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夜晚只見皎白輪月,現在的身處曠野其中,綻放的星輝繞開光害,顯露出真實樣貌。醫師待到冷靜之時,欣賞是短暫的閒暇,茱冽亦為醫師做停留。
「這是我首次在深夜的時間觀看星星,因為不論怎麼仰望也看不到……」
醫師全新萌生的想法,生活在隔離的環境,仍舊擁有其優點存在。
「難道先生沒有見過這樣的星空?」
畢竟茱冽少有接觸外界的景致,尤其是黑夜時分,醫師難得展露親切的微笑,面對著歪頭晃腦的茱冽。
「茱冽是真的不曾離開過貧民窟是吧?」
「因為出了就會迷路……」
對她而言,貧民窟的地圖已是刻在腦門上的熟悉景物,就像是醫師刻在腦子裡的都市地圖一樣。
「一開始進入這裡的我也是迷路,是應該慶幸巷道缺乏複雜性。」
唯一的通道,指向的是既定的命運,難以反轉。醫師深知,要想改變困境,不僅僅單純依靠希望的存在。
醫師苦笑提起自己的經歷,而茱冽討人喜愛的笑顏讓醫師的心情得以疏展。
「先生應該是為了我才願意進來的吧?」
醫師隨即慌張地泛起小片的紅暈。
「算,算是吧。」
聽聞,茱冽的笑聲輕微響起,醫師正覺得怪異。
「妳,妳笑什麼啊?」
「沒事,只是最先接受幫助的是先生呢。」
由於心靈感覺受到些微的傷害,醫師以一手捏成的拳頭,盡量最低限度地給予茱冽頭頂爆擊。
「哎呀!」
茱冽可愛地呻吟一聲,便算是醫師的報復成功。
「我不過是逗弄一下先生的……」
看上去並非真實的哀怨表情,更具有魅力的氣質,醫師不小心多留意了幾眼,而後感到渾身一陣睏意,因而打了哈欠。
「都這個時候了,也該休息了。」
茱冽也一身睏倦,雙肩不禁下垂,想必是累壞似的。
「啊,抱歉,讓妳陪我那麼久。茱冽去休息吧。」
結果她有些詫異地注視著醫師。
「先生不會是想著回去自己的住處?」
「難道不行嗎?」
「……看先生只穿了單薄的衣物。」
雖然這是事實,可醫師凝視著茱冽,拿些沒有被布料保護住的肌膚,能夠堅持住而不退縮也是屬實令人佩服。
「距離有點遠,不過我可以……」
「不行,會感冒的。」
前幾日的他是穿著外衣的,在冷風寒意之中徒步,僅能說是恰到好處的程度。醫師的身心才恢復往常,假使讓身體得病,便會消散此刻的熱情,期望能夠伸手救助的熱誠。
「如果不回去,又該去何處?」
「就待在我這邊哦。」
醫師耳聞,一時的思考全體失去運轉功能,好似陷入死機慘況,任由下顎驚詫地吊著。
「怎麼了?」
「啊,這個嘛,我考慮一下。」
醫師猶豫了頗久,因內心的意識在爭鬥,各持優異的辯論。見狀的茱冽輕嘆息,一把握住醫師的躊躕,替他跨出決定性的一步。
「茱冽?!」
「我看,要是讓先生再這麼思考下去,恐怕就天亮了吧?」
即便不願接受也無用,醫師怎麼忍心甩開那溫柔的握力,何況腦海的兩勢力正打得不可開交,拋去那些煩惱,好好享受這當下,更為重要。
「先生要在哪休息?」
茱冽換上一身遮蔽度更高的連衣裙睡衣,上頭的刺繡花紋華麗而簡易,加上茱冽披過右肩的柔髮,瞬間女性氣質大幅增長。她審視著周邊家具,可是又好像沒尋到理想的事物,有點沮喪意味。
「沒有適合拿來橫躺的家具呢……」
「茱冽,雖然這麼問有些冒昧,但妳父親是睡哪?」
「嗯?父親是和我睡的。」
這段話一出,要是給任何一位男性知曉,怕是會噴鼻血而亡?而醫師不這麼認為,認識不久的男女共床這件事,大概只有二次元世界會出現吧(?)
