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醫師直朝布簾之後走去,前幾排的病人,剩得唯有一人,那是茱冽當初特別關照的患者。智有每日定時給他注射特定藥物,本來預計的康復,卻止步於殘存的症狀,虛弱依舊留存著。
「大哥哥?」
女孩跟隨了醫師的步伐,而女孩疑惑的眼神對上了他的目光。
「你的父親,是這一位嗎?」
薄弱的呼吸,尚有生命跡象,只是沉睡著意識沒有被醫師的問話叫醒。
「父親?是父親。」
女孩試著攀爬至床面之上,只是醫師見女孩的身高,僅允許她的臉部越過平面,於是女孩只好將她的下巴安放在冰冷的病床上。
「父親,你還好嗎?能陪陪連艾嗎?」
與醫師的情況相同,那人靜靜的睡著,忽然加深的鼾睡聲似乎示意著他的熟睡,漫長的休憩。醫師目光不轉地看著女孩以食指戳刺他父親的手臂,而很明顯的,他仍舊叫不醒。
「妳叫連艾吧?妳父親累壞了的樣子,我們就別吵他了。」
眼見接下來的發展即將擾人安眠,醫師向著女孩放出建言。女孩無聲的不甘是他的所見,渴求隨同的喜悅,是理所當然,不過那是在雙方都有空閒的時刻。
「父親該不會又在偷懶了,不想和連艾一起玩。」
醫師傻笑著無話可說,女孩的思維或許是尚且年幼而指正是「偽」成熟,行為舉止沒有一刻是不惹人歡笑的。
「看來妳父親不是在假裝哦?不如現在就別叫醒他,讓他可以多休息?」
結果醫師說了這麼多,女孩的視線飄向別處,好似找到一件財寶一般,眼眸裡的金光不滅。
「母親來了!」
話音剛落,蹦跳的小個子奮力一跑,貼至由她口中脫出的「母親」這號人物。
那女性雙臂之間支撐起的數碗湯料,被她親生女兒環抱住大腿,而後方陸續跟隨幾位姿勢同樣的人們,走向室內的每一方位,執行餵食的動作。
「哦?女兒怎麼在這?不是應該在外面嗎?」
女性如是說著,而後好像注意到了什麼,目光落到醫師身上。
「是這位先生帶我進來的,因為連艾想找父親。」
「既然是別人帶進來的,那就沒辦法了呢。」
說罷,女性掙脫女孩的渺小力氣,邁向醫師身前的人物。
「親愛的,該起來了,差不多該補充一些營養了。」
不知為何的,那人製造出來的響音提高了些許分貝,令醫師不免懷疑那人裝睡的可能性。
「父親你聽到了沒有,你的茱麗葉來了!」
「傻孩子,說什麼呢!親愛的,如果你再不起來的,我可就要報復了哦!你想想已經浪費了多少湯碗?」
女性氣勢如山堆積,擺明的毫不留情。那人聽聞以後,立即睜大了眼,似乎她的豪言相比喝上熱湯還要來得恐怖。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但我可沒胃口。」
「還不是因為沒胃口才會病不好?」
「哪來的事?我好好的……咳咳咳~」
明示事實完全並非如此,他的咳聲宛如致命的噎食,一度無法正常呼吸。而在這過程中,有兩人不動如山,殊不知醫師早已閃避遠遠的,接近兩米的距離。
「這哪門子的好啊?給我乖乖吃。」
「好啦好啦,我吃就是了。」
看上去是夫妻之間的吵架,實質上是打情罵俏的感覺,在無他人知曉的情況下,偷偷地閃出幾分火花。
「親愛的,味道如何呢?」
「味道很不錯,是妳做的?」
「是大家的愛一起做成的。」
呆愣在附近的醫師,嘴裡硬是塞了頗多狗糧,女孩也湊了過來,拉了拉醫師的衣袖。
「先生,為什麼父親母親要那樣說話?」
「呃……小孩子就不看了吧。」
手掌收到一番指令,遮擋住女孩的視線。
「先生,天黑了看不見!」
「正常的。」
卿卿我我的案發現場屬於意外,年紀還未成人的女孩要是提早接觸,醫師不敢設想如此後果。
待到那碗已見底,醫師這才出聲。
「雖然無意冒犯兩位的親昵,可是你們還有一位年紀不大的女兒吧?」
話語一出,意識到的神色擺開,稍微收斂的小倆口,分離了肢體接觸,不改臉上的桃紅。
「父親有好一些了?能夠陪連艾了?」
女孩的期望,等來的一份為難,醫師為之嘆了無盡的吐息。
「抱歉了連艾,父親我不怎麼能動,所一……!」
突襲的滴答聲是多麼的響亮清脆,敲打在地面上就是在奏樂。目睹夫妻的驚嚇,醫師順著他們的視線看去,醫師也震驚了。
女孩衝出眼眶的溫熱,是聲源的主人,醫師有些不知所措,他並不擅長這樣的情況。只見女孩痛心地擦拭著多餘的液體,哽咽的聲線更是使人心碎。
「嗚嗚,父親,父親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不願意陪我,而且,而且在父親並之前都時常不回家,最討厭了!」
奪門而出的女孩,甚至連攔阻的機會也沒有,醫師對於他們一家人的狀況有所認知,某種危機正在迫近。
