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与她的际遇,不过是出于偶然罢了。
为了遗忘掉自己在故国生活中的悲伤,我毅然只身来到了这里。然而,平静的生活对我而言似乎总是可望而不可即——就在我脚步踏入这片异国土地的第一时刻起,便遭遇了这位奇妙的学生会会长。无论是为人行事风风火火不顾颜面,亦或者莞尔间的些许温柔,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切的我似乎已经将她当做我在异国生活中的一份子了。
自然而然,也会将她身上发生的种种事件加以关注,并且希望能够尽上自己的一份力量,因此,才会在此刻显得如此心不在焉吧。
此刻正值午后六时,驶入了傍晚的时间轴,正将橘红色的画卷铺满天际。
望着窗外那仿佛熊熊燃烧的云彩,手中的碗筷也在不经意间停止下来,以至于引起了妹妹的注意。
“怎么了,哥哥?”
大概是出于关心我的原因,用餐时一向狼吞虎咽的小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而歪了歪脑袋,将疑惑的视线投向了我的侧脸。
“没事。”
“说没事才奇怪吧。”小皙嘟囔着嘴,赌气般的抱怨道“这段时间来,哥哥的表现真是太奇怪了,成天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虽然说……其实也许有我的原因,但哥哥你……”
“不,没事的。这几天只是没睡好觉……”
“唔……”
小皙支支吾吾了许久,虽然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将那没说出的话咽了下去。
“那么,我还有点事,晚上再来看你咯。”
始终有些坐立不安的我,决定草草收场。
加上今天,妹妹已经不下十次的问我同一句“怎么了?”。我想,但凡是任何人都能够轻易看出其中的蹊跷吧。我并不愿把这些事情告诉小皙,毕竟这些事情,只能让她徒增烦恼而已。
好歹我也是一位成年的人,或许,也要逐渐尝试着自己去解决事情了吧。
如是想的同时,我已经站起身来。将身旁的饭食碎屑与果皮一起收拾后,一手拎起了背包,旋即转身步入门外。
“哥哥,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我。就算小皙不能为你解决……分担一下,也是可以的。”
“知道啦。”
虽然以不耐烦的声音作为回应,但表达的却不是心中所想。与许多人面对着父母的唠叨而焦躁地抛下“知道啦。”敷衍的意思不同,我的想法更为深入。
步入成年后的我将自己的形象定义为大人,不愿将一些琐事告诉后辈,却反之以道理加以斧正,正是成年人的特权。
“您好,我想询问一点事情……”
“嗯?”
走向医院中央的柜台时,我迟疑了半晌,随后向正在值班的医生发话。
“请问这个科室……有一位桂姓的病人吗?”
“桂吗?”
穿着白大褂、戴着厚重眼镜的医生,打量般的在我身上扫视一回后才缓缓张口。
“是有一位不错,但,她是属于特殊病人。”
“特殊病人?”
“也就是受到政府保护的,一般人如果没有证明是不可以探望的。”
他摆手耸肩,露出略带着无奈的表情。
“纵然是她的同学也不能探望。”
“这样啊……”
有点麻烦。
老实说,桂同学的身份受到政府保护,这绝对是出乎我意料的事态。不过回想当初,当她将那张“没有签上数额”的支票交给我时,我就应该清楚,她的身份应该与我这样的凡人截然不同吧。
虽说我显然可以用“既然有政府作为后盾的话,桂同学的事情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吧”来告诫自己、使我的心境能够得以安静,但,出于一些原因,我却始终无法放心。
政府的能力是有限的,警察并非是万能的。这是在上次事件中我得到的教训。
正一味依赖警察的援助,上次才没能够扼住那件惨案的发生。面对着“九二重大爆破案”下惨重的人员伤亡,政府所做的仅仅是在安抚人心。既没有将人员伤亡数明白公布,也没有将犯罪者的动机予以告知,那一句苍白的“嫌疑犯人已被逮捕”传入耳中是如此无力。
但作为当事人,我明白,那位在饭店与我正面对决的男人,不是普通人类。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渐渐能够察觉政府所隐瞒的秘密。
这个世界的政治有太多秘密了,而这个秘密,会在潜意识中局限政治机关发挥其职能。
所以我——不会放弃的。
“那么,她住的应该是特殊监护的病房吧。”
“无错。”
“那,谢谢了。”
轻而易举地套出了话。
医生的反应略有些迟钝,没对着我的道谢有些摸不着头脑,迟疑地望着我离去时,他才恍然大悟般地露出惊愕的表情。
不过,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既然知道特殊监护病房的话,要行动也并非难事。
“普通住院区……重症区……隔离区……”
但来到住院部的大楼时,我才了解,这也并非是简单的事情。
层层林立的大楼矗立在眼前,面对着为数不少的楼房,额头上的汗渍也渐渐多了起来。
按照我的猜想,特殊监护病房本应该是坐落在埋伏在暗角、由警卫队负责看守的大楼才是。但就当前的形式看来,警卫队的存在早已落空。
那么,会在隔离区或者重症区吗?
显然不可能,纵然是需要重点保护的病人,医院也绝对不会冒着她被感染的危险送到那些地方去。
……不对。
总感觉自己的思路出现了什么问题。
回想那时,与桂同学在医院走廊相遇时,周遭也并没有什么可疑的看护人员吧。
这么说来——特殊病人似乎也并不应该只待在特殊监护病房才对,只要病房的保密机构做到位,一般人是绝对不会找到她的位置的。
“该死,被那医生给骗了啊。”
聪明反被聪明误,佯作聪明的我实则只是被人戏耍的笨蛋罢了。
“——没有办法了啊。”
虽然很想帮助桂同学一把,但现实显然不容许我的做为。用大人的话来说,学生就应当有做为学生的样子,与学习无关的事情,切勿多加干涉吧。
长叹一声,释放心中的闷气后,旋即转身迈向住院部的大门。
然而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位男子。
之所以会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注意到他,正因为他的装束太过于古怪了。
身材高挑纤细,却附着着过多的衣物。纵然天气已渐渐转冷,但这个穿着实在是太过做作了。并且,帽子的前沿遮蔽了他的面堂,隐约透出一股神秘的气息。
COSPLAY?
这种古老的神秘人桥段,只会让人感到审美疲劳罢了。
如是想着,眼前的黑衣人却突然发话。
“请问。”
沙哑的声音中附着着些许柔和,听起来格外别扭。
“嗯?”
我装作不经意发现般地向前迈进,但他所询问的人,似乎正是我。
“请问你知道这个医院的特殊监护病房在哪里吗?”
“抱歉,不太清楚呢。”
应该那根本就不存在。
眼前的男子似乎与我有着共同的目的地,但毫无疑问,寻找一个不存在的位置只是徒劳。
“这样啊,非常感谢。”
话毕后,为了不引起注意,我选择了低调行事的方式准备淡出他的视野之外。
但现实却总是事与愿违。
——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一丝流光划过心间。
装作不认识,是不可能的。
——我,认识这个人?
反复疑问着自己,旋即将视线抛向身后。
——那个男人。
走路的姿态,说话的音色,以及一切细微的动作,太过于做作了。
所以,我得出的第一个结论是。
——不像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