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巴维伦夜间之旅并不愉快，撒迦利亚带着她走进了一间出售魔法用具的店铺，他大致看了眼货架上的药剂和价钱，虽然只有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诺维娅看着手上的几瓶药剂，颜色和价钱各不相同。但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很贵，那个鼓鼓的钱袋子已经成了一块干瘪的破布。
魔药都很贵。这是烙印她脑海中的潜意识，在骑士团日常的练习和出勤中，她很少用到这些东西，只有团长有时候会带给她一些药剂用来康复伤口。
虽然这些都不是她的钱币，摸着手中的布包，虽然失去了金钱，这小块布料毫无用处，但布料细腻顺滑，想必也是供给魔王专用的上等布料。
诺维娅抱着怀里的魔药瓶子，撒迦利亚看她碍于伤口比划了半天，正想着如何将这几个瓶瓶罐罐完好无损地放回魔王的古堡里，走一步停一会，她将那只受伤的手空闲出来，用胳膊当做盛放物品的无底篮子，玻璃瓶碰撞的清脆声总是停不下来。
上一个篮子落在了酒馆里，还放着诺维娅精心挑选的物美价廉的小东西。
诺维娅还在感叹，明明为自己挑选东西时货比三家、精挑细选，而花撒迦利亚的钱财时却显得大手大脚慷慨至极，让她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可能是撒迦利亚觉得她太磨蹭了吧。他向店铺的老板要了一个盛放物品的小篮子，几瓶上好的魔药瓶放在里面，有点沉。他想了想，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诺维娅，还是将这个篮子提在了手中。
本来诺维娅想解释：我能拿得动这些，不要小看勇者的身体素质啊。
但撒迦利亚的眼神透露出很明显的不信任。诺维娅连忙把话咽在了嘴里，见撒迦利亚不想和她争论这些无用的话题，心里难免有些无奈，不过她并没有将这些无用的情绪表现在面上。
“在想什么？”
撒迦利亚仿佛看穿了她有些郁闷的心思，突然出声，打破了两人尴尬的寂静。诺维娅随便用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唔……只是觉得，身为病人好不方便。”
撒迦利亚的平日里十分平淡语调带上了疑问：“是吗？”
“还能有什么呢，不喜欢生病，也不喜欢受伤……”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埋怨和委屈，却突然想道这样的话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仿佛对撒迦利亚有意见一样。
“明天早晨我会叫你。”撒迦利亚突然说道。
那个生满巨石的地方吗？诺维娅想道。
“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
诺维娅嗫嚅道：“我以后可以……可以在巴维伦城里逛逛吗？”她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如果撒迦利亚不同意的话，那她就去找其他的办法吧……
撒迦利亚回得干脆：“可以。”
让诺维娅在欣喜之余却萌生了不安。
比如，撒迦利亚是不是可以随时知晓她的位置？所以才能答应得如此干脆？
“嗯。”诺维娅轻声应答道。
……
本着早睡早醒的健康作息原则，诺维娅回到古堡后匆匆洗漱换药清理伤口，她一个人还是有点难办，一只手勉强卸下绷带后涂上带有治愈功能的药粉，洒在伤口上有些痒。拆下绷带还好说，但换个新的可就不容易了，手口并用的姿势十分笨拙，连绷带也歪歪扭扭的，鼓起一大团，忙完后，连额头上也溢出了一层薄汗，发丝和汗水黏在脸侧，有些难受。
她用指腹碾过额上的汗水，烛光下玻璃瓶内的液体好像变成了暖橙色一般，像是果汁糖水，想必入口应该是泛着一股甜味，当她把那个暖橙色诱人液体咽下肚中时，嘴里弥漫着的土腥怪味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就像在喝泥水一样。
诺维娅皱起眉头，但苦味阻挡不了对身体痊愈的渴望，眼一闭牙一咬，大半瓶液体都咕咚咕咚地灌进了胃里，甚至因为喝得太急而猛地咳嗽几声。
当那瓶液体都灌入肚中时，那股怪味开始反刍，她感觉到小腹处暖暖的，有一股暖流漫至腰侧。当头颅枕在柔软枕头上时，甚至能感觉到肉体的伤口在缓慢愈合。
真不愧是花了撒迦利亚好几个金币买下的魔药。
诺维娅将头闷进了被子里，感叹道。
而撒迦利亚的生活作息向来与人类不同，日夜颠倒是常态，他的眼底却未重现厚重的黑眼圈，只有眼睫下淡淡的一圈黑影，和阴影融为一片。
