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心底的冲动将脆弱的平衡打个粉碎。
他不在意诺维娅如何看他，就算是她脸上带着暖洋洋的笑容，还是非常听话的呆在城堡之内……至于那颗心的想法，还有在阴暗角落里肆意生长的埋怨和记恨，与他又有何关系？
人类的意志可没有那么薄弱，一碰就碎。
可意志虽如钢铁壁垒一般牢固，但生命有且仅有一次。
撒迦利亚能感受到掌心的湿润，她的睫毛还沾着泪水，像一把沾了晨露的小小羽扇，正不安地微微扇动，幅度很小，可以忽略不计。而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皮，稍稍用力往下按，就察觉到四处乱动的眼球、以及眼部肌肉的收缩和舒展。
眼珠……撒迦利亚突然想到，那些被挖下来的眼珠，那并不太美观，他也没有借用眼球来充当珍宝的习惯，只留下空洞的眼窝，血顺着眼窝往下淌。
用来清理尸体残骸的昆虫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嘴巴里密密麻麻的小牙齿正嚼着从诺维娅身体旁掉落的血肉……那根细棍子除了比墙上的刀子干净以外，没有任何优势。
就连给予他人的痛苦都是磨磨蹭蹭的，撒迦利亚使了更大的力气，让痛苦持续的格外绵长。
他感到诺维娅的呼吸在渐渐变得轻而缓，撒迦利亚猜测她快要被肉体的痛苦弄昏过去了。
诺维娅毕竟是个人类，身体直身的自愈能力有限，又无法依靠治愈的魔法来修复创口。
反正这地方已经够脏了，再弄乱一点也没什么问题。
钢铁投掷在地面上的声音是如此清脆，换来了诺维娅也因吃痛而呼出口的沉重呼吸，打乱了平稳轻缓的节奏，带着可以的隐忍和压抑，已经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手心上快要结痂的伤口已经在外力的刺激下又涌出一团殷红，血和半凝固的痂混合在一。
而那些饿了不知道多久的虫子，在嚼着食物中化为了灰烬，看不出原型的灰瘫倒在木板上，还有那些角落罐子的虫子，还未爬出去就遭到了一场无妄之灾，咕噜咕噜几声后就彻底没有了动静。
诺维娅能感受到伤口处有魔力汇集于此，让血液凝固，伤口修复。
不过用处不大，止血可以，修复功能寥寥无几。
新生的肌肉组织长出来的时候，伤口处痒痒的，又痒又麻。诺维娅也没有了什么力气，只是用完好的那只手臂支撑起身体，就耗费了她的大半力气。
她感觉到累了，湿润的眼睛盯着撒迦利亚，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动物，警惕地看向撒迦利亚。
直至被撒迦利亚抱在怀里，她都没有什么动作。
像是接受了现实一样。
但撒迦利亚很明白，这就是人类麻烦的地方。只要他们的生命还未完全断绝，只要活下去，哪怕像一株杂草一般，易折且默默无闻毫不起眼，他们的心底就会燃烧起火焰，以及迸发出更强烈的意志。
就算意志再强烈，也不能当做抵御灾害的城堡。
只要多施加几次……再多施加几次来自上位者恶劣的趣味，意志还会坚不可摧吗？
……
他通知了薇薇安，叫她带一个医师过来。
随后，一只上半身为人生，下半身为羊的魔族挎着放着治疗物品的小包站在了诺维娅的房门前。
撒迦利亚猜测诺维娅已经陷入昏迷……亦或者只是睡着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麻烦，也排去了治疗时患者不配合的可能。
诺维娅的仆人只有伊迪一位。红发的魔族少年头一次见到魔王的真容，他马上行了个礼，额头因紧张而跌落豆大汗珠，融入了华贵的地毯里……
他用余光偷偷打量魔王大人，这是他头一次离魔王大人这么近、这么清晰，不是花园月下的模糊身影，而是活生生的魔王。
眼看这位传说中喜怒不形于色的魔王大人阴沉着一张脸从诺维娅房门口离去，只留下一个黑色的背影，也没有将目光落在他们这些下人身上。
伊迪松了一口气，砰砰跳动的心脏也不再紧张。
他打开了房门后，就被里面的情况吓了一跳。
是诺维娅姐姐遇到袭击了吗？
渗出的血液染红了衣物和柔软床铺。她脸色苍白，在女医师期冀的眼神中昏迷不醒。
毕竟，要是不能还给魔王一个活蹦乱跳的诺维娅，这位魔族医师的羊头要么被挂在城外，要么出现在兽人族的炖汤里。
