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药缸中粘稠不明液体散发出腥臭的怪味，像是放久了生蛆发烂的腐肉。依靠着魔法的帮助而自行搅拌药液的木杆在空气中渐渐停了下来，棕黑色液体像是糜烂的胶纸物，让人感到如此的恶心和反胃，再多话语也被压进胃里又呕吐物代替。
埃尔默皱着眉，十分嫌弃地拽起黑色披风捂住口鼻，偌大炼金实验室都被这股恶臭怪味充斥，有些洁癖的埃尔默脸都快要扭曲了，抓着纸张的手指微微颤抖，关节泛白，十分嫌恶地看着那一锅失败的作品。
忙活了这么久，浪费了那么多贵重材料，他反锁在屋里不眠不休几天几夜，也造不出传说中能改变心意的药水。
为了女儿的婚姻大事，他真的献出了很多。连埃尔默自己都为这份敬业精神为之动容。
啊，他可真是个好父亲。
“咳咳，哎呀，该说什么来安慰小杰茜呢。”埃尔默上头了脑筋。魔族第一炼金术士埃尔默大人惨遭炼金滑铁卢，长叹了一口气。
眼见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他痛心疾首，摇了摇头，又长叹了一口气，又沉又痛。
他的女儿——杰茜小姐，至今还在单恋魔王撒迦利亚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是撒迦利亚本人不知道……
痛，实在是太痛了。
虽然埃尔默觉得魔王在懂当不懂，不过没关系，在他的软磨硬泡坑蒙拐骗忽悠之下，魔王撒迦利亚和他的女儿终于要成了。
感动，太让人感动了。
“父亲大人～”他一迈出实验室，还带着一身说不清道不明的臭味。穿着睡裙的杰茜就挽上了父亲的手臂，撒娇道：“您的作品完成了吗？”
“唉，杰茜啊。”
埃尔默看向女儿的眼神十分复杂，他不忍心打破过女儿眼中亮闪闪的希冀。过了半晌，拍了拍女儿的脑袋，他才说道：“杰茜啊，不要着急，那种传说中的东西，又怎么会轻易做出来呢。”
“什么嘛，连父亲大人这种级别的炼金术士都失败了。”杰茜气呼呼的。
“哦，没关系，我的好杰茜，我已经给魔王大人写了信，明天，就约定在明天，我们一起去魔王大人的古堡，好不好？”
埃尔默笑眯眯的用柔声细语哄着女儿。
……
诺维娅的作息习惯十分健康，能不晚睡就不熬夜，能早起就不赖床。但昨晚是个例外，天知道她和撒迦利亚在外面不知道闲逛了多久，都不知道是凌晨几点钟了。
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卧室内空空如也，除了诺维娅之外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空荡荡的，一点动静也没有。桌上还放着凉了的早餐，撒迦利亚挂在衣架上的外衣已经被取走。
诺维娅揉了揉眼，看清陌生的空间环境之后，她一把掀开被褥，光着的脚尖踩上了冰凉地面。诺维娅轻叹了一口气，把乱了了被褥整理好，收拾好衣物，将杂乱发丝别在脑后，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
撒迦利亚的卧室真不像是给人住的，阴沉沉的，整天拉着深色厚窗帘将日光遮盖的严严实实，卧室内部装饰又十分简洁，床、床头柜、衣架、衣柜、一个茶几几个沙发附加几个柜子……没了。
只有昨晚的玫瑰还散发着荧荧幽光，被魔法加持下的玫瑰过了一晚仍然鲜嫩如初，鲜艳花瓣娇嫩花茎也不见枯萎。
想了想，诺维娅还是连花瓶和花一起带走，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觉得，这种小东西放在撒迦利亚的卧室里就是一种浪费。
还好花瓶不大也不重，就算是身为弱女子的她，也能轻松搬起走几步。之前身为勇者的她力气肯定不会小，搬个花瓶轻轻松松。
“啊……真麻烦。”
她小声嘟囔道。走廊里的房间一件接着一间，她只能眯着眼睛走到螺旋状的楼梯前猜测自己所处在几层，虽然有点不太准，但撒迦利亚也应该就让她在古堡里乱逛吧。
听说，古堡只有最高层不能虽然进入。她从伊迪嘴里听到，需要有魔王的命令才可以踏入。
“最高层……撒迦利亚应该经常呆在那里吧？”
诺维娅无端猜测。古堡内清清冷冷，只有几位下人在擦拭走廊内的脏污。诺维娅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听见几位仆人的闲聊，据薇薇安说，今天有大人物要来。
什么大人物？诺维娅来了点兴趣。就连爬楼梯的脚步都快了不少。