「你們的女兒,不去追回來嗎?」
他們的苦澀是最直接的解答。醫師無意留狠心話,卻在領悟事實的同時,一陣憤之怒火湧現。
「有的時候,還是家人重要吧?」
最後選擇以細語收場,拋下身後的人士,醫師直奔屋外,而後撞見了新的畫面。
「……茱冽姐姐。」
「怎麼哭成這樣?發生了不愉快嗎?」
茱冽天使樣的此刻,給予了大多數人救贖與安慰,她的手輕撫著女孩的頭髮,閃爍著極為奪目的光芒。
「父親,父親他,無論如何也……」
看來是哭得說不出話,醫師原本想接續女孩的言詞,茱冽便事先出手,蹲下來和女孩同一個水平線。
「妳父親啊,四肢經常麻痺,精神也不甚好,他的假裝也是為了不讓連艾心疼他的辛苦的樣子,只是這樣子好像導致了反效果呢?」
女孩不經思考地直點頭。
「先給妳父親一些時間吧,不一定玩耍,也可以談天說地,或者是請妳的母親帶父親出去走一走也行,畢竟他已經在那裡躺滿久了。」
「嗯,連艾會盡量和父母親談的,謝謝茱冽姐姐。」
「不用客氣,快去吧!」
緊接著,女孩又跑了回去,把門順便安放至原位。茱冽朝著這邊輕鬆一笑,可醫師注視的對象是她身後的那一群。
「既然事情都談得差不多,我們就先走一步了茱冽小姐。」
「嗯,下次再見。」
遙望那些背影遠離,醫師絲毫不敢放鬆神經。
「沒想到,茱冽妳挺會應付小孩子的嘛。」
「經常有的事,我也習慣了。」
茱冽綻放的笑顏之中,總覺得藏有深意,但醫師不打算理會,他開始滋生連艾一家庭的興趣。
「茱冽,我問妳,他們真的是一家人嗎?」
她的神情於傾刻間變換多樣,隨後說道:
「我們換一個地方吧。」
再臨遼闊原野,茱冽在一個自然坡道上席地而坐,沒顧慮的醫師亦同她坐下,接續方才的話題。
「先生,我先說好,你可不要太驚訝哦!」
「啊,哦,知道了。」
醫師摸了摸頭腦隨口答應。
「連艾她,是被那對夫婦撿來的。」
一時間出不了聲的醫師,還認為自己是否聽了一本小說的劇情內容,撿來的孩子唯有小說的腦洞才能是其為合理情形。
「不是說過不要那麼驚訝嗎?」
醫師的下顎彷彿是要掉了下來那般誇張,身體上的驚詫仍然隱瞞不住,醫師對此致上萬分歉意。
「抱歉,妳繼續。」
他調整好自己的骨頭,保持鎮定。
「連艾那時候很小,不滿一歲,大約只有六個月大。這樣的連艾被棄置在貧民窟的門口附近,而那對夫婦撿到了她,之後下定決心要收養她。」
「現在呢?她幾歲了?」
「現在的連艾已經十歲了,今年很快又要長一歲了。」
聽聞連艾的年紀,真心感覺自己的眼睛老化了,竟看不明白那位嬌小的人物已經度過了十年歲月。也或許是這項理由,她才會說是一位大人?
「可是她不會想起原本的父母?自從出生的時候?」
「據我所知,沒有出現先生提到的問題,連艾很自然地接受了夫婦的疼愛。」
醫師自己見識過連艾的反應,絕非裝模作樣的純真表現,確實是認定了親生家屬。
「連艾知道了嗎?他現在的父母……」
茱冽靜靜的否決。
「我無法想像連艾她得知事實的模樣……我想,並不是一件好事吧?」
她憐憫的情懷體現於外,醫師也陷入了沉思,各種不利之舉逐漸封閉有效之抉擇,導致的形式困難以及談話困難皆是不可忽視的。
過了許久,醫師留意到茱冽正哀傷地看他。
「先生,你知道嗎?有時候懵懂無知是好處,不需用去搭理那些痛苦,我也希望每個人都能如此。」
茱冽之後便不再發聲,只是寧靜地遠望天變色彩和雲朵,現在是傍晚時分。
與茱冽一起用餐完畢,醫師沒有半點離開的念頭,他重回那片原始大地,預計繼續思考解決之道。
當他走近的時候,熟悉的人影親自現身。
「不是說了行動不方便,還離開那麼遠?難道不會被連艾她責備?」
那人顫顫兢兢地回頭,懼怕的模樣映入眼簾,他的眼球放大得將要脫離,不過多時,那人收回駭人之色說著:
「別這麼說,我走過來也是很辛苦的。」
一旁倒下的拐杖,想必是他的輔助,得以到來的工具。
「那麼你來這裡,不僅僅是為了看風景吧?」
日落西山,在此的意味甚多,斜陽的隱沒恰是其中一種。
「唉!如果允許的話,我想再帶著連艾,牽著手,走過這片草原。我還記得,那時的她可樂壞了!畢竟那是她第一次看過花。」
若非那人言語提及,醫師終把這片綠意視為蠻荒之地。
「而且你知道嗎?連艾她應該是屬於外面的世界才對的。」
微風吹來,伴隨清香,他的語詞穿入醫師的耳朵,充滿許多惆悵。
========作者再次光臨!========
哎呀,霜炎真是話多,這麼想和讀者聊!其實也沒什麼,只是霜炎有些感慨,畢竟本人的寫法並非主流(自認為)所有長粉慢是常態,不太可能火起來,不過霜炎還是會把故事講完,因還有幾位在看嘛!
謝謝支持!