伊迪走到诺维娅的床边，试图从魔族医师口中得出一些信息，克拉拉做的夜宵还在胃袋中消化，他礼貌地问道：“医师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蜜色肌肤的医师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
位于古堡顶楼的阁楼和房屋，是撒迦利亚的专属私人空间。就算是贴身女仆薇薇安，也要有撒迦利亚的允许才能踏入。
突然一位不速之客闯了进来，没有撒迦利亚的允许，像一团无声无息的黑紫色烟雾，穿透了结界，在烟雾之后，是观察着烟雾行动的薇薇安。
女仆长脸上带着纠结和烦躁，却又不敢在撒迦利亚面前表现出来。只好用带着委屈的眼神对着魔王行个礼。
“魔王大人，杰茜小姐来了。”
薇薇安毕恭毕敬地单膝跪地。
撒迦利亚仿佛像是没听到一般，连视线都没有落在女仆身上。薇薇安心头一紧，她害怕魔王会生气，想着说点什么，却被那团黑雾打断了话语。
“亲爱的撒迦利亚，冷漠的你把我拒之门外，可真是让人伤心啊。”
很快，那团黑紫色烟雾聚拢、汇集，形成了身材高挑的女性身躯，像是童话书中的梦魇，无处不在，行踪诡异，不知道会出现在哪个孩童的梦里。
那道妖媚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在鞋尖踏上地面之时消散殆尽。
高跟鞋的嗒嗒声不断向撒迦利亚靠近。被杰茜评价切冷漠的魔王终于开了口：“下去吧，薇薇安。”
薇薇安说道：“遵命。”
看来魔王大人也没有很生气嘛。薇薇安心想道。
撒迦利亚坐在他的王座上，除此之外，这空荡的房间并没有其他的椅子可以落座，只有从窗外溜进来的晚风，还有满屋的清冷寂静为伴。
“撒迦利亚，你设置的结界是想担住谁呢？”杰茜笑着问道。就算她不说，撒迦利亚也能感受到他设置的结界被打破。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防御结界罢了，稍稍有能力的魔族都可以选择打破，虽然存在的时间对于撒迦利亚而言过于短暂。
他能闻到杰茜身上那股甜腻的味道渐渐淡了下去，明明是魅魔用来勾引人的香料，却像是普通的香水一般，依附于身体，只有靠近她才能闻到从肌肤处传来的奇特香味。
和上次见面时，淡了许多。
身为魔王的撒迦利亚肯定是有几分实力和定力的，他用魔力压制着无孔不入的香味。魅魔的勾人香味仅仅只是让他更加冲动和烦躁，甚至连生理反应都不曾有。
这种奇特香料先是勾起异形的情绪，让他疯狂的迷恋上散发香味的主人，再挑起难以压制的生理欲望，彻底拜倒在魅魔的石榴裙下。
魔王怎么可能会想低贱的魔族一般，被魅魔稍稍引诱就心甘情愿的当做魅魔的养料。
这也让杰茜感到挫败。
从下被宠到大的杰茜哪受过这种屈辱，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她也想拿到手。更何况是撒迦利亚，从婚约定下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把自己当做王后，将撒迦利亚看做掌中之物。
这个掌中之物却油盐不进，更是激起了杰茜的征服欲望。
如果将这样的男人抓进她的掌心，淡漠的脸上露出平日里不会出现的表情，就让她异常兴奋。
“我亲爱的魔王。”她换了一个套路，俯下身体靠近撒迦利亚的身体，而得到的也只是撒迦利亚一个平淡的看出不情绪的眼神。
杰茜接着说道：“我见到你的那位人类情妇了。她还是懂得些道理的，如果这个人类是个冥顽不顾的蠢蛋……我会挖出她的内脏来喂我的宠物。”
她听到撒迦利亚不屑的轻笑，仿佛在嘲笑她愚蠢的争风吃醋。
不过杰茜并不恼怒。
他们靠的很近，杰茜又突然拉开一定的距离，她直起身子，看向撒迦利亚：“堂堂魔王大人，有几个宠爱的情妇是很正常的事情，亲爱的撒迦利亚，有兴趣让我管理你的小情人们吗？嗯？”
身为未来的王后，怎么可能没有点权利。
如果让杰茜掌管后宫，那多半会出现某个妃子莫名其妙的离奇死亡，后宫人丁稀疏，只有杰茜才是掌控后宫生死的第一人。
“别累坏了身子，埃尔默会担心你。”
撒迦利亚说道。声音无比平淡，比起关心更像是述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他站起身来，径直走向宽敞房屋的大门，将站在原地的杰茜抛在了身后。
接着，他说道：“还有，我对你说的事情没有兴趣。”
“哈哈，还真是有趣呢，我的撒迦利亚。”
看着魔王离去的背影，杰茜笑着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