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呼吸,在空荡的室内来回向荡。
我将残喘着的粗气尽量压低,不断在房间的迈着小碎步前行着。
眼前的一切,确实如优姬所说般,称作是人间炼狱也毫不为过。
不过,作为炼狱的话,也一定是最为寂静骇人的那一间吧。
周遭的环境像是国画家毫无吝啬地泼洒下的水墨,空气被近似漆黑的颜色所渲染,支柱与墙角反射微弱阳光而产生交离错杂的白光,也正如墨渍上偶尔闪烁的柔光一般——怡美柔情?不,在我看来只是光怪陆离。
艺术也是分作气氛的,虽然我将周遭的一切比作水墨画,但我想这只不过只是一位妄图成名却只是在犯下愚昧错误的年轻抽象派画家而已,泼色不均的四周弥漫着的不是艺术的折服感,而是一股莫名的不协调感。
这里很不协调。
无论气氛,环境构造,还是所有光线,都让人自由心身一种无法言喻的违和。
“咯咚。”
突然之间,其间一角传来了些许响动,我连忙侧过身体,借着支柱的暗角藏匿身躯,躲在了应是死角的地方。
然而。
……没有动静。
过了数秒之后,我回头张望,虽然声音早已消失不再,但同时的,预想中的人影也从未浮现。
也就是说,那只是什么东西的响声吗?
假如是人类移动的话,即使脚步再轻,未曾像猫的肉垫般的人类脚步,必然会因为踩踏着地面时,藉由微弱的振动而产生声音。
更何况,在这样的环境里,那种声音会在四周的寂静衬托下更为大声才对。
也就说……那只不过是一种错觉,亦或是不必在意的声响而已。
“呼……”
我长舒的了一口气,松开紧张的心弦继续前行。
虽然,因为优姬正在外头阻挡敌人的缘故我必须加紧行事,但现场的环境根本不容许我这么做。
既然本应发生的死斗没有存在的话。那么证明这个异样问题的解也只有一个。
——有埋伏,这是陷阱。
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就是这样。
“咯咚。”
然而对手似乎并没有耐住寂寞。
距离前一个响声不足三分钟的现在,响声再度响起。
这意味着什么呢?
“咯咚”、“咯咚”。
接着是连续的两声。
太诡异了,就算敌人想要暴露目标,也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才对。
想要证明我的猜想的话,只会因为这些原因而归咎为无解。
但真的如此吗?
“咯咚。”
响声始终停留在一点。
通过细心听闻我可以知晓,那个响声正在二楼的某一处。
也就是说,要从楼梯上进吗?
虽然从表象上看的话,作出这点未尝不可,但同时,一些不可缺少的知识也藏匿期间。
如果对手不是新手的话就应该会知道这一点,楼梯,楼道的拐角,这些都是暗杀者的最佳藏身之处。
父亲教育过我,这种暗杀近乎无法避免,在警视执行任务时,登上藏有犯人的楼梯往往是比打开犯人房间的门扉更让他们小心。
因为,打开房间是主动,登上楼梯则是被动。
警视在打开房间发现犯人之后,由于是主动的进攻,所以早有准备的警视往往会在犯人条件反射的惊吓时一举进攻,从而制服犯人。
但登上楼梯就截然不同了。
我们没有确定敌人的位置,只能够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迈进,一旦对手发现我们、从背后使用暗杀技能的话,我们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便会被终止战局,毕竟——既然身为人类的话,生理性的条件反射是绝对无法避免的。
但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只要有能够发现桂同学存在着的蛛丝马迹的话,我就绝对不应该放弃才对。
……“叩。”
结果,走上第二个台阶时,对手就已经暴露了马脚了。
果然是新手,这一点耐性都没有的话,只能是坐以待毙而已。
发现对手走下楼梯的身影之后,我急忙将身体紧紧贴住楼道的左侧,将身体的大部分都藏在了对于他来说的视线死角之内。
“是谁?草稚先生吗?”
只有笨蛋才会回应吧。不过,从声音以及脚步来判断,对手有且只有一个人而已。这是我可以取得胜利的必要因素之一。
果不其然,对声响失去了兴趣之后,那个声音显然已经没有了继续停留的意思,向后退去。
这就是机会!
