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诺维娅情绪安稳下来之后，撒迦利亚便稍稍松开这个怀抱。
“先睡吧。”
撒迦利亚说道，他轻轻转动身体，眼睛却望向天花板上亮起的魔法吊灯，像一朵盛开的水晶繁花绽放，点点橘色光源点像繁星一般镶嵌于吊灯之上，驱散从窗外室内。
诺维娅觉得自己已经睡饱了，不再需要过多的睡眠。顺便感叹坚持了二十多年的健康生活作息，如今尽毁于一旦。
“我可以……出去吗？”诺维娅轻声说道。
“去哪里。”
“想去巴维伦城看看，如果不答应的话，我以后就不问这种问题了。”诺维娅语气委婉，听着可怜巴巴的。
“可以。”
“……”
诺维娅仿佛不相信自己的大脑，她又问了一句：“真的吗？”
撒迦利亚没有回她的问题，淡漠的视线像羽毛一般扫过诺维娅，又迅速挪开，他说道：“巴维伦里有几处夜市，想去的话可以带你逛逛。”
“就在今晚吗？”
诺维娅不顾身上伤口，迅速爬起身子，眼里亮晶晶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出门了一样。
如果撒迦利亚答应的话……
“嗯。”
诺维娅就快要高兴的快要跳起来了，如果魔王没有限制她的行动范围的话，逃出的成功性增加了不少。
撒迦利亚将视线落在了她快要被咬红破皮的锁骨上，那里红彤彤一大块，很快诺维娅就意思到撒迦利亚这个视线是在暗示着什么，突然间就低下头红了脸。
还是先换一件能遮住这些痕迹的衣服吧。
人类的羞耻还藏在她心里，脖颈上暗淡的痕迹和咬痕有点太碍眼了。
她选择了一件深棕色披风，衣柜里少数几件能遮掩脖颈的衣物。披风的高领被诺维娅牢牢箍紧，甚至不会露出一丝肌肤，而锁骨……诺维娅选择将衣裙的领口拉高。
她对淑女的衣物一窍不通，更不懂如何搭配衣物在视觉上更加舒适，要知道，她看重衣物的实用性更大于美观性。看着笨手笨脚和衣物做斗争的诺维娅，撒迦利亚并不提醒她该选择什么样的衣物更加合适。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他听到诺维娅在小声嘟囔，她很少使用那面看起来很大很占地方的穿衣镜，毕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诺维娅听到来自撒迦利亚的评价：“看起来，你很适应新的身体。”
“呃……”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诺维娅看在撒迦利亚突然要带她去外面看看这件事充满了期待，天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反悔，无论如何，这次机会不可能放弃。
“我们……可以了吗？”诺维娅别过视线，低着头看向地面，像是少女的羞涩一般。奇异的恐惧占据了内心，轻飘飘的“我们”，用着刻意讨好的语气。却在诺维娅心里如同千斤巨石一般落下，将那些所剩不多的自尊心砸了个粉碎。
她不愿意和撒迦利亚这个奇怪的魔王扯上关系，更别说是从她口中说出这种话。就像……
就像他们关系很好一样。
“我们？”撒迦利亚用质问的语调重复了这个简单的词语，诺维娅甚至听出了一些嘲讽的意味。于是乎，她硬着头皮咬牙说道：“难道不是你和我吗？”
继续问下去可就让诺维娅难堪了，撒迦利亚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说道：“现在？”
“嗯……现在？”诺维娅不解地问道。
……
撒迦利亚明显不想和她多废话，二话不说带着诺维娅下楼找矮人管家要了点钱财。麻袋里沉甸甸的金属货币放在手心里，颇有分量，稍稍用力挤压粗糙布料，还能听见金属挤压、碰撞的清脆声音。诺维娅大致数了数，十几枚金币，混着不少银币，看样子撒迦利亚真是下了血本。
虽然诺维娅是之前是一位勇者，但她绝对不属于贵族的那个行列里，柯林斯夫妇也不过是稍微富有的平民家庭。平时里的零花钱都靠打工、以及骑士团给的薪水，能不能养父母添麻烦就不给他俩添麻烦，有时候还会自己掏腰包给还在法师塔学习的义弟给点生活费。
这一袋子钱财，能抵得上她大半年在骑士团工作的薪水吧……不，说不定比大半年薪水还多。诺维娅惦着钱袋想了想，魔族的货币和帝国的货币图案不太一样，看金银的份量不会改变。
撒迦利亚看着她一副拿着钱袋呆着的模样，便说道：“我以为勇者多少会见过世面。”
而不是在这儿拿着钱包傻乐。
估计他下一句就回蹦出“没想到人类对待勇者的待遇真是苛刻”之类的话语。