「不如我就坐在床邊?」
「坐著能休息?不會不舒適嗎?」
醫師總覺得茱冽憂心太多,對於疲憊的二人絕非益處,於是直接坐上棉床的一角,並以手拍打著正中央的位置。
「不用擔心我,妳快躺過來。」
即使自己的行為有如拐騙清純少女的怪人物,這是醫師唯一足以產出的方法。茱冽廢話不多說,嬌小的身子佔據若大的床位,順道在堆放安好的山丘裡掏出了毛毯。
「給,保暖用。而且放心,我從來都沒使用過。」
不論茱冽有沒有提醒後面那一句,醫師都不會拒絕,看上去毫無病症的她,不需要帶有多少的憂慮。
「我已經好久沒有和其他人一起睡了。」
「我也是呢,一直都是獨居的狀態。」
「看來我們之間有不少共通點!」
茱冽歡快地笑了笑,結果下一刻她的眼神變了。
「明日還得繼續努力呢。」
「……嗯。」
醫師跟隨她沉默,那轉移的氛圍與夜景完美襯托,在孤寒之下,茱冽就這樣安穩睡去。醫師注視著她的身影,暗自發誓改變的決心。
====調換的視角====
智有不由得哀聲嘆氣,與結欣探尋多時,尚未發覺醫師的踪影。
「智有,還有哪裡沒有找過?」
「如果真要說,都找遍了吧?」
智有新拉開一罐飲品,硬是注入他的食道,冰涼的感覺伴隨而來。
「這怎麼可能呢?既然都找過了,人怎麼不見了?」
結欣方才的話語顯得稍有失聲,智有便不慌不忙的說道:
「妳放心,他可不會犯傻的。」
「怎麼說呢?都這個時候了……」
結欣看了一眼時間,智有也順便瞥了過去,只見上頭顯示著「十點三十分的」字樣。智有展開思考,能夠憶起的地點都跑過,一時也無法得出新結論。
當腦內逐漸趨近冷靜,有一想法靈光乍現。
「他應該也有和說過吧?最近遇見了誰?」
「聽你這麼一說,的確有呢!說是位貧民窟的公主……!」
目睹結欣神情的變化,智有擺出得意的笑容。
「所以你想說的是,他可能會在那裡?!」
「是啊,不過我也是剛才想到的。」
智有灌完所剩的幾滴汁液,一手將其捏扁,扔進資源回收的桶子裡。
「既然知道了他的去向,我們也趕緊出發吧!順便會面那位公主。」
宛如是在發號司令,結欣點頭同意他的猜想,快步趕往預定目的地。
「要是見不到活生生的你,我可不會原諒你的!那些被你解救過的傷患都不重要了嗎?」
智有一聽,感到有趣而輕笑著。
「這話說了,可要好好打醒他!」
不過多少時間,通往貧民窟內部的道路近在眼前,只是二人萌生出其他的問題。
「具體是貧民窟的哪裡來著?」
竟然結欣不曉得,智有也無從得知,畢竟僅透過醫師的透漏程度,只了解了冰山一角,所以智有只好聳肩。
「直接進去看看如何?」
「那樣也未免過於耗時,不如……」
智有隨意抬頭,立馬察覺高塔的存在。他手指直朝那個方向指去,一邊嘴裡說著:
「或許在那裡可以看到些什麼。」
很快的,他們發現高塔的入口,爬上的過程頗吃力,所幸他們迅速來到了至高處,可以短暫歇息。
「這裡的家具……?」
結欣先一步觀察環境,智有亦探出頭來,高級的家具映入眼簾。
「智有,你說我們是不是找對地方了?」
「換個角度就知道了。」
他的腳步移動至房間的一隅,正好望見一個端坐的身子,低著頭腦,身上蓋著毯子。雖然看起來有些克難,但醫師一定是有理由才這麼做的。
智有的視線飄向一旁,那被窩裡上下起伏的,一個美豔的臉蛋露了出來。
「啊!他真的……」
「噓~。」
智有示意她安靜。
「結欣,妳也不希望破壞這溫馨的場面吧?」
「可是……」
「好啦,細節的部分明早就交給我了!」
結欣雖有點不滿的樣子,而最後關注了兩人入睡的畫面,選擇屈服。
====醫師視角====
令他意外的是,醫師昨夜的噩夢神奇似的消失了,宛若接受過茱冽的魔語洗禮,所有的惡事皆消散無踪。不過在這個時候,坐在河堤邊的草地坡地……
「你幹嘛那樣看我?」
一大早被智有約出來談談的現在,他的樣子相比往時,不自然占大多數比例,詭異的笑意施加不必要的壓力。
「嗯?沒什麼哦,只是不小心看到了很溫馨的畫面了~」
「你們果然看到了?……」
醫師懊惱地將手掌抵著額頭處,看來出去找行動中的結欣與智有是有必要的。
「我不會多提,只會祝你順利,約你出來的意義就是想問問昨天的事情而已。跑出去之後的你,怎麼樣了?」
不堪回首的記憶,醫師緩緩道來,智有頗有耐心地聆聽,尊重意味拉到極致。
「現在已經想清楚了?」
「差不多吧,也謝謝你們的關心。」
「那可不是嗎?你要知道,結欣是多麼的擔心,畢竟你也是她重要的友人啊!」
始終讓結欣擔憂了如此之久,醫師預約好準備認罪補償的時間點。
「竟然都在聊這件事了,智有,我可以徵求你的意見嗎?」
「請說吧,看我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
智有自信拍了拍胸膛,表示著他支持著自己,願意盡力付出。見到他的反應,醫師安心了不少。
「你能幫助我嗎?幫助那些在貧民窟的人們。」
「這個可行哦!或許不一會兒就能痊癒了!還有呢?」
醫師的話語梗在嘴邊,過了半晌,他才敢開口。
「我想要找到治癒『朱紅彼岸』的方法。」
智有一閃而過的淺笑,並非嘲笑,而是一種困難重重的念頭的投射。智有站起身,順著地面的傾斜前行幾步。
「你知道為什麼『朱紅彼岸』至今都得不到解藥嗎?」
其實醫師的認識不深,身為外科醫師的他只動刀,很少有機會針對病情精確診斷。
「那是因為其病毒珠不易找尋,我們只了解它的症狀,卻無法有效根治。就算針對症狀下藥,也僅僅是在延期罷了。」
「朱紅彼岸」的絕症困境,是醫學界嘗試突破的障礙,不知從誰而起,不知以誰為終。醫師明白,等到解藥的問世之前,貧民窟的問題是不會有終點的。
「我知道這是很瘋狂的想法,但這是唯一能夠幫到她的方法。」
醫師的堅定意志,似乎傳達到智有的眼珠子裡。只聽他輕細的笑音飄盪。
「好吧,我接受。在出發之前,我們先做個準備。」
看著他充滿鬥志的眼眸與神色,醫師感受到一陣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