他对埃尔默说道：“要给我的东西，做好了吗？”
埃尔默夸张地擦去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用委屈巴巴的语调说道：“魔王大人，这也太难为我了啊。”
撒迦利亚不理会埃尔默的卖惨哭嚎：“这可是你答应我的，埃尔默。”
那双血色眼眸更加浓艳，在藏书室的烛火下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烧，愈来愈浓烈。埃尔默知晓撒迦利亚的平静下掩藏着的怒火，他无奈地摆摆手，对着撒迦利亚露出了一个饱含歉意的微笑，说道：“魔王大人，虽然我有一个第一炼金术士的虚名……但西莱一派已经彻底消失，我们不必这么着急。”
“说得好像第一炼金术士是个冒牌货一样。”撒迦利亚微微眯起眼，锐利的视线打量着埃尔默。
“不不不，别误会。”埃尔默的肢体语言向来丰富，他挥着手说道、“魔王大人，我只是证明，比起虚名，我更在意学术知识的研究……”
“而且，我们没有必要在这方面死磕下去了。魔王大人。”
撒迦利亚不满地说道：“那西莱的妻子又在哪里？”
埃尔默突然着皱眉，收回了玩世不恭的态度，严肃地说道：“魔王大人，您真要赶尽杀绝吗？”
“若是太过于强势，会使原先西莱王子的势力……”
“等着取我的性命吗？”撒迦利亚冷哼一声，他双手环抱着胸口，泛着冷的火焰埋在血红色的眼底。
“魔王大人，您之前在加尔登那场战役中大显身手，震惊魔族上下，更是断了暴君埋下了十多年来的祸患。”
“又怎么会有不自量力的家伙对您出手呢？”
“别说这些话，埃尔默。”撒迦利亚皱起了眉头，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这种话真让我恶心。”
埃尔默摇摇头，面上哀痛欲绝。他说道：“魔王大人，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啊。”
撒迦利亚站在埃尔默身前，身形修长腰板直挺，看起来颇有气势，他毫无表情的脸上如同破冰的湖面，嘴角向上翘起，扯出一个象征着嘲讽意味的弧度。
“这种话，你自己相信吗？埃尔默。”
他当然知道这些客套话绝非真心。埃尔默的帮助也不过是他在自己身上找到了有机可图的利益，如果能用匕首刺破他的心脏，他相信埃尔默一定是最先反叛的那个人。
按照他的脾性，一定会在撒迦利亚逐渐丧失生气的尸体面前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地讲述自己多年来的伟大计划。这个老家伙向来缺德，要不然也不会干出背叛暴君的事情。
要知道，埃尔默可是他父亲的幕僚之一，他父亲最重用的人之一。
有上一次的前车之鉴，撒迦利亚自然不会相信从埃尔默嘴里吐出的每一句话。
当然也包括杰茜。
“看来我们之间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撒迦利亚说道。
埃尔默深知撒迦利亚的脾性，这下确实是把他惹恼了。但他答应的这件事，在没有留下后手之前，他绝对不会轻易交给撒迦利亚。
他叹了一口气，十分忧愁地说道：“它只在禁书中有些记载，可以轻易抹去生命的特征和存在，但禁书中记载的毒药是否有虚构和夸张事实，我们无从知晓。”
“魔王大人，请不要为难我。”
埃尔默说得诚恳，眼神十分真诚，盯着撒迦利亚冰冷的怒火，颇有一副忠臣进言的慷慨悲壮之势，而撒迦利亚反倒成为了死死逼迫的无良暴君，残暴不仁。
“那为什么你会答应我这个要求？埃尔默，回答我。”
“因为……”埃尔默嘴唇抿成一条线，“为了让您相信我啊，魔王大人。”
为了拉拢未来的合作者而主动提出办不到的理由，怎么想都像是亏本的买卖，埃尔默根本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对了，魔王大人。”埃尔默开口说道。“那种事情虽然办不到，但可以在别的方面展现我的学识。”
“比如？”
撒迦利亚不太信任他。
“魔王大人，可曾听说过传说中的恶魔？”
撒迦利亚抬眼，看向埃尔默。这个恶魔说得神秘兮兮的，像是有什么秘密瞒着他的样子。
“如果让传说中的恶魔为我们所用，那必定是一大助力。”
“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我可不想听你事后的借口。”
“当然，我们有七成的把握。”
埃尔默脸上浮现出一个富有深意的笑容。
“西莱王子也不过如此。”他听到埃尔默有些愉悦的声音。
他愿意给埃尔默一个新的机会。他要等着西莱的复仇，将西莱最后的希望都彻底斩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