我在对手放松警惕的刹那攀上栏杆,径直翻过扶手登上了前往第二层的二级阶梯。
显然他已经察觉了。
但也正如我所想,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转过头来,而是接近半秒的怔了一下身体而已。
而这些时间已经够了。
我上前一步,径直将左手搭在了他的左肩上,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片刻间,屈起手肘收缩肌腱,手腕旋即压在了他的咽喉处上。
他的呼吸变得非常急促,但随着手腕的渐渐扼紧,细微的呜咽声变成了脆弱的呼吸,在这种条件上几乎无法作出任何行为。
同时间,我也在眼角的余光处发现了一个东西。
他的右手,显然藏有一只匕首,看来对手也并非是毫无准备就想要与我肉搏的敌人。
但可惜的是,比起用匕首刺杀毫无防御的我,对手的第一反应明显是想要挣脱我的束缚而已。
毕竟人就是这样,保住生命是行动的第一法则。
所以这也将会造成他的败亡。
我将下巴抵在他的后脑上,手腕紧紧圈住他的脖子,然后、转动手腕。
也就是,格斗技中较为基本的技能,同样是父亲于过去教授给我的咽喉绞杀。
“咯啦。”
骨节处传来骇人的脆响。
旋即,那个妄图挣脱的身体失去了力气,随着主人丧失的意识而变得瘫软。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我立即将他放置于地面上,双手在他的下身一阵摸索。
发现一个坚硬的凸起物之后,我立即将其从裤袋的漏口中抽出。
反射着微光的刀面,薄而锋利。
正如我想象中的一般,是一把匕首。那么——就交给我来保管好了。
我然后转过身子,步入二楼的路面。
“……”
相比一楼,二楼的构造大有不同。
大约有二十个左右的房门,环绕着宽敞楼层的边际,而在房门前十米处,则是呈矩形状环绕着中心巨大空洞的栏杆。
也就说,一楼是用于射击训练的场地,而二楼则是可以通过那个巨大的矩形空洞观察一楼的休息处了。
这个地方最为适宜藏匿自己的所在,无论对我,对敌人而言,都是如此。
所以,如今的我也必须加倍小心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我所料。
“咯咚”、“咯咚”。
先前在一楼所听见的响声,现在则变得格外明显。
那是与金属器械碰撞时发出的闷响。
我挪移着脚步,小心翼翼地接近着那里。
然后,在左数第二个房间处,我的脚步停了下来。
因为门的里侧便是声音的发源地,但我并没有直接打开房门的意图。
能够如此大胆的发出声响,有勇气做到这点的只有两类人。
一个是陷阱的织布者,另一个则是求生的被困者。
而门之彼端,则会是谁呢?
“咯咚”、“咯咚”。
响声连绵不断。
“呼……”
虽然我呢,不太喜欢鲁莽行事的行为,但,赌一赌未尝不可。
我旋即转动门把手,以最快的速度推开了门扉——
静。
出乎意料的是,既没有突然抵在额头的枪口,也没有期待中的桂同学的身影。
而且,室内的温度也开始骤降,之前的响声消失不再,将其取而代之的是,笼罩一切的死寂。
让人不安。
经过半分钟的观察,我确定了这是一间更衣室。
两排衣柜竖立在墙的两侧,中间则是搭设座椅的走道。
经由视线的扫视后确认,空荡的室内确实没有人隐藏的气息。
我向后退却,准备踏出门框。
然后在这个刹那。
“咣当!”
我猛地将靠近门侧的第一个柜子拉开。
“呜!……”
惊愕的声音顿时传入耳际。
就像是受到惊吓的小猫般脆弱的生命正双手背后蹲在眼前,粗糙的麻绳将她的身子紧紧束缚,本应披着的大衣早已不见,其身上存在的只是,沾满污点的宽大上衣以及有些支离破碎的格子裙而已。
柜子内弥漫着奇怪的气味,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用于麻醉她的**才对。
我逐渐靠近了她,而那被棉质布料所堵塞的小嘴也渐渐发出呜咽声。
“对不起。”
一阵麻利的动作后,我将绳子的末端用匕首切断,松了开来。
“没事吗。”
无意间触碰到她因为汗渍而变得湿稠的粉发,我忍不住心声一股怜意。
我揭开了覆盖她脸上的布料。
“为什么要来救我啊!你这个……大笨……”
旋即便听见了体质脆弱的她拼尽全力的大喊,同时不断暴动着娇小无力的身躯……但话并未说完。
因为——我抱住了她。
这是第一次有这种莫名的冲动,只感到一阵内心的热浪涌起后,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展开了行动。
“对不起……对不起!”
“谦……君……”
本像一只小虎般的桂同学变得安静下来,她静静地、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迟滞着的娇小身躯没有丝毫动弹。
“对不起,把你丢在这里……”
我忍不住哭了。
发自内心的恸哭,使得发热的眼眶不断溢出泪水。
湿咸的泪水地落在了桂同学耷拉在肩头的长发上。
“再也不会丢下你了!……刹娜,我们现在就出去吧。”
“啊……嗯……”
桂同学站了起来,不过,由于下身的瘫软无力,她脚步不稳的跪在了地上。
“刹娜?”
“没事……继续吧……”
看着桂同学痛苦的表情,我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我伸出双手,托住了腋下及膝关节后,将她抱了起来。
“谦君……”
轻盈而脆弱的身体就在怀中,这让心中的责任感变得更加强烈。
我望了望依偎在怀中、呼吸微弱的刹娜,旋即抬起了头。
但……脚步尚未迈出之际。
“要带着这位小姐去哪里呢,老兄。”
没有猜错的话,之前那个被我扭断脖子的少年,此刻,正侧身站立于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