吗?为什么只是在接到消息后的片刻间,便能推敲出桂同学的失踪与我有关联?
“桂先生的孙女来过这里对吧。”
“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直觉,我能够感觉到你隐藏着事实的气息,当然了,你会告诉我对的吧。”
“嗯。”
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桂同学是在早上九点半左右的时候来的,距离现在也有些时辰了。不过……我想关键并不是在这里吧。”
“你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
“一点……争执。”
一说到这里,心中不禁变得更加黯然。
桂同学失踪这件事情,需要承担的责任中,我也一定占了相当大的比值。
——如果当初能够理解她就好。
——如果当时能够安慰她就好了。
——如果……
假若这些‘如果’真的能够得以存在的话,那么世间也不再会存在着‘遗憾’一词吧。无论如何后悔,自责,绝对无法将概定下的事实作出任何改变。
“原来如此,请不要自责。”
然而,江户川警官的表现却沉稳的出奇。
“为什么?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桂同学或许就不会急匆匆地跑去找那些家伙——”
“哪些家伙?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与昨天的斗殴事件有关吧。”
“……嗯。”
应该夸奖为‘不愧是三十出头就能够在东京都警视厅任职警视’的警官先生吗?江户川恭平的直觉简直与常人截然不同。
“那么,非常感谢合作。”
说罢,江户川警官的脸上再度露出了微笑。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桂大郎先生的孙女,翘掉了辅导课程而来特地看望受伤的你,但却因为彼此间的交流失当发生口角,最后一怒之下就去找参与上次斗殴事件的,那个神奈川高中的学生报仇了。”
“啊……嗯。”
完美的思维整理能力,也是高出了常人一等。
“请放心,这件事既然是出于桂家的拜托,我们警视厅自然会尽力合作——不过。”
“不过什么?”
我还是不太习惯这种总是留下些许悬念的语气。
“对于我们警视而言,破案率这种东西只是给上级领导作为参考所使用的。事实上,大多数的案件在我们手里,不过只是变为了一桩悬案,亦或是弃之不理而已。这是我们行事的规则。”
“可是——请一定要找到桂同学!拜托了!”
我忍不住从床上支起身子,双手撑在洁白的床单上俯首拜磕。
如果桂同学出了一点事情的话,我可能会一直自责,更可能会因此一蹶不振。
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发誓要修复的关系,现在决不能因此而留下任何缺憾。
所以我……
“……为什么呢?”
本来已经动身走向门口的警官暮然回首,精明的眼中也露出了狐疑的意味。
“因为……因为……总之!”
“明白了,放心吧。”
直到最后,警官还是放弃了‘捉弄’我的行为。他将镶嵌金边的警帽轻轻一挥,旋即正戴在了头上。
“我对你很感兴趣,所以,同时也是出于一位警视的职责,我会尽全力去做的。”
“谢谢!!”
“呵。”
他的嘴角展露笑容。
是属于那种真正的、毫无掺杂别物的自然微笑。就连在警帽边沿遮蔽下的眼睛,也是咪成了一条自然的细缝。
或许,他真的是可以依赖的人。
————二零一一年六月二十三日PM4:00————
“我回来了。”
我伸出右手,推开了锈迹斑驳的铁门。
沉重刺耳的开门声响起,与其相伴的迷乱烟尘让我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对于常人而言,这里的烟尘让人难以习惯。
然而对我来说,对于从小就生活在流离失所的环境下的我来说。
这样就知足了。毕竟这是草稚先生所给予我的——‘家’。
虽然有些陈旧、破烂,但是却能够感受到当初草稚先生收留我时,那股‘家’一般的温暖。
“欢迎回来,饿鬼道。”
迎面走来的是天道。
他的脚步沉稳有力地踏在由腐烂木板所铺制的路面上,使得后者微微发出的吱嘎的响声。
“你的脸上,是怎么回事。”
“……”
听到他的问话,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脑袋,用左手轻抚着的脸上正肿起了一块略小的红色的伤痕。
“没事。”
“没事是骗人的吧……前辈。”
“说过没事了……畜生道。”
我佯装无事的样子似乎根本瞒不过眼前的各位,就连平时跟我要好的畜生道也反驳了我。
“算了,畜生道,还有,人间道和修罗道也是,先坐下吧。”
还是天道最有领头者的样子,他摆了摆手,让所有的人们都坐回了各自的位子。
“饿鬼道,先坐下。”
“嗯。”
我旋即找到了沙发的位置,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继而坐在了上面。
“那么回归正题,饿鬼道,既然没有完成任务,那么你们那边的事情又怎么样了?”
“草稚先生说没事的。”
“不过……脸上的那个,是草稚留下的吧。”
“……不是。”
“其实否定也没多大意义,饿鬼道,虽然我知道我很景仰草稚,但不可否认的是,草稚他只是把你当作一个工具——”
“不是的!”
听见天道冷冷的口气如是说,我不禁站了起来。
“草稚先生一定是把我当作一个家人来看待的!就像当时……那个温柔地看着蜷缩在路边瑟瑟发抖的我的草稚先生……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否定掉已经发生的事实很有意义吗,饿鬼道,欺骗自己的人,可是无法欺骗他人的——而且,你也不用那么冲动。”
“……抱歉。”
不苟言笑的我,忍不住对着‘另一个的自己’发怒了。
是因为天道提到了草稚先生吗?不清楚,但对我而言,没有比说草稚先生坏话更让人不快的事情了。
“这没什么,但是,既然你都失败了的话,他们会采取其他的方法去抓住林忆谦吧。”
“嗯。”
“那么……是什么呢?”
“不太清楚……可能。”
我试着搜寻记忆。
搜寻着草稚先生,与他们所称的‘大人’之间的交谈。虽然因为是在暗处,所以声音不太清楚,然而……
“他们似乎是捉到了对林忆谦而言重要的人。”
“绑架吗……还真像他们的作风呢。”
“可我们不要做些什么……吗?”
我的一番发言,迎来了天道的凝视。
“饿鬼道……地狱道的结果你也看见了吧。”
“嗯。”
记得非常清楚,地狱道与那个叫做林忆谦的基里斯战斗之后的惨状。
本是反应力最为迅捷的地狱道,被不知是什么构成的利刃所切伤,伤口从脖子的右侧直线斩切到胸口中央,先不论险些被切断的颈动脉,就连右侧的肋骨也是几尽断裂,完完全全的致命伤。
或许值得庆幸的是,肋骨的碎片并没有伤害到心脏。然而,假如刀刃再稍微深入一点,不单是颈部,就连心脏也要被切成两瓣吧。
“所以说……‘伤世界’,我们还是先敬而远之吧——不过,对于草稚那些人身后的‘那位大人’,记得多多提防。”
天道目视着我,在晦暗光线的映衬下,暗蓝色的双瞳似乎划过一丝妖娆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