碰壁了一会，又像无头苍蝇一般乱逛了一会后，诺维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的肌肤上已经盖上了一层薄汗，脸颊泛着些许红晕，诺维娅喘了几口气后，用空着的那只手打开了大门……
“诺维娅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伊迪的声音带了些惊喜。反倒吓了诺维娅一大跳。他当然知道诺维娅去哪里了，想必那一晚留宿在魔王大人的房间里了……
身材有些消瘦的魔族少年换了一身衣服，正是古堡内最常见的管家燕尾服，黑色外套白色内衬，胸口处的口袋上还放着叠着整整齐齐的白餐巾。
穿惯了平时工作服的花匠还是有点不适应这身衣服，过于庄重和整洁，让他的行动陷入了一种无形的束缚。
“是我。”
诺维娅将花瓶摆在了小圆桌上，精致花纹的桌子和简谱纯色花瓶有点不太相配套。唯有绽放的玫瑰引人夺目。
“咦，这是……”身为花匠的伊迪对植物花卉相当熟悉，他眼睛闪亮亮的，露出了欣喜之情。他惊讶地感叹道：“哇塞……这些玫瑰都是由专门的老花匠种植的，他们对些玫瑰可宝贝了。”
“是魔王送给你的吗？诺维娅姐姐！”
在伊迪欣喜赞叹的目光之中，诺维娅点了点头。
“看起来魔王大人很喜欢你呢，诺维娅姐姐。”
喜欢？诺维娅十分迷茫。
诺维娅反驳道：“怎么可能呢。”
“万一呢，万一会有希望呢！姐姐可别丧气啊。”
“别想了。”诺维娅无奈的说道：“他有婚约……而且，你看他那冷冰冰的样子，会是动心的人吗？”
“呃……姐姐这么好……抱歉，是我说错了。”伊迪低下头主动为自己的不当言论道歉认错，他确实是太激动了。
诺维娅也不想为难他什么，一些不好的猜想在她的脑海中形成，又被她一一否定掉，诺维娅主动转移话题：“听说古堡里要来大人物？伊迪之前听到过这类的消息吗？”
伊迪想了想，带着疑惑说道：“听说过，薇薇安小姐让他们忙活了好久，从半夜就开始工作，听说是号称魔族第一炼金术士的埃尔默大人，还有魔王大人和未婚妻……”
第一炼金术士？还有撒迦利亚的未婚妻？
诺维娅心底涌现了一些说不出的冲动，多看看，多了解一些，总没有错吧……
“好想见见那位号称第一的炼金术士啊。”诺维娅感叹道。
“听说埃尔默大人一行人在魔王大人的客厅见面，诺维娅姐姐，我们去偷偷看一看吧，放心吧，我有办法。”
“嗯……偷窥不是什么好事，也很没有礼貌，还是不用麻烦伊迪你了。”
诺维娅将这种行为姑且算作是偷窥，是毫无道理且无任何理由的行为。诺维娅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行为，既麻烦别人，又吃力不讨好。
她还想见见撒迦利亚的未婚妻的，不知道那是一位怎么样的魔族少女。
“算了，伊迪。”诺维娅摇摇头，接着说：“听说古堡里有藏书室，伊迪能带我去看看吗？”
“嗯，当然可以，诺维娅姐姐，我来帮你整理一下发型吧。”
诺维娅答应了他的请求，坐在小圆桌旁的椅子上。只见伊迪的指尖埋入诺维娅柔软的金发之间，木梳和手指在发丝间游走，像飞鸟穿过了云朵。
“之前，我也给妹妹编过头发，克拉拉一开始还很嫌弃我……”
……
抱着能见就偷偷看一眼，见不到就算了，反正她也少不了什么东西，藏书室肯定也有关于魔族炼金术的东西，诺维娅只是想见见这位第一炼金术士是何等神人。
午后的藏书室里十分静谧，午后曦光化为一缕光束照进室内，墨水纸张和时间的古旧味道充斥着鼻腔，刺入大脑。伊迪没有跟在她身后，水晶壁灯中火光跃动，暖橙光亮照亮一排排书架。
诺维娅指尖拂过皮革封皮，上面用各色墨水刻着魔族的文字，让诺维娅这个异族人看不明白。有几个书架上摆着层层卷轴，诺维娅随后拿起一卷，缓缓展开卷轴。
真让人大失所望。诺维娅轻轻摇头，不知道伊迪懂不懂这些文字……
“哟，我看到了谁？”
诺维娅想得太出神了，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男人像是一团黑雾，来无声，去无息。诺维娅视线扫过去，只能看到男人厚重披风和银白色过腰长发，他眼边夹着单边框眼镜，深紫色眼瞳正打量着诺维娅全身，这让诺维娅十分不舒服。
“来，诺维娅，到我这里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轻佻的声音再次于耳边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