诺维娅解释道：“先声明一下，我不是一掷千金的贵族，而且，管家他给的……真的好多。”
“……”
魔王的真身出现在魔族市场的街道上，是否会引起巨大骚动？但略显狭窄的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仿佛谁也没有看到撒迦利亚一般，脚步匆匆地与魔王擦肩而过，撒迦利亚解释道：“他们只认得我的分身。”
就是伯爵府邸出现的无脸魔物吗？那可真是把魔族风范体现的淋漓尽致。
而街道上，有不少用推车和棉布组成的简陋小摊，甚至有些直接在石砖地面铺块麻布，摆上要贩售的商品。魔族形态各异，有高大威猛的兽人，有身才矮小的矮人，还有长着动物特征的“人类”，也有的魔族和撒迦利亚外表所差无几……
那位长相和人类所差无几的女性对诺维娅笑了笑，红唇裂开露出一排白牙，诺维娅想要走上前去，那位女性的摊铺里亮晶晶的，好像是发光的宝石。
从出来到现在，诺维娅的手腕一直都被撒迦利亚抓着，让她十分尴尬。撒迦利亚解释说是为了不让她在人群里走丢，本来诺维娅想反驳，她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还会自己迷路……但到了陌生的街道上，诺维娅还是任由撒迦利亚的手掌覆上手腕处的肌肤。
然而现在，撒迦利亚本意是想让诺维娅别乱动、乱跑，而诺维娅毕竟还年轻，对新奇有趣的事物完全没有抵抗能力。她八成不会买，但一定会被吸引视线和目光，拽着撒迦利亚也一起站在摊铺前，挑挑拣拣，要么什么也不买，要么只买一点，一个篮子里只放了一点点便宜的小玩意。
靠着薪水过日子的骑士当然不会像同事那样花钱大手大脚，对待购物的原则是以自身需求为中心，不需要的绝对不买，超出预算的也绝对不买。
撒迦利亚果然和活泼类型的异性相处不来，杰茜那种自来熟就够他受的了，他就像冰雕一样，黑着脸站在诺维娅身后，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气。
那位和人类女性相差不多的摊主笑道：“客人，您的丈夫生气了呢。”
丈夫？生气？撒迦利亚？诺维娅愣在了原地。
在这时，她才发现了那位女性藏在深色发丝里小巧的尖角，还有身后带着心形的尾巴。
这是……魅魔吗？
“来试试这个吧，对于夫妻关系有奇效哦～”
诺维娅赶紧说了几声谢谢不了不了然后拽着撒迦利亚就要往前走，人群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却算不到摩肩擦踵的地步，倒也是十分热闹。她向来喜爱这种热闹的地方，有人烟，有欢声笑语。
而撒迦利亚却不这么想，嘈杂的对话好像魔音一般贯耳欲聋，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叫卖的吆喝、以及大声的争吵，他有点后悔带诺维娅出来看看了，就算出来也不想带她去夜市这种地方。
“你看起来……不太喜欢这里。”
“我不喜欢过于吵闹的地方。”
“可以试试去安静点的地方歇息一会？”
撒迦利亚本想开口说道反驳她这个愚蠢的意见，他看向周围，说道：“去酒馆里坐坐吧。”
他不喜欢太过于嘈杂的空间，或者说，厌恶那些让他感到有威胁感的环境，对于社交的需求尽不相同，但撒迦利亚更喜欢能让他感到舒适的环境，局外人与他保持着安全距离，也没有刻意的奉承和阿谀。
显然，他知道酒馆不是休息的好地方。闹市区的酒馆，有佣兵有女票客，烤肉和酒精的味道直窜脑门，嘈杂的争吵更是家常便饭。
“你好……请问。”诺维娅拽着撒迦利亚走向前台，向吧台后的矮人面前摆上一枚银币，“还有空闲的、安静隐蔽些的位置吗？两人就好。”
矮人笑嘻嘻地拿上银币，指着墙角昏暗处的一副孤独桌椅，说道：“慷慨大方的客人，请看那里。要喝点什么呢？”
“两杯酒就好。”
不知道该怎么办，在酒馆里点两杯酒总没错。
酒馆角落的灯光昏暗，在木头桌椅镀上一层脏橘色，显得木纹更加深邃。两个木制酒杯就这样放在了桌上，服务员身材妖娆火辣。
撒迦利亚一言不发，牵着诺维娅的手腕，看着她走向酒馆，金色的发丝在兜帽下滑出几缕调皮的碎发。
沉默的气氛会让她感到不安，总要说点什么比较好，至少能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撒迦利亚。”诺维娅轻声呼喊他的名字。“对这里很熟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